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你幫我辦件事？”

    亡老回答道，即是相求，亦是解釋。rg

    “我能先知道是什么事嗎？”

    唐笑風回答道，他不想拒絕一個老人的請求，但卻必須先知道是什么事情，自己能不能做到。

    “不難，我只想讓你幫我給一個人，帶一句話？”亡老看著少年，好似知道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唐笑風頭，給一個人帶句話，應該是件很簡單的事情：“我想知道，那人是誰？住在哪里？”

    亡老眸光微微顫動，仿似清風掠過的清波，有一圈圈漣漪淌開，隨即又漸漸變得深沉，變得空洞，變得遙遠和波瀾不驚。

    “那個人叫唐書瀾，現在應該是在太安城吧，你去了，自然就會知道！”

    “太安城？”唐笑風有些驚訝，沒想到亡老認識的人竟然在太安城。當年太祖破北莽、拒西魏后，于太安城立規建制，是為大唐京畿之地，至今天，太安城已經成為整個唐王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鮮少有人不知道太安之名。

    “好遠啊！”唐笑風茫然嘆了一句。

    聞言，亡老頭道：“正因為遠，才需要你幫我！”

    “可是，太遠的話，恐怕要花很長的時間！”唐笑風如實回答道。

    “沒關系！”亡老搖了搖頭：“一年不行，就用兩年，兩年不行就用十年，十年不行就用二十年，我想這句話，你總會幫我帶到的！”

    “二十年？”唐笑風一怔。

    “不用擔心，他有很多時間可以等！”亡老頓了頓，又接著道：“我也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等！”

    “我明白了！”唐笑風輕笑道：“敢問亡老，要晚輩帶什么話？”

    “我會回去的！”

    “啊？”唐笑風略顯驚疑，既然亡老會去太安城，又何須多此一舉要他幫忙帶話？

    亡老抬頭望向書樓外的一抹青天，緩緩道：“太安城，我可能會去的比較晚！”

    “明白了，我會幫您將這句話帶給唐書瀾的。”唐笑風了頭，隨即望著書樓外快要中天的昊陽，試探著開口道：“那么，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晚輩就先行告辭了！”

    已經中午了，邵大叔恐怕已經忙碌起來了，自己應該趕快回去幫他。

    “沒什么事了嗎？”亡老有些茫然，想著該的已經了，不該的也了一些，好像真的沒有什么事情了，于是他揮了揮手：“沒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唐笑風頭，彎腰拾起地上的食盒，轉身向書樓外走去。

    “等等，這個給你，有空的時候，就看看吧！”

    唐笑風回頭間，一薄薄的書冊，正停留在自己的身后，像是懸浮在清凈水面上的青葉浮萍一樣，靜謐而安詳。

    唐笑風有些疑惑，卻見亡老揮揮手道：“算是那些饅頭和青菜的報酬吧！”

    罷，亡老便低下頭，翻開手中的書籍，重新閱覽起來。

    見到亡老不愿意和自己多，唐笑風只能取過懸浮在空中的書冊，躬身向亡老行了一禮，抬步向書樓外走去。

    書樓外，金陽璀璨，留下一路輕快的步伐和身影，如是當年花未凋，心未改！

    唐笑風走后，書樓內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只剩下書頁摩挲手指的沙沙細音，像是春蠶啃食桑葉的低語，又像是流沙從指滑落的輕吟，不清是誰，也看不見是誰？

    “你不打算什么嗎？”

    亡老忽然放下手中的書籍，抬起頭看向不遠處那列唐笑風先前站立過的書架，像是輕言，亦如是自語。

    “些什么嗎？”

    書架旁，一抹蒼老但卻肅穆，如是巖石般棱角分明的聲音，不疾不徐的淌出。書架旁的空氣，也像是水幕一般被緩緩撥開，一個身著儒生服飾、面容威嚴、頜下一縷長髯的老者出現在亡老的視野中。

    老者距離唐笑風方才站立的地方很近，近到只需轉個身，就會手碰到手，肩碰著肩，但似乎少年方才從未發現過身邊有人，而且還離得如此之近。

    “你既然已經決定了，我還能些什么！”

    老者取下方才少年看的那書，隨手翻了幾頁，搖搖頭，又放回原處。

    “五十年前你就是這個樣子，現在，還是這個樣子！”亡老笑著搖搖頭，白瓷般的臉上，又仿似添了一道裂痕。

    老者看向亡老，同樣搖了搖頭：“你還是不要笑的好，一笑，像是鬼一樣！”

    “就是鬼啊！”亡老笑著，笑的有些癲狂，臉上的裂痕來多，來密，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不摔落在地上，皸裂出無數的裂痕一般。

    “我這個樣子，難道不是鬼嗎？”

    亡老繼續笑著，忽然站起身子，一陣如同是浪潮般喧囂嘩然的響聲，在書樓內響起，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所有的書架，或者整座書樓，在亡老的狂笑聲中，顫抖呻吟。

    站起身子的亡老，露出長袍遮掩下的雙腿，沒有血，沒有肉，只有森寒的白骨，兩條沒有血肉只余森白枯骨的腿腳。

    正如亡老所，他沒有死，也不是鬼，但卻和鬼沒什么兩樣。

    老者搖搖頭，長長嘆息一聲，似跨了千山萬水，褪卻了惆悵哀戚，變得平淡輕柔：“這個玩笑不好笑！”

    亡老癲狂的笑聲戛然而止，看了老者一眼，揮揮手道：“你還是這個樣子，太過無趣了！”

    老者沒有理會亡老的調侃，而是一步一步、一一將書樓中散亂的書籍歸類、整理好，目光平靜而柔和，就如同他平靜而柔和的話一樣：“為什么選他？”

    亡老又盤膝坐下，寬松的長袍輕易遮掩了白骨，神情重新變得漠然：“為什么這樣問？”

    “你知道的，他的天賦并不是很好？”老者淡淡道：“那書，你不該給他的！”

    聞言，亡老了頭，隨即又咧開嘴嗤笑一聲，道：“那又怎樣？”

    “他是那個人的兒子，終究要去那個地方，不是嗎？”頓了頓，亡老接著道：“再者，他還年輕啊！”

    是啊，年輕，就有無限的可能。

    想了想，老者慢慢走到亡老的面前，和先前唐笑風一樣，慢慢蹲下，平視著亡老道：“你和唐書瀾的恩怨……算了，希望你不是在害他！”

    老者的語氣略顯蕭瑟，眸光散漫，像是秋風中被凋零了生機的黃葉一般，那般凄清和無奈。

    “怎么會，他是個好孩子！”

    “是，他是個好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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