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想以往,似乎他從西秦拿來的東西并不少見。以前并不以為如何,只以為他是隨先帝去西秦探訪帶回來的手信罷了。如今一想,卻頗含玄機(jī)。似乎,這東陵和西秦好到有讓人驚訝。
論地理位置,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中間相隔近十個國家。古代交通并不發(fā)達(dá),國與國之間聯(lián)手,自然最好是選擇鄰近的國家,一有戰(zhàn)爭的話,彼此支援也十分方便快捷,易于兵力調(diào)控。
為何是西秦呢?
花夕顏在月夕閣翻找東西時,時而拿起以前的一些物品,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宮槿汐的一些記憶變得模糊。比如一把鑲嵌了些貝子的折扇,她怎么想,都記不起他當(dāng)初送她這玩意兒是做什么的。
“娘娘?”李順德提著燈籠,按照以往的慣例,定期來到月夕閣打掃房間,突然見到她這兒,詫異地拂膝下跪。
“起來吧。”花夕顏道,問他,“這底下都沒人打掃嗎?”
李順德誠惶誠恐站起來,答:“以前圣上吩咐過,底下不打掃,只打掃二樓的房間。圣上來,也只是到二樓的房間里休息。”
這月夕閣有二樓,她都忘了。拿起手敲敲額角,花夕顏讓他提燈籠在前頭帶路,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這樓梯做的十分巧和隱秘,以至于她那時候被他叫到這兒打掃時,她根沒有發(fā)現(xiàn)到。
到了二樓,李順德用火折子了燈,花夕顏環(huán)顧一圈,是比底下干凈多了。
李順德恭順地道:“娘娘以后若常來這兒玩,明日起,奴才讓人過來把底下一塊都打掃干凈了。”
花夕顏像是沒有聽見他話,過了許久再:“問問圣上是什么意見吧。”
她回來都這么久了,他一直都沒讓人來這兒打掃,是何原因,難道不該深究?
輕扶房間里一張臺子。像這地方,以前,是她和他偶爾談情愛的地方。回想起來,猶如鏡花水月。可能是輪回過了一世,感覺難怪他會生氣,她那會兒對他的感情,還真是幾分都是基于家族恩義和利益上。
一面深沉如海的帝王,一面對事事執(zhí)著到像個孩子的男人。
她不由輕然而笑,揮手,讓李順德退下:“宮在這兒坐一坐,想靜一靜。”
“奴才明白了。”李順德退了下去。
憑靠窗臺,見月色美好,一輪圓月好比個金黃的大盤子懸掛在高空。這會兒其實該算是中秋時節(jié)剛過不是很長時間,秋思的頭緒,只要稍微看景色,都會浮現(xiàn)于心頭。
永寧殿里,皇帝看完折子,見李順德走了回來,問:“娘娘呢?”
皇帝如今一日至少要問三次娘娘在哪做什么事。
圣心難測。照理講,皇帝最信任的人,莫過于花夕顏了。為何頻頻問起她在哪里。
李順德輕聲答:“娘娘在月夕閣。”
月夕閣。三個字讓黎子墨眼中劃過絲異樣。
李順德等了會兒,只見他靜靜坐在椅子里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夕顏跳在窗臺上坐了會兒,晃悠晃悠腿,見到天上飛過兩只白鶴。稀奇,飛過的不是烏鴉,而是白鶴。經(jīng)常見烏鴉飛來飛去,她是習(xí)慣了,知道那個八卦王經(jīng)常四處偷窺,防都防不住,還不如讓他偷窺個夠。反正明人不做暗事,真正的秘密,八卦王想偷窺則是偷窺不到的,因為那都是藏在人的內(nèi)心里頭。
兩只白鶴猶如夜中的精靈,劃過天際,在月光下翩翩起舞。是在她頭上旋轉(zhuǎn)了一圈之后,像是有些好奇于她,從天空落了下來。
花夕顏只知道大兒子養(yǎng)的那只白鷺?biāo)坪鮼須v不凡,但是,不知道,原來自己真是好像有些召喚鳥的事。每次回想起那些古代人她百鳥朝鳳的奇跡,她就深感好笑,自己又不是神明。可這會兒,貌似她與鳥真有心有靈犀。
兩只白鶴落在一樓房伸出的屋檐上,秀美的長腳猶如單腳獨立的芭蕾舞演員,尖尖的爪子抓在青色屋瓦,眼珠子,都猶如水靈靈的寶石,審視著她。
緊接,她似乎能聽見它們之間的話聲:
“你不覺得她能聽得懂我們話嗎?”
