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兩蛋一星
“業余十級?那已經是鋼琴業余考級的級啦!真厲害!”
“學生都有考過十級的,不稀奇。”
盡管童牧的聲音依舊柔和平緩,可胡一亭看得出,她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胡一亭趁機恭維道:“你的家教真好。我是,即便在我這樣一個不識譜的人面前都這樣謙虛,你父母一定很了不起。
童牧聽胡一亭這樣,頓時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胡一亭以為她是反感自己的恭維,連忙把話題轉回曲譜上。
接下來童牧幾乎不怎么話,一門心思地按胡一亭的哼唱記譜。
作為鋼琴演奏業余十級,歌詞簡譜對她毫無難度,難的是器樂演奏所需的多聲部五線譜。因為童牧畢竟沒聽過原曲,只聽胡一亭嚎了一遍,哪里能憑空把器樂伴奏寫出來。
胡一亭對童牧拍胸脯保證道:“放心,準沒問題。我腦子里有曲子,樂器也選好了,我把伴奏哼出來,你寫譜就行。”
童牧聞言后吃驚不,重又打量了一遍胡一亭。
見眼前男孩依舊笑的和熙,渾身透著一股和他年齡不相稱的沉穩。
隨著胡一亭一板一眼地哼唱,童牧不禁漸漸驚訝起他的才華,覺得胡一亭可能真的是個音樂天才。
僅僅依靠胡一亭哼唧,童牧寫的很費勁,樂譜錄得很慢。
琴房里也沒有別的樂器,靠童牧彈鋼琴試奏。
胡一亭聽著童牧彈奏,偶爾來一句:
“這里調子低了,高一……對對對……這里拍子要快一……好好好,就是這樣的……這里要停頓一下……”
為了錄出詳盡的樂譜,兩人一直折騰到中午十一半,胡一亭的肚子都開始餓的咕咕叫了。
胡一亭連簡譜都不識,要把記憶中的伴奏音樂轉換成升降調、半音、音、拍子、節、循環周期、重音位置等五線譜上的符號,談何容易。多虧了童牧強大的音樂功底,但也把她累壞了。
聽見第四節課的放學鈴聲敲響,胡一亭趕緊道:“真是辛苦你了,我沒想到錄譜這么累。”
看著手中大功告成的曲譜,童牧一方面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也感到震驚,她沒想到胡一亭居然能在頭腦里憑空譜寫出這樣復雜的樂曲。
童牧略帶頑皮地對胡一亭眨了眨眼,道:“雖然歌很好聽,但你居然對五線譜一竅不通,真不知道你怎么創作出這么復雜的配樂來。”
胡一亭臉一紅,趕緊道:“我是天才,不要用世俗眼光來評價一個天才。音樂在我的腦海里清晰的像幅畫。”
“撲哧”一聲。
童牧忍不住笑了起來:“天才兒童,快回家吧,你下午不是還有考試嗎?”
“那你下午還在琴房嗎?”
“我下午在舞蹈教室。”
“你們還真閑,一天都不用上文化課。”
“你們摸底考試占了幼師樓,害的我們幼師班上不了課,只能放假。”
“那還不如真放假得了。”
“那可不行,我們班今天來的人,都是要參加市中學生文藝特長匯演的,要么在琴房練琴,要么在舞蹈教室練形體。”
“市中學生文藝特長匯演?”
“嗯,如果獲得一等獎,就可以保送師大幼兒與特殊教育系,那是大專文憑,比五中幼師班的中專文憑更好找工作。”
“你演什么節目?”
“鋼琴獨奏演唱iillalaslveu。”
“惠特尼休斯頓的《保鏢》主題曲?”
“你看過《保鏢》?”
“我都初三了,怎么會沒看過。”
“看不出來,你懂得還挺多,我今年都高三了才第一次看,對主題歌印象很深。”
胡一亭這才知道童牧高三,比自己大三歲。
“那我什么時候來找你?”
“每天放學后,我都在這,一直練到六半琴房關門。”
“我記住了。”
“你快回去吃飯吧。”
“我們一起走吧?”
“我帶了飯,在學校吃。”
“那我先走了。”
“再見。”
告別童牧,胡一亭興沖沖地從琴房出來。
剛出校門沒走幾分鐘,胡一亭就發現自己把書包落在琴房了,只好趕緊折回去。
剛進琴房,胡一亭就看見了童牧。
只見她坐在的琴房角落里,捧著一個鋁飯盒,飯盒里是一個冷饅頭和幾根蘿卜干,旁邊是個搪瓷茶缸,里面的白開水滾燙,蒸騰著霧氣。
這景象令胡一亭感到震驚,童牧這美人居然吃這種午餐!
沒天理!
“在減肥?“胡一亭腦海里蹦出一個上輩子常見的概念。
童牧見胡一亭去而復返,詫異問道:“怎么了?”
“我忘了拿書包。”
童牧一眼在鋼琴邊的地上看見了那個青色舊帆布書包:“哦,對不起,我剛才也沒留神。”
胡一亭很快否定了自己認為童牧在減肥的想法。
他很想:“你就吃這個?”
