穿過幾村一鎮(zhèn),天色將明時,馬車已經(jīng)進了城。uukla
梅燕的眼底泛紅,因為熬了一夜的馬鞭。
柳春佳的眼底也泛紅,卻不知道熬了多少年的心碎。
抻足了懶腰,白衣人終于挪下了駕席,他揉著眼睛嬉笑春佳:“你聞到豆腐腦的香味了嗎?該姐出錢的時候到了。”
豆腐腦與油條,是早餐的最美味。
油條香脆,豆腐腦嫩滑,兩種口感截然不同,但碰撞在一起后,卻美味憑生。
白衣人的豆腐腦上撒滿了辣椒面,被他攪拌得紅通通的。
燙辣,辣鮮,吃得他滿頭大汗。
喝了五碗豆腐腦,吃了七根脆油條,白衣人終于飽了。
在春佳從荷包里掏銅錢的時候,白衣人又湊近她:“先找個地最大的館子落腳,中午我要吃八大碗,讓他們把酒菜送到我的房間里來。”
剛吃飽了肚子,他又惦記上了午餐,活是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淡淡一笑,算順了他的心意。
梅燕上前一步,還未出聲,已被白衣人搶在前頭:“等不及了也得等,我們要對付的是絕世高手,不能有半馬虎。昨晚我費盡心力斗敗了嫂子,又被顛簸了整夜,必須得養(yǎng)好精神,才能專心制敵,否則,豈不是被對手以逸待勞了嗎?你太年輕,涉事未深,江湖經(jīng)驗太淺,不懂的道理實在太多了……”
他棄車步行,邊走邊,也不顧梅燕是不是跟著他聽這些沒用的啰嗦,只顧眼望四周,尋找城里最大的館子。
斗敗嫂子的明明不是他,他卻把自己的英雄蓋世。
趕了整夜馬車的明明也不是他,他卻好似有不完的委屈。
最大的館子并不難找,一般都在城中的最繁華地。
就算難找,以白衣人的鼻子,只要廚房動了火氣,他聞著味就能找到。
他要養(yǎng)好精神,果然不是一句空話。
進了房間里,倒頭就睡,連二哥送來酒菜的時候也叫不醒他。
呼嚕打得山響,似乎樓板都跟著震動。
春佳不知在何時獨自去買了一把劍,遞到燕手里時,滿目關(guān)切:“師兄,你試試,看合不合手,如果不行,我再去找找其他的。”
她實在擔心,燕的手里若是沒有劍,就如同雄鷹斷了翅膀,有可能會被螞蟻啃死。
自幼與燕一起長大,他的劍,春佳不知道摸過了多少次。
燕將劍抽了出來,挽了一個劍花,雖然沒有先前的快劍凌厲,但無論重量、長短、劍柄的粗細,幾乎都十分襯手。
也許在鐵匠行里,挑上幾百把劍,才能挑出這樣一把,也不知道春佳究竟選了多久。
午餐豐盛,美酒玉宴,卻食不知味。
燕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難消積怨。
春佳明白他的苦,自記事起,就從沒放下過。
快到午時三刻時,街上響起了幾梆銅鑼,頓時人聲鼎沸。
俯窗下望,是官兵押著囚車在游街。
人們歡呼,謝朝廷即將斬了惡人。
午時三刻,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分,死在這個時候的人,如果有冤屈,連厲鬼都做不成。
春佳不愿再看人間慘事,輕輕掩起了窗子。
遮去了秋風,也溫暖了倦意。
她雖是師父的養(yǎng)女,師父也管教得很嚴,但不得不,她一直被師父視為掌上明珠。
師兄學藝有成,師父命他去尋殺父仇人,春佳是偷偷隨著師兄跑出來的。
她自學習女紅,從沒挨過苦功,這幾天的江湖路,已讓她疲倦不堪。
就躺一會兒。
看熱鬧的人群紛紛涌向城外的法場,街道慢慢冷清下來。
寂靜無聲時,春佳漸漸入夢。
白衣人在房間里醒來,大地沉睡,星已高掛。
擺了滿桌的酒菜,他竟然破天荒的一眼都不看。
足輕躍,翻出窗外。
他貼墻而行,似乎要秘密行事。
可惜,他一身白衣,在夜里行路,還是太顯眼了些。
所以,在一個轉(zhuǎn)角處,梅燕突然現(xiàn)出身形,堵住了他的去路。
冷視他時,燕緩緩抽出新劍:“我過,你若逃,我劍下無情。”
“逃?我?”白衣人似乎納悶,輕輕一笑:“今夜我不逃,等我們發(fā)了橫財,明天一起逃。”
發(fā)橫財?
他又在胡些什么?
似乎看出燕的不解,白衣人貼近他,神秘的輕聲問:“你知道今天被開刀問斬的是什么人嗎?”
不理他的問題,冰冷一句:“我只知道,你現(xiàn)在若逃,此刻被斬的就是你。”
“行了,過一千三百遍的話,就不用重復了,你怎么比我還啰嗦?”自嘲一句,又壓低聲頭,似乎在不能給外人聽的秘密:“被問斬的是摸天道人——百里金。”
摸天道人?好大的口氣。
“不過,摸天道人是他的綽號,百里金也是他的綽號。”喜笑一句,滿眼貪欲:“因為,據(jù),這個賊道偷來的金子,能鋪一百里地。”
一百里地的金子?
恐怕舉國之力也沒法辦做到吧。
江湖傳言,多是言過其實,梅燕連笑都懶得笑。
“賊道服誅,天經(jīng)地義。”白衣人輕輕得意,繼續(xù)巧:“不過,我想趁著夜黑,順手取賊道的贓銀花花。”
“你敢偷府庫的銀子?”梅燕倒吸一口冷氣。
似乎來不懂這個白衣人了,他可以隨手將五十萬兩銀子送給別人,卻要冒著被下大獄的風險,去偷即將上繳國庫的贓銀。
“平時不好偷,今夜易得手。”揚起眉毛,幾分得意,細個中原由:“每次殺了人后,衙里的兄弟們都要喝一壺祭魂酒,是怕被冤魂纏身,討一個好彩頭。”
清了原由,他笑得挑釁:“所以,今夜看守庫銀的官兵最少,你若想看著我別逃,敢不敢跟著我夜入庫府?”
話到盡頭,他并不等著梅燕的回音,輕輕一躍,伏上墻頭,輕巧的像一只靈貓。
俯眼下看,對梅燕輕笑,他再次靈動身形。
雙手雙腳并用,像奔跑的四足,幾個眨眼的瞬間,他已隱沒在月色里。
賣弄輕身功夫?
新劍入鞘,梅燕嘴角蔑笑,踏墻而起,追向白衣人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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