“不可能吧。我們修行不夠,沒有能化作人形的能力。只有凰主兒的人能聽懂我們話。”
“我們還是趕緊走吧。這里可是東陵天子的地盤。那個號稱無血公子的地盤。”
起東陵天子,兩只白鶴不自禁地流露出畏懼的神情。
“為達(dá)目的,東陵天子可是什么人都能殺了。”
當(dāng)它們兩只著急地拍打翅膀準(zhǔn)備飛上天時,其中一只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擦過花夕顏的身邊跳進(jìn)了窗臺,叫道:天,那是大宛人的圣水嗎?
“是圣水嗎?”另一只啪嗒啪嗒尾隨飛了進(jìn)來。
花夕顏注意地聽它們話。
大宛的圣水莫非又潛進(jìn)宮里來了?可她看了半天,并沒有見到綠水的痕跡。大宛的圣水,不是應(yīng)該都是綠色的嗎?
“這圣水有些不一樣。”白鶴神情緊張了起來,“好像攙和了其它東西。”
“圣水是想殺她嗎?大宛人想殺她?”另一只抬起鳥頭,看著花夕顏,像是在努力辨認(rèn)她的身份,“莫非,她是那個——傳中能百鳥朝鳳的宮皇后?”
花夕顏這時候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頭,表明自己聽懂了它們的話。
兩只白鶴卻是又緊密地交流了起來:
“若真是她怎么辦?”
“我們要不要走?如果那東西向她進(jìn)攻?她會不會死?”
頭的月光被烏云遮掉一半時,花夕顏終于看見了它們所的詭異的東西,是在她被照在地板上那斜長的影子里頭。她的影子里頭,似乎有些水花在冒泡咕咕的模樣。不止怪異,是讓人都毛發(fā)豎立,可以發(fā)出驚恐。
見她是發(fā)覺了,兩只白鶴扭頭,一齊望著她。在看到她神情平靜,不像常人時,紛紛表現(xiàn)出驚奇。
事到如今,花夕顏對著黑暗里棲息的東西,冷冷地笑一聲:“不知道閣下今晚來找宮有何貴干?莫非是由于宮擾亂了閣下的計劃,沒能讓二皇子斃命,所以找到宮這兒來了。”
屋子里安安靜靜,像是什么人都沒有,更是沒有聲音答復(fù)她。
秀眉一抬,花夕顏手指把玩裙帶:“讓宮猜猜,閣下是那被號稱為狼王子的三皇子?或是據(jù)遠(yuǎn)在大宛的大皇子?”
敢起心思?xì)⒁善娴娜耍厝辉趪鴥?nèi)有與耶律奇勢均力敵的勢力。據(jù)五,大宛國里,有三個皇子最有機(jī)會謀奪皇位。分別是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
風(fēng)影一閃,一個著黑袍的老者,從她影子里頭鉆了起來。
兩只白鶴同時后退一步,像是十分震驚。在那老者袖袍一揮明顯對它們兩個起了殺意時,花夕顏連叫了聲:“停住!”