可又怕這話傷了童牧自尊心,他有心邀請童牧回自己家吃飯,卻怕童牧會拒絕,也怕家里人奇怪他為什么會帶一個高三女生回家。
胡一亭最終還是默默離開了,他跑去學校賣部,掏出口袋里的六塊五,花了一塊五買了三個茶葉蛋。
開賣部的是一位校教師家屬,胡一亭對這張親切的大嬸臉熟悉無比,從這位大嬸手里接過用舊試卷包著的三個茶葉蛋,他快步向琴房沖去,可腳步卻走慢。
他想起童牧可能會多心,會以為自己瞧不起她,會以為自己有別的企圖,甚至會以為自己故意輕賤她,以至于覺得可以用三個茶葉蛋收買她。
盡管胡一亭完沒有這個意思,但還是忍不住地擔心,接著他又開始納悶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毫無必要的多心,難道一個男生不能無所顧忌的對一個女生表達自己的關心嗎?
胡一亭最終還是在坑洼的籃球場邊停下了腳步,站在正午陽光下,一臉糾結。
“想這么多干嘛?”
“難道我真的老了?”
正午的陽光白熾純凈,胡一亭站在那感覺渾身暖洋洋,每個毛孔都舒懶地張著。
于是他笑了,再沒有絲毫猶豫,輕快如飛的奔向琴房。
胡一亭再一次打斷了童牧的午餐。
“童牧!我剛走幾步就想起來了考完物理我肚子餓去買了三個茶葉蛋結果放在書包里忘了吃你幫我吃掉吧我回去吃中飯要是帶回去被我爸媽看見一定會罵我。”
胡一亭滿口瞎話,的毫不停頓像開機關槍,完他感覺自己的臉像槍管一樣紅熱,仿佛澆上水就能冒出蒸汽。
沒等童牧反應過來,胡一亭先把自己的臉紅心跳了。
他飛快地把裹著茶葉蛋的紙包放在鋼琴上,轉身就沖出了琴房。他跑得飛快,生怕聽見童牧的拒絕或被追上來。
作為重生者,胡一亭想通了一件事,別人怎么看自己不重要,他更在乎自己的心。
他想,只要不逾矩違法,自己應該活的更自由更灑脫些。
從見到童牧那一刻起,他就想要好好的愛一次,彌補上輩子沒體驗過熱戀、沒結婚的遺憾。
相愛是什么,胡一亭半懂不懂。他前世多經歷過單相思,可因為從沒告白過,對方根不知道他的心思。
“這輩子我不要再當書呆子,也不要再羨慕別人,我要放開的愛一次,起碼試一試,如果失敗……也值了。
童牧被胡一亭打斷了兩次午餐,覺得他像個冒失鬼,做事丟三落四的。
饒是她心思剔透也沒能當即反應過來,而且還沒等她開口,胡一亭就跑沒影了。
童牧怕鹵水染透紙包,臟了鋼琴,連忙把那三個茶葉蛋從鋼琴上拿下來。紙包尚且溫熱的觸感告訴她,這不可能是胡一亭一時之前買的。
于是童牧捧著三個茶葉蛋,呆呆地站在鋼琴前。
茶葉蛋的香氣開始撲鼻。
仿佛不由自主,童牧靜靜地坐下來打開紙包,用她靈巧纖長的手指,把茶葉蛋一個個地剝開放進飯盒。
茶葉蛋煮的很入味,表面深褐色的紋理密實如開春后的冰面,隨著蛋殼的剝落而一一顯現。
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一個女孩會被茶葉蛋勾引到,可偏偏遇上胡一亭的童牧,洽洽已記不得上一次吃茶葉蛋是什么時候了。
三個被剝光的茶葉蛋躺在飯盒里,鹵香撲鼻,童牧突然發現自己的口腔里充滿了口水,使她不得不咽了好大一口唾液下去。
當然,如果童牧愿意仔細回憶,在她那位被槍斃的父親拿刀捅死她那位出軌的母親和情夫之前,她還是吃過茶葉蛋并且對這玩意兒不感興趣的。
但那已經是四年前了,那時候她才初二。
根據法院裁決的監護人,她從此寄住在唯一的親戚——姑媽家中,用了四年時間,盡可能把初二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從大腦中屏蔽。
童牧來不想吃,可是卻鬼使神差的剝了蛋殼。
童牧來真的不想吃的,可是卻鬼使神差的用筷子戳了一個。
童牧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去吃它,可卻鬼使神差的咬了一口。
茶葉蛋的吃口果然很香,童牧吃起來就停不住,一口氣吃了三個。
一共只有三個……一開始童牧想只吃一個的。
開賣部的大嬸是校一位教師的糟糠妻,從鄉下進城卻沒固定工作,學校為了解決教師家庭的實際困難,特許她在校內開了個賣部。
店里賣得最好的就是茶葉蛋、鹵笨雞蛋和北極星牌汽水。
尤其是這里煮的茶葉蛋,用料考究,火候足,與鹵笨雞蛋和北極星牌汽水被被學生們戲稱為五中的兩蛋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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