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東宸是一個對生活很自信，又充滿熱情的人。他不會對旁人的冷眼記恨于心。

    他原就沒經過法庭的征戰，沒有地位與聲譽，又年紀又，正常的人都會不太信任他能堪大任。趙嘉不信任他，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趙嘉并不礙于趙家家主的身份，很真誠的跟他道歉，是對他的欣賞。華東宸很識好歹，順勢就和趙家攀起親戚關系來。

    趙嘉更是愿意，便東宸東宸的，親熱叫了起來。

    趙家其他人也紛紛喚華東宸為“東宸”，飯桌上氣氛熱鬧起來。

    “這宅子是重新蓋的，還是原就有的？”華東宸并不多談法庭上的風采，甚至不接關于他律師這類話題，只是夸贊趙家的菜好吃，家具擺設古典，房子似前朝的園林，對茂城和趙家都贊不絕口。

    他的低調不自夸，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是我爸爸重新蓋的。我爸爸很喜歡前朝的園林，所以特意請了設計師，建了這宅子，回頭我帶你到處看看。”三爺趙嘉林回答道。他很喜歡華東宸，跟華東宸的話題也來多。

    華東宸自然好。

    華東宸善談，不管是跟大爺和三爺談英倫校園的趣事，還是跟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談茂城與東滬風土人情的差別，他都能上一大通，妙語如珠，惹得滿桌子人笑。

    不管是趙家的男人還是女人，都很喜歡華東宸。

    因為對華東宸先有了份感激，再加上他這個人不驕傲，又能會道，還對茂城很有興趣，趙家人有什么理由不喜歡他？

    晚上，華東宸表示愿意去茂城的戲院聽廣州戲，三爺就和阿蕙陪著他出門。

    等他們走后，二太太對老太太和大太太：“……從前華家是想和我二叔家結親，娶欣怡的。我二嬸還舍不得女兒遠嫁。如今……哎……”

    二嫂很替宋欣怡惋惜。

    華東宸真是個很不錯的男孩子！

    只可惜。宋欣怡再也沒有這樣的福氣。

    “要不要撮合一下？”大太太問。

    老太太忙道：“沒有這樣的必要吧……東宸倘若還想和宋家結親。今日宋二太太親自來請，他就搬去宋家了……”

    老太太雖然常年住在內宅，可是目光銳利，看人看事最是精準！

    這大概是她天生的能力。

    她看得出，華東宸已經無意宋欣怡了。

    大太太人是很善良的，可她作為大家庭的當家主母，善良是她唯一的優。她對事情的反應總是慢半拍。

    經過老太太的提醒。大太太才知道自己想偏了。好在她雖然不聰明，卻也不剛愎自用。家里妯娌和繼婆婆比她厲害，她并不因此而心生嫉妒。

    老太太聰明內斂，不愛挑事，謹慎微過日子；二太太出身官宦世家，清高正直。不屑于使手段；大太太笨些，可是她心虛接受旁人的提。

    所以趙家幾個女人特別和睦。

    起了華東宸和宋欣怡，幾個人就知道了華東宸尚未親。

    大太太又道：“四去了趟東滬，就把東宸請了來。咱們家配華家，應該不差吧？倘若四能嫁到東滬去……”

    二太太則道：“只怕不成。孟少帥從就喜歡咱們家四，茂城誰不知道？我二嬸要是知道東宸想娶四，一定會把四和孟少帥、沈少的事加油添醋得不堪。東宸聰明，是不會看中咱們家四的。”

    老太太也道：“……咱們家四。只怕在茂城是嫁不出的……”

    話題從華東宸身上。又轉到了姑子趙嘉蕙身邊。

    家里的幾個女人一致認為：阿蕙這輩子，最好的結果是嫁給孟子楠做正妻。最壞的結果是給孟子楠做妾。

    除此之外，沒有第三個選擇了！

    大嫂想擔心，道：“當初真不該讓何禮退親！”

    二嫂不同意，道：“何禮并非良配，這樁婚事原就是老爺子亂鴛鴦。嫁給了何禮，四也不會好過，除非何禮的權勢能壓過孟家？你們，可能不可能？四嫁給了何禮，還不是難堪？”

    討論來討論去，趙家的三個女人還是覺得，阿蕙除了做孟子楠的妻或妾，再也沒出路了。

    原華東宸幫趙家打贏了這場官司，是件很高興的事。

    可話題從華東宸身上轉到了阿蕙身邊，就變得有些沉重。

    最后，老太太及時提出明日用什么菜招待華東宸，把話題從阿蕙親事上岔開，氣氛才重新好了些。

    三個女人散了之后，大太太回到院子里，打發傭人哄孩子們睡覺，就和大爺趙嘉起阿蕙的事。

    “外頭的事我不懂，可四都快滿十八了。倘若是內城老派人家，或者再往前二十年，她孩子都該滿地跑。如今，她退了何禮的親，是何禮沒事，可也不能讓她就這樣懸著啊！”大太太跟大爺道，“長嫂如母，她的親事該是我操心的。如今怎么辦才好？總不能任由她這樣漂著，不明不白的跟著孟少帥……你幫我拿個主意……”