“宮皇后,你與它們無緣無故,何必呢?”老者這話,有些意味深長,的是她自身都難保。
花夕顏仰頭一聲長笑:“大宛國的祭司王都現(xiàn)身了。感情是大宛國內(nèi)的國君已經(jīng)是被逼急了。可不要忘了,這兒是誰的地盤?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
老者神情莫測,一雙與于水隆酷似的綠眸,似乎應(yīng)證了花夕顏所言沒錯:“王知道,你和東陵天子的七魂六魄都連在了一塊,想殺你都不易。”
花夕顏眸中劃過一道光:“明那會兒某人想殺我時,你是透過三皇子一直在看著我。”
有過梨花那件事,花夕顏清楚,這于水家族的人,用圣水放入人的身體里面監(jiān)視其他人,應(yīng)該并不是難事。
到了如今,老者的身份也不需要隱瞞了,確實是于水隆的祖父,大祭司王于水景明。
“大祭司王離開大宛,難道不怕國王背后受敵?”花夕顏瞇了瞇眼。
于水景明一張長滿皺紋的臉保持一種沉默,只是看著她。
如果是于水景明動的手,她不得不猜測,哪怕之前,三皇子到無名島攻擊她,最終被擊退,都是某人有意布的一個局,有意讓這些人狗咬狗。一般,能讓皇子自相殘殺,只有國王能出的主意。可是,大宛國君不是快進(jìn)棺材了嗎?如果死了以后,沒有人繼承帝位也不行。
一切,都指向了那個身份詭秘,據(jù)沒人親眼見過其幾次真面目的大皇子。
“娘娘,我們大宛內(nèi)部的國事,圣上都知道三緘其口,娘娘對二皇子的巴格這一,確實是讓計劃耽擱了。”
“如果宮當(dāng)時不出來,難道讓巴格把宮殺了?”
“以娘娘的事,巴格怎能殺了娘娘?”于水景明的老眼看著她,露出幾分不明的情緒,“娘娘這計是引蛇出洞。知道我們終究會來找娘娘談判的,因為我們也怕,怕娘娘會再次阻礙我們的計劃。”
花夕顏背靠在窗上,好整以暇,平靜地對視他的妖眼:“宮是不太明白,大宛國君是如何想法,是真的想要回那塊地,還是,不過是想借東陵的手?jǐn)夭莩!?br />
“娘娘以為呢?”
“在你來找宮之前,宮一直以為是前者。如今看來,或許連你自己的孫子都被你騙了。”
于水景明收袍負(fù)手,黑袍迎風(fēng)而展,一股高手的犀利迎面撲來:“娘娘到底是個聰明過人的人。”
“吧。”花夕顏眉眼淡淡地望著手指頭把玩的裙帶,“找宮想干什么?如果大宛國君想讓東陵代他殺人,那就算了。宮和圣上每天都夠忙了,沒有這個興致踏這趟渾水。還有,想殺,回自己國內(nèi)殺。讓人死在東陵,想把臟水都潑在東陵身上,夠無恥的。”
聽到她口里吐出無恥兩個字,于水景明的眼神一變,苛刻的唇角微彎,溢出聲笑:“論無恥之徒,怎能比得上東陵天子。他當(dāng)初可是二話不,像割肉一樣割掉了大宛的一塊沃土。”
“世上倚強(qiáng)凌弱的事兒多著呢。他只不過是在干一件要正常不過的事。要怨,先怨你們自己,沒這個事,還想著倒打一把。活該。如果記不住這個教訓(xùn),難保天子一怒,再割掉你們一塊肉。”
于水景明聽完她這話,面色不禁又青又白。她這話是赤骨的侮辱。
花夕顏是覺得,這大宛人太上不了臺面了,連殺自己人,都要拿東陵當(dāng)幌子,自信心該是有多么不足。像他,若是要殺自己人,一道圣旨不就完了。哪里需要像大宛國君搞到那么麻煩。只能,這大宛國王的位置,早已坐的是搖搖欲墜,四面楚歌,連臨死前都不能安寧。
