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仁裝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問道,“老丈還有事?”
老戴頭抱起那壇酒來走出門,“小官人跟老夫非親非故,你也不欠我什么,你這十貫錢一壇的美酒,我可不敢收。”
楊懷仁笑笑,指了指孩子們,“在下到貴莊,總之是叨擾了,給孩子們一些點(diǎn)心,給老丈一壇美酒,就當(dāng)是在下的過門之禮了。”
老戴頭那股子倔強(qiáng)勁兒又犯了,“什么禮不禮的?我給你口水喝,讓你在我家門外吃飯,你就要送這么貴重的禮物?這沒道理,你還是拿回去吧。”
老戴頭把酒壇往前遞,但卻閉著眼睛不敢看,好像不忍心把到手的美酒再送出去一般。
楊懷仁心里憋著笑,也做出一副生氣執(zhí)拗的樣子來,“你這老丈真是麻煩,本大官人送出去的東西,哪里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你當(dāng)我有禮也好,亦或是尊老愛幼也罷,這酒你要是不收,你愿意扔到海里也好,砸了也罷,不好還給我就好,走了!”
老戴頭見他真的甩手就走,便緊趕了幾步,追著喊道,“小官人且先留步。”
楊懷仁貌似有些氣惱,“老丈喊我還有事?”
老戴頭撇嘴一笑,“小官人,你來利豐監(jiān)船廠,恐怕不是為了閑逛吧?不如你有話直說,若是老漢我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會考慮的。
不過如果是讓老漢去你家造船廠做把頭的話,那就算了,老漢也不瞞你,老漢這輩子絕對不會離開這里的。”
老戴頭能這么說,看來是真心話,他確實想嘗嘗隨園春美酒的味道,又不想白拿了楊懷仁的酒失了尊嚴(yán),所以才說出了實話。
楊懷仁欲擒故縱之計得逞,接著有用激將法。
“老丈,不瞞你說,在下今天來參觀造船廠,確實是想來找人幫忙造船的,不過呢,老丈你說對了一半,我家并不是開造船廠的。
我需要的船,其他的造船廠也造不了,或者說不敢造,只有在這里才能造的出來。”
老戴頭開頭還覺得自己挺聰明,早就識破了楊懷仁的詭計的,可聽到后邊,竟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嘴唇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造,造不了?又不敢造?什么船……”
話說一半,老戴頭似乎明白了楊懷仁所說的船是什么船了。
只見他緩緩地把酒壇先放下,然后對著楊懷仁跪拜了下去,嘴里還說著,“請大人饒恕小人不敬之罪。”
楊懷仁心里有些懊惱,就這么簡單一句話,還是暴露了身份了。
他趕忙上前把老戴頭扶起來,“老丈折煞小子了。”
老戴頭倒沒有拒絕楊懷仁的謙遜,而是看著楊懷仁的臉重新打量了一番,“小人冒昧問一句,大人可是姓楊?”
楊懷仁愣了一下,“啊?老丈是怎么知道的?”
老戴頭又要下跪,楊懷仁死死拉住他不讓他跪下去,岑孝年也急匆匆上來幫著扶住了老戴頭。
老戴頭也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王爺大駕光臨,小人多有冒犯,還望王爺恕罪啊。”
楊懷仁無語了,這年頭身份的高低差距真的是深入人心的東西,不是說不用多禮就能立即消除人與人之前的差距的。
楊懷仁又安撫了幾句,這才和老戴頭重新回到他家的小院子里,剛才囂張跋扈的戴老太,也嚇得躲進(jìn)了門里不敢冒頭。
好不容易老戴頭心情才平靜下來,這才試探著開口問道,“王爺是要造戰(zhàn)船?”
楊懷仁見老戴頭無論如何都不肯坐下來跟他面對面說話,這才陪著他站著,“是啊,我要大量的戰(zhàn)船。”
老戴頭覺得讓楊懷仁站著不合適,也想到王爺是以一個小輩自居才不好坐下,于是請楊懷仁坐下,自己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了小方桌對面。
“王爺若是要造戰(zhàn)船,在江南范圍內(nèi),可算來對了地方了,可這么說呢,也不太恰當(dāng)。”
老戴頭咂摸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原先利豐監(jiān)船廠是能造大型的戰(zhàn)船的,可實際上造船廠開了幾十年,也就在最開始的十幾年造了一批戰(zhàn)船。
之后都是從外頭接訂單,造的是商船和貨船,從元豐二年朝廷廢除海禁,全面開放了海上貿(mào)易以來,利豐監(jiān)造船廠就越來越落魄了。
江南各地的富商也起了很多造船廠,雖然規(guī)模不如利豐監(jiān)的造船廠大,但人家給的報酬可比朝廷給匠戶們發(fā)的錢糧多多了。
所以很多匠戶都被那些私人的造船廠給挖走了,您可別拿匠戶是屬于朝廷的說事,利豐監(jiān)的當(dāng)官的,都是見錢眼開的,在他們眼里,匠戶也是能賣錢的。
漸漸地,官辦造船廠的匠戶都私下里被挖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留下來看守造船廠。
您也別怪匠戶們見錢眼開,老夫的四個兒子,也都是成年就被別人挖走了的,老夫自己不肯走,可也舍不得幾個兒子留在這里受罪,但凡有點(diǎn)出路,就讓他們?nèi)プ灾\前程吧。”
楊懷仁想了想,“像剛才那個彭掌柜的,給造船的匠人開什么樣的酬勞?”
老戴頭答道,“朝廷給江湖們發(fā)的錢糧,是有定制的,每月米五斗,六百錢,每年還有麻二十尺,絹十尺,夏天還有冰錢。
按說這樣的待遇,對匠戶們來說,比一般出去做工的是要好的,但上邊當(dāng)官的截留一部分,發(fā)下來到我們匠戶手里就沒那么多了。
不過就算如此,匠戶們養(yǎng)家糊口也是沒有問題的,以前忙的時候,船主還會多給一份酬勞,造船匠戶們手里也有閑錢,日子過的也不錯。
但這跟私人造船廠給的月例可就差遠(yuǎn)了,據(jù)老漢所知,外頭的造船廠請雜役一月就八百錢,工匠一千五百錢到兩貫不等,把頭直接給三貫錢。
不僅如此,福利上的米糧絹布同樣不少,過年過節(jié)還有賞錢,基本拿到的都是在利豐監(jiān)造船廠的三倍。
當(dāng)時那些挖人的大商賈們又肯花銀子給他們轉(zhuǎn)民戶,他們怎么還愿意留在這里當(dāng)匠戶?
匠戶雖然不用繳納稅賦,可也沒有權(quán)力置業(yè),從生到死都是朝廷的人,可民戶就不同了,繳納稅賦其實不算多,但能置業(yè)安家,將來孩子也能讀書,這比什么都強(qiáng)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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