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秋心目中,老太爺有千萬種面目,他可以是溫和慈祥的老人,可以是冷酷無情的政治家,但不管他如何老奸巨猾,都是一個有底線的人,這也是他在氣急敗壞跑去鶴鳴軒之后,在見到爺爺之后第一時間想通的道理。rg果然,他恍然醒悟得還不晚。
“要是那會兒我真的一時沖動出什么話來,恐怕爺爺非得氣出毛病來不可。”
帶了幾個伴當(dāng)匆匆出門,千秋忍不住心有余悸。當(dāng)他遠(yuǎn)遠(yuǎn)看到秦府所在的那條巷子口,竟是圍著好些穿儒衫戴頭巾的書生時,他頓時沉下了臉,心下原就高熾的火氣更是幾乎溢出了喉嚨口。他使勁壓著這股憤怒,回過頭來掃了幾個伴當(dāng)一眼。
“你們分散開來,先寄放了馬匹,對了,把我這匹馬也帶走,然后混到各處去打聽打聽,完事之后不要等我,先回府。”
見千秋跳下白雪公主,人往旁邊一條暗巷里一鉆,很快就不見了蹤影,虎頭和其他幾個伴當(dāng)彼此對視了一眼,唯有無奈地聽從了他的安排。
雖大白天飛檐走壁非常顯眼,十有**會被人認(rèn)為是不懷好意的飛賊,但千秋那是何等有經(jīng)驗的人,一路上翻了好幾戶民宅和商戶,順順利利地進(jìn)入了秦府。他卻沒有先去看秦二舅,而是先找了個高處,觀察了一下秦府門外那密密麻麻的書生們。
發(fā)現(xiàn)這些人年紀(jì)最大的不超過四十歲,主力軍則是二十多歲年輕氣盛的,其中還能看見明顯的國子監(jiān)各學(xué)官方服飾的青年,他不禁磨了磨牙,心中恨不得把那個幕后煽動者給吃了。
除去幾個得到別人許諾名利的組織者,萬一出點什么事,其中那些跟著盲從的不定就要革除功名永不再用,這簡直是拿人前途當(dāng)耍子!當(dāng)然,也許在他們想來,朝廷對于讀書人素來寬容,也許在鬧出這么大事情了之后,朝廷會嚴(yán)懲奸商,褒揚這些讀書人。
“一群傻帽!”
氣咻咻低罵了一句之后,千秋就伏下了身形,轉(zhuǎn)身往秦家深處而去。他這些年來往秦家的次數(shù)相當(dāng)頻繁,所以對秦府的格局了若指掌,再加上此時那些進(jìn)進(jìn)出出或倉皇或憤怒的下人無疑是最好的帶路人,沒過多久,他就摸到了秦二舅的居處。
屋頂上的他非常熟練地來到了西邊寢室的方位,隨即伏下了身子,把耳朵緊緊貼了上去。這時候,屋子里那嘈雜的人聲立刻傳了進(jìn)來,而其中最刺耳的是一個他非常熟悉的聲音。
“我早就了,千秋不是什么好東西,大哥和二哥你們就是不聽我的,一意孤行和他打得火熱,結(jié)果,現(xiàn)在二哥你被人打成這樣子,前門后門被人堵住,連個大夫都進(jìn)不來,秦家更是被人罵成了賣國賊!這名聲壞了,秦家就是能賺再多的錢有什么用!”
三太太秦氏這個人,自從當(dāng)年那拐賣風(fēng)波之后,千秋和人就一直不冷不熱,此時聽這女人如此罵他,他一點都不意外。如果三太太不是這種性子,老太爺至于把管家大權(quán)一分為三,讓三太太掌管賬目開銷,二太太掌管人員任用,同時讓大太太專管稽查嗎?
其實要不是怕二房三房太煩人,老爺子早就把大權(quán)都交給大太太了。
而屋子里其他人聽到三太太這話,卻是一片沉默,仿佛是驚呆了,又仿佛是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以至于三太太露出了幾許得意,以為自己是得兩個哥哥理屈詞窮。
可就在這時候,秦大舅的暴喝立時響起:“什么賣國賊!那些書生一時被人蒙蔽煽動,這才出如此可笑的話來,三妹你居然也跟著瞎嚷嚷?瞎子都看得出來,那不是沖著二弟來的,甚至不是沖著九公子,而是沖著家去的,沖著老太爺去的,三妹你想讓我們和九公子掰扯清楚再不往來,難道想讓我們和老太爺也劃清界限?”
這一次,輪到三太太被長兄噎得啞口無言。然而,她終究是強自不肯認(rèn)錯:“千秋是千秋,老太爺是老太爺,那怎么能混為一談?”
“你在府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太太,給老太爺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兒媳婦,難不成你還看不出來,并不是九公子背后站著老太爺,而是他自始至終就是老太爺?shù)拇砣耍克腥堑娜耍瑤缀鯚o一例外都是老太爺要對付的人,你看他可曾招惹過一個對付不了的對手?九公子對親朋好友素來不差,你這個三伯母明明可以和他更親近一點,卻偏偏把人當(dāng)敵人,你有沒有腦子!”