兩只白鶴趁他們兩人話時,一直往屋外移,移到窗口的地方,拍打翅膀迅速逃亡。于水景明聽見動靜,袍子中伸出一只手指,一條黑水發(fā)了出去。
花夕顏眼疾手快,脫了一只鞋子扔過去,剛好與那黑水相碰。黑水沾到鞋子的瞬間,那鞋子化成了一道烏煙。
白鶴在這瞬間的變故時,拍著翅膀飛上了天空。花夕顏遠(yuǎn)遠(yuǎn)能聽見它們傳回來的聲音:我們會稟告我們的主子,一定會來報恩的,宮皇后。
于水景明可能也是聽見了這話,一刻氣急,從袍子中伸出的那只手指,想殺花夕顏,又不敢。
月夕閣前面的道上,宮人提著一排宮燈,幾個人抬著一黃金的轎子,是御駕到了。
花夕顏正愣了下,似乎對他來找她,之前已有幾分這么懷疑,倒是沒想到他真來了。想必他也是猶豫了會兒才來的。
回過頭時,不意外,那大宛國的大祭司王已經(jīng)跑了。
看來這皇宮里不是處處都安的。像是月夕閣這些,可能平常都沒有設(shè)人設(shè)結(jié)界,很容易被敵人鉆了簍子。
皇帝都到了,她不下去迎接怎么行。從窗臺跳下來時,突然才記起自己少了只鞋子。這該死的大祭司王,把她鞋子燒了,這下可怎么辦。
眼睛四處往閣樓里找,可這兒哪里可能給她準(zhǔn)備多一雙鞋子。一只腳穿鞋一只腳沒穿鞋,走路肯定很奇怪。心里念頭一轉(zhuǎn),她立馬脫掉了另一只鞋子,干脆赤腳走路。等見到李順德,讓他趕緊幫她弄雙鞋子來。
閣樓前,皇帝是下了轎子。尾隨皇帝,后面有另外兩轎子。轎簾打開之后,分別從里頭各走出兩名非尊即貴的男子。
月光灑在三位美如冠玉的男子身上,像是一幅爭芳斗艷的美景。
花夕顏抓住窗楞,往底下偷偷望一眼,發(fā)現(xiàn)他竟然帶了客人來,更懵了:她的鞋子?!
遠(yuǎn)遠(yuǎn),其實都能看見她在閣樓里,不知為何遲遲不下來。黎子墨云眉微鎖,對李順德:“去上頭請娘娘下來,是有貴客。”
李順德領(lǐng)了皇命,飛奔上樓。
花夕顏正等著他救命呢,見到他立馬先咬著牙:“宮的鞋子不心丟了一只,你趕緊去給宮找一雙來。”
李順德聽到這話兒,一樣傻了眼。這會兒功夫到哪兒拿鞋子。這兒月夕閣,位置當(dāng)初選時就是為了清凈,建筑的地方離其它宮殿都比較遠(yuǎn)。再,皇帝和皇帝的客人都在下面,這會兒跑去幫她找鞋子,根來不及,而且也很顯眼。
花夕顏對此都快氣死了。想他要帶客人來,不會先讓人通知一聲嗎。來就來,也不想想她方便不方便。
皇帝的心情是一時風(fēng)一時雨的,有時候來找她會記得提前通知,通知了又不來了。有時候根沒有這個跡象,突然就殺到她這兒來了。
平常她都是有這個準(zhǔn)備的,可是今天真是不湊巧,偏偏被于水景明給燒掉了一只鞋子。
只能暫時不管鞋子的事了,一面命令李順德趕緊去幫她弄鞋子,一面整理整理,裝作腳上有穿鞋子的樣,步走下樓梯。
李順德惶恐地跟在她后頭。
走出月夕閣,明顯,這腳踩在地磚上時,和穿鞋子的感覺是不一樣,玉石的冰涼,直涼到腳心里頭去了。但是,對她花夕顏來不算什么。多難忍的事她都忍受過了。依舊是,盈盈款款,邁過門檻,走上前,福身:“臣妾給圣上請安。”幸運宮里的裙子一直都是比較長的,基蓋住了鞋面。
夜里是黑的,確實,若是沒有仔細(xì)看,是看不出她有任何異樣。
