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大壯兩只小手的力量，楊懷仁的內(nèi)心也忽然間融化了。
不自覺地，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可想說的話沒有說出口，他只是猛地把兒子抱緊了懷里，說了句，“好孩子，好孩子……”
反倒是大壯反過來安慰父親道，“父親不必難過，孩兒都懂的……”
楊懷仁明白這是大壯故意在安慰他，連他都無法面對的事情，一個不到八歲的孩子，又如何真正去理解其中的內(nèi)涵呢？
可事到如今，已經(jīng)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蘇公公已經(jīng)帶人在外等候多時，楊懷仁也只能理清思緒，把真相委婉地說出來。
他指望大壯在這樣的年紀能全都明白為什么發(fā)生這種事，也不指望他能理解自己，還有他的親生母親孟皇后。
只是把他應(yīng)該知道的說出來，他要作何選擇，全憑自己。
楊懷仁把大壯是如何出生，到如何來的楊家成了他的兒子，如今大宋和官家面臨什么樣的局面，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事情有些復(fù)雜，時間有點緊迫，楊懷仁沒辦法一一給他解釋事情發(fā)生的原因和詳細的來龍去脈，只能按照時間線，把事實敘述出來。
大壯很安靜，還不時地點點頭算是對父親的回應(yīng)，可他的表情卻很淡定，沒有一絲難過或者驚訝。
這讓楊懷仁很是詫異，對一個不到八歲的孩子來說，能有這樣鎮(zhèn)定的心性，的確是太難得了。
他甚至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比起他的父親趙煦和其他幾位皇叔來說，大壯都有一種讓人不得不佩服的個人魅力。
他很沉穩(wěn)，沉穩(wěn)得猶如泰山崩于前而不驚，換了別人聽了曲折離奇的身世，應(yīng)該是恍恍然不知所從，甚至驚恐地?zé)o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可大壯就是那么淡定，他聽得很認真，應(yīng)該是理解了事情的大致經(jīng)過，可就是沒有任何吃驚的感覺。
楊懷仁忽然有一種感覺，這樣的人當皇帝，才是天下明主的最優(yōu)人選。
從大壯身上，他的確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比如天然的來自孟皇后的血脈，讓他身上有有孟皇后那種鎮(zhèn)定和仁慈。
在楊家長大，讓他從楊懷仁身上學(xué)會了變通和堅毅的性格，從母親鐵香玉身上，也學(xué)到了勇敢和堅強。
當這些優(yōu)點共同匯聚到一個孩子身上的時候，那么大壯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的淡定，也就不足為奇了。
當然還有重要的一點，大壯本身就是皇族血脈，他大概遺傳了他祖輩開國創(chuàng)業(yè)時的那種舍我其誰的氣場，這是他的父輩這一代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人身上所不具備的。
他雖然生活在楊家，可楊懷仁對孩子們的教育從來都是窮兒富女，對幾個女兒他略顯寵溺，可對兒子，他是相對嚴厲的。
楊懷仁也從他的成長經(jīng)歷里，認同了慈父多敗兒這句話。
他的父親雖然只是個胡同餐館的廚子，可他從小到大，都是在一種嚴苛的父愛之中。
他不是沒有埋怨過自己的父親，為什么他小時候?qū)λ敲磭绤�，可真正長大之后，一直到他穿越到大宋，他才明白這是為什么。
父親的方式或許略顯嚴苛，可正是這種嚴苛，讓他有了在大宋生存的資本，如果他的父親對他嬌生慣養(yǎng)，或許這會兒他已經(jīng)死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中了。
他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廚子，也全拜他父親當年對他的嚴厲所致。
父親的思想觀念或許是老派的匠人風(fēng)格，也正是因為這樣，父親對他的嚴厲，是為了讓他長大成人之后能有在世界上生存的一技之長。
這種父愛，也許孩子在小的時候不太容易理解，但卻是簡單純粹，而且能讓孩子受益終生的。
這種嚴厲也激發(fā)了楊懷仁幾個兒子的本能，他們一個個的漸漸長大，沒有一個是那種柔弱無骨的軟柿子。
即便大壯是幾個孩子里身體最差的，可他仍舊成長成了一個性格堅毅的人。
故事講完，楊懷仁關(guān)注著大壯的一舉一動，依舊害怕他接受不了，臉上的那種淡定，也或許是崩潰之前最后的平靜罷了。
可大壯并沒有爆發(fā)，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也溢滿了淚水，接著他退后兩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連連給楊懷仁磕頭。
大壯很用力，腦門上都磕破了，滲出了幾縷血絲。
楊懷仁很欣慰，一個感恩的孩子，永遠不會壞到哪里去，他如果將來能成為大宋的皇帝，不管能有什么樣的成就，卻一定是位仁君。
楊懷仁看著孩子頭上磕出了血，也是非常心疼，忙把孩子扶了起來，抽出懷里的手帕給他止血。
楊懷仁道，“兒子，也許以后爹爹沒有機會這么再喊你了，但現(xiàn)在我想說，你的人生，由你自己來選擇。
如果你不愿意，沒有任何人能強迫你，你不用考慮任何人和任何事，包括皇帝，爹爹都不怕他們。
你只要跟著你的內(nèi)心走，你有充足的自由，來選擇你要過什么樣的人生�！�
大壯愣了一下，哭的卻更厲害了，楊懷仁又翻過手帕幫他擦拭臉上的淚水。
大壯鎮(zhèn)定了好一會兒，才冷靜地說道，“父親，您永遠是孩兒的父親，孩兒也永遠是您的兒子。
可是這件事，孩兒沒有別的選擇！
父親能這么說，孩兒已經(jīng)知足了，可父親想過沒，既然皇帝陛下已然知道孩兒的存在，如果父親不把孩兒送進宮中，那父親會是什么樣的罪名？
不管是朝堂上的當官的還是天下的百姓，都會覺得父親是個大逆不道之人。
孩兒雖然年紀小，可卻從幾個娘親那里，看懂了父親，還有父親的夢想，孩兒以前不知道如何幫助父親實現(xiàn)那么偉大的夢想，可現(xiàn)在，孩兒知道了。”
楊懷仁面對一個如此懂事的大壯，竟無語凝噎。
他說的對，他說的都對，楊懷仁忽然感覺連他都沒考慮好的事情，竟然被大壯看的如此透徹。
一瞬間里楊懷仁似乎看到了不遠的將來，大壯坐在皇位之上，在他的輔佐之下勵精圖治，大宋將在他們父子的經(jīng)營之下開啟新的輝煌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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