好心好意讓兩個兄長和千秋了斷干凈,卻被大哥疾言厲色地訓(xùn)斥了一通,三太太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委屈了,一時氣得渾身直發(fā)抖。
“是我沒有腦子,還是大哥你們只顧得上那些蠅頭利,不要臉地去奉承那個孽種!又是什么和英王殿下掉包的金枝玉葉,又是什么北燕皇后送到金陵的北燕皇子,明明是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孽種,卻瞎掰出這么一些亂七八糟的身世,我聽了都心驚肉跳,生怕他什么時候連累了家,只有老太爺還糊涂得把他當(dāng)成寶貝,只有你們還蠢到跟在他背后,口口聲聲的九公子!這次要不是他作孽,怎么會害得我難得回娘家,竟然被困在家里動彈不得!”
“夠了!”就連鼻青臉腫躺在床上的秦二舅,此時此刻也為之心情大壞,一口喝止了三太太之后,他就不耐煩地對秦大舅,“大哥,你這些年勸過三妹多少回,她哪回聽進(jìn)去了?既然她不明白,你就不要多費唇舌了,省得她出這種不用腦子的話來!”
秦大舅剛剛簡直連打人的沖動都有了,被二弟這一,這才按捺下幾分怒氣,對著三太太那兩個噤若寒蟬的丫頭喝道:“還在這杵著干什么?趕緊把你們姑太太帶下去歇著!”
他一面,一面對自己兄弟二人的妻子使了個眼色,眼看妯娌倆心領(lǐng)神會,立時上前,一軟一硬地把還要反唇相譏的三太太給勸了出去,他就當(dāng)即屏退了其他下人,支使了一個心腹丫頭在外守著。
看看這會兒總算是清靜了的屋子,他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到了床沿邊上坐下,卻是滿臉歉意。
“今天這事情原該我出面對三皇子接洽,是我一念之差讓你代我去,結(jié)果害你吃了這皮肉之苦,還聽了三妹這一頓排瑄。”見秦二舅搖了搖頭要話,秦大舅就連忙止住了他,“好好,我們兄弟不這客氣話,我只問你,今天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聽到這個問題,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秦二舅眉頭緊皺,竭力回憶道:“徐浩和武德司的那個厲天航護(hù)送了三皇子來和我見面之后,我們最初就是商談了一下日后兩邊如何聯(lián)絡(luò)的問題。看得出三皇子對北燕很多地方的情形并不怎么熟……而且他后來還問了我一件事。”
秦大舅頓時警惕地問道;“什么事?”
“他問我……有沒有聽過北燕皇族和商人聯(lián)姻的?”
秦大舅頓時臉色一僵,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他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他打算娶我秦家的女兒?開什么玩笑,和他合作是一回事,和他聯(lián)姻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況,能決定他婚事的人是北燕皇帝,秦家女兒跟了他不過是一個沒名沒份的侍妾,那怎么值得!”
見大哥一下子空前激動了起來,秦二舅哪里不知道長兄的性子,連忙解釋道:“大哥,你別激動,不是那意思。三皇子就算再想拉攏我們秦家,也不會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當(dāng)然,我們也不愿意。他是想在北燕境內(nèi)的豪商之中選一家聯(lián)姻,以此作為向上爬的資。可他從前在北燕一窮二白,什么都沒有,故而向我問計。”
“原來如此。”秦大舅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想想剛剛那激動也覺得好笑,“關(guān)心則亂,我是真的被嚇著了。咱們兄弟倆秉承祖訓(xùn),家里都沒有什么姬妾丫頭之類的破事,女兒和兒子一樣都是心頭肉,如果不得已要犧牲她們?nèi)ヂ?lián)姻也就罷了,可那也得是好人家,把人放到北燕那種漩渦里去,那只會賠了女兒又什么都得不到!”
“沒錯,我就是和大哥想得一樣,就算犧牲女兒聯(lián)姻,也總不能太坑人……”
屋頂上的千秋忍不住摩挲著下巴,心想今天這一趟沒白來,既知道了北燕三皇子打算和豪商聯(lián)姻,通過老婆的嫁妝來撈取崛起的資,又進(jìn)一步了解了秦家兄弟倆對自己的真正觀感,以及他們愛護(hù)妻兒的質(zhì)。就在這時候,屋子里又傳來了那兄弟倆的交談聲。
“后來,我大略給三皇子解了幾家北燕有名的豪商,但也婉轉(zhuǎn)對三皇子了,別北燕還沒有商人之女嫁入皇室的先例,就這種層級的商人,秦家都遠(yuǎn)遠(yuǎn)不能及。而他們勢力既然大,胃口自然就大,投資三皇子風(fēng)險大,需要投入的人力和物力也多……”
大略了自己對三皇子指出的利弊,又給人介紹了大約十幾家偏居一隅的商人,直到最后,秦二舅方才沉聲道:“就在我們差不多談完,我結(jié)賬打算出門的時候,徐浩方才沖了進(jìn)來,是街道兩頭突然出現(xiàn)了幾十個書生氣勢洶洶往這邊來,來者不善。我急忙讓他和厲天航帶著三皇子走,又出去想看看風(fēng)色,如果真是沖我來的,就設(shè)法安撫一下,結(jié)果……”
想到自己滿以為能夠憑借三寸不爛之舌把人斥退,結(jié)果那幾個書生卻揮拳就來。若非徐浩留下的那幾個府護(hù)衛(wèi),自己那頓打只怕要挨得更重,秦二舅不禁打了個寒噤。就在這時候,他只聽得耳畔傳來了長兄那幽幽的聲音。
“這么,那些打你的書生并沒有看見三皇子?”
此話一出,就連屋頂上的千秋,也忍不住為秦大舅點了個贊!
這位真是抓住質(zhì)看問題!這一家三位兄妹怎么就差距這么大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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