見她出來迎客了,來似乎有些擔(dān)憂的皇帝,眉頭輕輕舒展開來,牽住她一只手,介紹:“朕很想在大典之前先給皇后引薦個人。”
花夕顏抬頭望去。屹立在她面前的兩名男子,搖白扇子的云塵景她是認(rèn)得的,云痞子嘛。另外一位公子,卻是出乎她意料的美麗。
纖細(xì)透明到像月光一般的皮膚,仿若身都披灑一層淡淡的光輝。一頭直發(fā)宛如淑女落在男子雙肩。男子沒有束發(fā),只在額頭戴了一顆類似黑曜石的寶石。五官若是月光女神雕出來的,柔美得像個美人似的。
幾乎完美的身,幾乎挑剔不出一絲不完美。
花夕顏幾乎不假思索,朝皇帝笑道:“這位應(yīng)該是秦王殿下吧。”
想他非要把黎季瑤嫁到西秦去的話,無論是不是有政治目的,對于這位聯(lián)姻對象,必定是要有些了解,并且不定還是舊友呢。
他們?nèi)寺犃怂@話,均是會心一笑。想必,她如此輕易猜出秦王的身份,也是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隨之,幾個人一并進(jìn)屋,再來詳談。
花夕顏按照慣例,退到皇帝后面。讓皇帝和客人先走。秦王李莫庭走過她身邊時,突然,臉像是往她這邊輕輕側(cè)了側(cè)。她對上他的眼睛,忽然感覺他的眼睛好像哪里奇怪。
平心而論,這個男子各方各面都近乎完美,無可挑剔。眼睛,也是美得若一泓秋水,波光粼粼,宛如在無聲在著話兒。被他看一眼,怕是任何女子都會心慌亂跳。
花夕顏想,這樣一個一表人才的秦王,若是黎季瑤親自來看,怕也是會情竇初開了。
歸之,似是個挑不出毛病的男子,只是西秦遠(yuǎn)了些。
皇帝領(lǐng)著客人走進(jìn)月夕閣,直上了打掃好的二樓。接著各擇其位,花夕顏命人上茶。
云塵景像是十分好奇地觀察這個地方,想來是以前從來沒來過這兒。
這塊地方算是她以前和他私會的場所,招呼客人是第一次。不知為何他會突然選擇在這里迎接秦王。花夕顏心里打了個大問號。皇帝的心思難猜。
黎子墨對她:“秦王是今夜剛?cè)刖瑳]有大張旗鼓,入京之后,便是來見朕了。”
花夕顏笑著接話:“莫非秦王是圣上的故人?”
“以前朕做太子時,去過西秦,與秦王一見如故。”黎子墨淡淡帶過。
她若是信了他這話才怪,只能,除了他做太子那會兒,恐怕是當(dāng)了皇帝以后,對于西秦都一直念念不忘。與秦王的聯(lián)系八成是從沒有斷過。
花夕顏就此刺探了聲:“西秦作為東陵的貴客,入京理應(yīng)百姓朝拜,文武百官迎接。”
“嗯。明兒朕的姑姑回京時,是有這禮遇。禮部的人都安排好了。”黎子墨道。
秦王這是和寧王妃兵分兩路,一個靜悄悄進(jìn)京面圣,與皇帝商談機(jī)密。一個作為出嫁女子第一次回到娘家,娘家隆重歡迎,表示對其的寵愛程度,同時威懾秦國夫家。
一步一步都是棋,都是謹(jǐn)慎安排好的。所以,外頭的人再怎么瘋傳謠言,長公主再怎么不情不愿,都抵不過皇帝的一個心思。皇帝大局布置好,不容任何人毀壞半分。
花夕顏心底喟嘆,想長公主和陳氏把希望寄托于她這兒,真是高看她了。若她真能影響這男人真正的心思一分,不,恐怕天下無人能。只能所有人都高看她了。
見她默聲,黎子墨微微勾起了唇角,一抹高深莫測的弧度印在眼角里,問她:“皇后以為秦王殿下如何?”