    大爺不以為然，道：“四還……”

    大太太急了：“不了！”

    “寧家的嫣然，跟四一樣大吧？曲家的千金，比四還要大一歲，不也是沒有成親？如今這世道，女孩子早嫁了反而吃虧。你看布匹梁家，女兒嫁得倒是早，三個女兒，兩個離婚了……”大爺反駁大太太，“如今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過去了，你也不能攔著孩子們離婚！既然這樣，還不如等幾年。孟少帥連個親的人家都沒有，四和他遲早能成，你瞎操心吧！”

    經過去趙家船隊去南運貨和陸通這兩件事，大爺心里對阿蕙的感情發生了些變化。

    他不得不承認，他妹妹有些常人無法匹及的眼界！

    倘若不是阿蕙勸他，他是不敢冒險讓趙家的船隊去南運軍火回來，更加不敢管陸通的事。

    所以，大爺覺得，阿蕙如此聰明。她沒有定親。估計是在打孟子楠的主意。

    孟督軍并不很好看趙家，而孟少帥又是伏低做的追阿蕙，所以，大爺覺得這件事遲早能成。

    根就沒有必要為阿蕙的婚事操心。

    還有誰家比孟家更好？

    “馬上要過年了。”大爺見大太太有些不悅，笑道，“今年過年，只怕比往年要熱鬧。你好好準備。我聽華少爺那口氣。是極想過留在咱們家舊歷年的。他，他們家舊歷年沒什么有趣的……”

    大太太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轉移了：“要留在咱們家過舊歷年啊？”

    她很高興。

    可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大太太又想起另外一樁事，“二爺到底是怎么？快過年了，一封電報也沒有。他是不回來過年了？”

    大爺頓時就面色微沉。

    從冬月開始，大爺就發電報催二爺回茂城過年。

    二爺只回了一封電報。路程遙遠，不想奔波，今年家里的祭祀就托付給大爺。他可能明年開春再回茂城。

    大爺不敢把那封電報給二太太瞧，又發電報催二爺，無論如何要回來。倘若覺得北平好，過了年再去，趙家也不攔著。

    他還有老婆孩子，在外面跟姘頭過年。算怎么回事！

    這讓二太太心里怎么想。讓二房怎么過日子？

    可二爺再也沒有回復。

    二太太從來不問。她甚至表現得有些期望二爺不回來似的。

    二太太用自己的陪嫁銀子，給二房的兩個姨太太和幾個孩子做了新衣裳。一家人過得比往常都好。

    往年過年的時候，從來沒見過二太太這樣高興。

    “大概是不回來了……”大爺嘆氣。

    大太太并沒有露出傷感，而是猶豫了一下，低聲對大爺道：“……你別怪二弟妹。她前些日子還跟我和老太太，如今二爺不在家，她們房里過得比平常好多了……”

    大爺怎么會怪罪？

    他倒是心頭的一塊重石落地了。

    “那隨便她吧。”大爺道，“今年過年，多分些年貨給她們……”

    大太太見大爺沒有訓斥二太太的意思，笑了起來。

    不過阿蕙的婚事，到底讓她心頭不安。

    次日，吃早飯的時候，華東宸表示，他很想在茂城過年，還：“家父有趟生意要去香港，母親和妹妹肯定會同行去玩。我回東滬也是一個人……”

    趙嘉和大太太忙表示了趙家的歡迎之情。

    中午的時候，陸啟平帶著陸通，登門道謝。

    下午，警備廳的萬廳長也來了。他姿態很低，只道：“陸通是學生中的傳奇人物，是個英雄；華東宸是咱們中國律師的驕傲啊！我來瞧瞧英雄們……”

    得大家哈哈笑起來。

    趙家設宴招待了萬廳長。

    到了晚上，市長陳浩然讓幕僚親自送了帖子，請華東宸明日去市長家做客。

    陳市長家里有宴會。

    華東宸跟阿蕙道：“明日晚上，你陪我去吧？”

    阿蕙知道他想開律師行，需要東滬那邊的市政廳給予辦理很多的手續。倘若陳浩然能寫封推薦信，華東宸回到東滬，辦事要容易得多。

    他們華家屬于清貴門庭，有些錢，卻也是政界、軍界兩頭搭不上話。

    陳市長抬舉他，他自然要去。

    “好啊，我明日陪你去。”阿蕙欣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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