這是要她夸夸秦王嗎?也是,如果兩家真決定聯(lián)姻了。到時候,女方的工作,不定重中之重落在她肩頭上了。而且,她也要在秦王面前夸夸黎季瑤。
媒人,這是皇帝指名道姓要她做媒人了。
花夕顏輕笑一聲,:“秦王殿下?lián)勗谖髑厥艿饺f民愛戴,德望齊名于先祖。今兒臣妾一見,卻只覺得秦王殿下美若天仙,哪個女子能不寄與芳心。”
她這話,儼然深得在座的男子歡心。幾個人,都齊聲而笑。
云塵景的扇子,啪嗒啪嗒飛搖著。他剛在宮家坐著呢,突然聽見宮里來話,讓他到宮里。可見,黎子墨知道他沖這兒來找黎季瑤了。
黎季瑤怎么好呢,瞧這天真爛漫的妮子,應(yīng)該是對自己要嫁人的事都懵懵懂懂的。但是,不能黎季瑤完是個傻子,身在帝王家,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系掛在誰身上。
以前,黎子墨是私下問過他意見要不要娶這個妮子為妻,因為長公主一直打的都是這個主意。后來他想想算了。是由于他很清楚這妮子怕他怕到要死。
對于黎季瑤,多是一種對于孩子般的愛憐吧。
現(xiàn)在,這個從也算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要嫁人了。內(nèi)心里存有幾分感傷。
花夕顏見他們一個個瞇眼的,閉唇的,笑而不語的,盡是一個個像蒙了面紗的美人似的,心里頭不禁做癢,挺了挺腰板,:“臣妾是覺得,秦王殿下和郡主是一對璧人,才子佳人,讓人看著都賞心悅目。只是,長公主生怕女兒嫁的遠(yuǎn)——”
黎子墨打斷她話,聲音里似有些意味:“朕有過讓郡主嫁秦王嗎?”
每個人都是這么傳。花夕顏微微垂眉:“圣上是沒有提過這事兒。臣妾自己也是想,郡主年歲剛剛好,為郡主的婚事著急時,不由自主——”
皇帝皇后搭臺的戲臺都是這么唱的。坐在這兒聽的人,也都心里分明。
黎子墨頭,:“郡主是朕,最親近的妹子了。因為朕人并沒有同胞親妹。同時郡主是長公主的掌上明珠。天下無數(shù)公子,都有向朕求娶郡主的愿望。可朕不能委屈了這個與朕最親密的妹子。要她嫁的話,朕肯定要讓她嫁天下最好的男子。”
黎季瑤只有嫁的好,才能圓滿了他的雄圖大略。
花夕顏心里頭又一聲喟嘆。
李順德這時,幫她找好了鞋子,但是瞅不到時機(jī)讓她穿上,這不,站在邊上干著急。
默默無聲,美得像個閨秀似的秦王,突然輕聲插進(jìn)來一句話:“皇后娘娘不是有事要辦嗎?”
另外兩個在座的男子都愣了下。花夕顏懵了會兒,是想另兩位都沒能看出她的貓膩,怎么就他能看出來了。
是看出來的嗎?
他那雙眼睛。
顧不及她多想,旁邊另外兩雙眼睛,經(jīng)秦王這樣提醒之后,很快落到她腳上。見她竟然赤腳,而且剛應(yīng)該是走到樓下再走上來來回走過一趟了。云眉下那雙望著她的墨眸,沉了沉。
倒不是怨她失禮,這身算是私人會面。而是怨她這腳冰涼冰涼地踩在地上,他看著都心疼。雖然不知道她怎么搞到自己沒穿鞋子,但是,她完可以和他一聲。
接到他像怨女似幽怨的一記,花夕顏趕緊起身,繞到屏風(fēng)后面,穿上李順德拿來的鞋子。在坐在凳子上穿鞋的時候,能聽見屏風(fēng)外頭他們幾個人不時傳來的話。
只聽云塵景怕是早按耐不住了,打趣地問起他,這地方是不是所謂月下情人私會的場所。
若論往常,無論他聽到誰這話,八成都要惱的,但是,今夜既是他有意安排,沒有借口,坦言道:“朕與皇后在這里培養(yǎng)感情。當(dāng)初,朕與皇后剛大婚時,雖早已認(rèn)識,但做夫妻畢竟與以往不同。婚后自然兩人之間要多磨合,多交流。找這地方讓秦王和朕的皇后見面,也是朕想和秦王殿下表達(dá)的意思。”
表達(dá)什么?婚前感情不好不打緊。婚后注意培養(yǎng)就行了。
花夕顏聽著都真心佩服這古人的思維了。先婚后愛,其實在古代才叫做典范。
秦王殿下是做出深有感觸的表態(tài):“圣上的用意,王都謹(jǐn)記于心。”
花夕顏穿好了鞋子,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向貴客深深地鞠躬以表歉意,抬頭時,不免好奇地問一句:“不知秦王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秦王李莫庭抬起秀顏,對著她,一雙美目像是幾分傳神,但是,美歸美,終究是露出了一些端倪。而這,似乎是他有意對她露出來的。
花夕顏心口里頭哪處突然一震,是震驚。
這么美的男子,幾乎無可挑剔的男子,竟然,竟然是個——瞎子?!
為什么,只看著這雙完美無缺的眼睛,實在想不出他為什么會看不見東西。
“皇后坐下吧。”他在她背后突然一聲輕輕的提醒,令她兀然意識到剛自己一直對著那雙眼睛看。
收拾神情,花夕顏坐了下來,接過重新泡好的茶,沉眉凝思之間,不禁又往那雙美麗的眼睛望了望。
對此,秦王像是為了帶過這陣尷尬,半開玩笑地:“有聞皇后娘娘是東陵神醫(yī)宮大人的妹妹,想必也是習(xí)過醫(yī)術(shù)。”
眾人沒有料到的是,她真承認(rèn)了。
“宮是習(xí)過醫(yī)術(shù)。”花夕顏道。而且她所學(xué)的醫(yī)學(xué)知識,因為去過現(xiàn)代,恐怕比她哥了解到的還深些。有些東西她哥不知道的,她反而懂得更多。
秦王像是怔了下,薄唇輕啟:“請問娘娘,娘娘以為王這病是怎么回事?”
“雙目看來完好無損。秦王殿下氣色紅潤,中氣十足,不似虛癥。由宮推斷,可能是受到術(shù)的殘害。”
不用想都知道,她哥肯定看過他的眼睛,而且想幫他治過,只可惜,若是術(shù)的緣故,神醫(yī)都無法解。只是,這是什么人,想害他失明?國內(nèi)?國外?或是國內(nèi)國外勾結(jié)?
其余人聽她的條條是道,無可挑剔,明顯,她的都是對的。秦王對自己這雙失明的眼睛,倒是好像沒有焦急,輕輕的嘆聲,指的卻是即將到來的婚事,道:“郡主為長公主的掌上明珠,長公主怎能情愿自己女兒嫁給一個雙目失明的人?王再有錢有勢,不過是個殘缺之人。”
花夕顏立馬聽出他這話里幾分含義,莫非,他之前見過黎季瑤了,所以對這樁婚事要娶的女子沒有半抵觸。
“娘娘不知,以前王來過東陵。那時候娘娘不在宮里。王也是悄悄來悄悄走的。不巧與郡主見過幾面。只是,郡主不認(rèn)得王。”
秦王托出這個秘密時,花夕顏都有些匪夷所思:莫非,這男人偷偷暗戀黎季瑤很久了?
黎季瑤那妮子,像個孩子似的,一女人味都沒有。
秦王道:“郡主是個心腸善良的人,僅這一,足以令王傾心。”
這話意味更深了。想必這西秦也不大好過。心腸善良的人,在帝王家能出幾個真正心腸善良的?然而男人總是這樣,希望自己身邊的女人單純?nèi)缪颍尉龜[布供養(yǎng)最好。
花夕顏輕輕磕著茶蓋。不管怎樣,嫁一個喜歡自己的人,比嫁一個自己喜歡但是對方不喜歡自己的人,要好得多。
黎季瑤從宮家回去以后,一直覺得云塵景那話里有話,把她給折磨得,周身不舒坦,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做了幾番噩夢。
夢里,她竟然是夢到了閔文靜突然掐住她脖子,一邊掐著她脖子,一邊,那妖艷的紅唇卻是輕輕地靠近她,她唇瓣上親吻著。那一刻,她覺得快窒息了。于是,從夢里滿身大汗地爬了起床。
三七見她發(fā)了噩夢,打盆水過來,擰了條帕子給她擦汗。
黎季瑤猛然抓住三七的手腕,有些兇惡的口氣:“你給去宮里找皇后身邊那個叫五的過來。”
“郡主?”
“我上回看見過他在我們院子里鬼鬼祟祟的。”
三七想她這是做夢吧。五來過?她三七怎么沒有見過。
黎季瑤是吃定五來過的,非要三七去找人。
三七嘟嚷著嘴巴,不情不愿,這三更半夜的,竟然讓她進(jìn)宮去找個侍衛(wèi)。可黎季瑤這眼睛瞪到她沒法,她只好去了。
去到宮中不知五在哪兒,只好勞煩一個熟悉的公公去代她傳話。回去的路上,從后面趕來一個人,截住她:“你郡主找我?”
來的還挺快的。
三七抬頭,斜眼,望了望他。聽這人是個流民,流民是低賤的命。
對于三七射來的眼神,五完不在意地為之一笑,:“郡主若是找我,我去長公主府一趟,剛好有件事要委托郡主辦。”
三七感覺他是個怪人,一個很奇怪的人,其實不大想讓他和自己主子接觸。因為黎季瑤就怪怪的了。
五隨她,來到了長公主府黎季瑤的院。
黎季瑤見著他,先是聽他把話一。
原來花老太君想念木木了,希望和木木再次見面。可是,再用術(shù)這種東西,唯恐黎子墨在上回已經(jīng)發(fā)覺,不好再用,失敗率大。所以,只好想在黎季瑤這兒鉆個空子。讓黎季瑤來安排,讓花老太君有機(jī)會和木木再見一次。
黎季瑤是不明白了,為什么這事不直接找花夕顏。想必花夕顏不會不答應(yīng)讓老人家和孩子見面。其實呢,花老太君是怕花夕顏難做。因為心底里,她是將花夕顏認(rèn)為自己的親孫女那樣看了。
黎季瑤是個心直口快的,這么事,而且不是壞事兒,沒理由不幫忙。但是黎季瑤沒有急著答應(yīng),是想到五這樣來找她,八成是猜到她已經(jīng)知道他們一些事兒了,于是,她這里正好有問題要問五。
捏了捏帕子,黎季瑤開口:“你家主子是什么人?”
“郡主,你的是誰?臣的主子不就是宮娘娘嗎?”五裝糊涂。
黎季瑤狠狠咬一口嘴唇:“不要誆我了。或許你有很多個主子,但是,你心底里最終的主子只有一個,那個閔太醫(yī)。”
五都未想她話這么直,臉上一絲狼狽,輕聲笑道:“郡主既然都知道了,那么,郡主找我家主子,莫非是對其有非分之想?”
黎季瑤驀地紅了臉:“什么郡主對他有非分之想了?郡主是想,他對我皇嫂怎能存有非分之想?!”
“若是郡主在意這事兒,可以不必?fù)?dān)心。我家主子即使存了對皇后娘娘的‘非分’之想,都絕對是無可指責(zé)的。”五咬文啄字道。
黎季瑤傻愣愣地看了他兩眼:“你這話什么意思?你快告訴我你家主子什么身份!”
“我只能告訴郡主。我家主子那身份,是天子都得禮讓三分。只是我家主子向來不屑于表露自己身份罷了。”五淡淡地到這兒,像是恭敬又生陌地對著她行了個禮,“臣在這兒,奉勸郡主一句,不要對我家主子存有心思。我家主子不會娶任何女子為妻的。”
黎季瑤是被他這最后一句話給弄懵了。什么叫誰都不娶?不是對花夕顏有興趣嗎?
這閔文靜是和尚?沒剃頭啊。那是同樣守身如玉的道士了?
“郡主是要嫁西秦秦王的人,還請郡主早日收拾心思。”五。
秦王,都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呢。黎季瑤煩惱地敲敲額角。
五看她這樣子,不知為何,看著覺得有一絲可憐,雖然,他也不喜歡她這種像孩子一樣什么都不懂的性格,然而,這種單純的性格誠然是最可貴的,是讓誰看著都難免不生同情憐憫的,于是,他對她漏了嘴,道:“西秦的秦王,據(jù)聞至今都未娶妻,因為身有殘缺。”
黎季瑤張大的口,足以吞下半個雞蛋。
反正這事兒到了明天,應(yīng)該京城的人都會知道了。五與她仔細(xì)了:“秦王的雙目,不知何故,失明了。”
三七用力地將雙手捂住自己嘴巴:這是不是太過分了?自己國內(nèi)找不到老婆,結(jié)果跑到他們東陵想騙取他們郡主?!
失明?瞎子?黎季瑤雙手撫摸胸口,只覺里頭一顆心跳的厲害,依稀好像在哪兒見過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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