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再睜開眼睛，板子已經打完了。rg
鐘無稽手心腫得老高，可能是疼得狠了，眼淚差點流出來。
打完了板子，程夫子左手持經書，右手附于身后，開始引領眾學子誦讀。
私塾里響起朗朗讀書聲。
鐘無稽哪有心思聽程夫子讀的是什么，手疼還能忍受，可這跪坐太難忍了，簡直就是自虐。
別現在他的身板無法堅持，就算放在穿前，這么撐一天也非易事。
他實在想不明白，不知這么多年來，以前的四公子是竟能撐下來的，是怎么做到的。
程夫子的桌旁放著一把丈把長的竹竿，鐘無稽剛想偷懶，程夫子便當頭打去。
屋而竹竿長，每個學生他都鞭長可及。
鐘無稽腰膝酸麻，頭昏目眩，眼看著快到極限，程夫子終于宣布了早課的結束。
學子們都是天不亮出家門來私塾，早課結束是留給學生吃早飯的時間。
鐘無稽長噓口氣，趕緊起身，揉搓著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好半天這才提了“書包”，一瘸一拐出了私塾。
穿過左首的柳樹，來到一片空地，這里便是學子們吃飯的地方。他們不是聚在一起吃飯，而是各吃各的，都是從家中帶來的吃食。
鐘姐坐在一張石椅上，面前的石桌擺著肉酪、畢羅、包子等吃食。
三公子坐在另一張石桌前，手中拿著一個蒸餅，就著一盤莼菜吃得正香。
其他學生的早飯就簡單多了，大多是野菜雜面蒸包，有的甚至只有一塊豆餅。
鐘無稽呆呆地站在原地。
今早，許氏為鐘無稽做好飯，便匆匆趕到內宅伺候老爺和夫人。
鐘無稽貪睡，醒來走的急忘帶早餐了。
看著眾人吃得香，他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無稽，到我這來！”三老爺在另外一張石桌前向他招手。
三老爺的“書包”很特別，比別人的要大些、高些。
三老爺打開“書包”，里面竟然有三層，比鐘無稽的多出一層來。他麻利的從第二層和第三層，將放置的早餐一一取出。
主食是桂花糕和蝦餅，還有椒油銀耳、五香醬雞、煨鹿筋、嗆口羊肉四道菜。
“四菜一湯？”鐘無稽嘴角微微上翹，聲嘀咕。
“湯？呃！這個勉強算吧！”三老爺像變魔術一般捧出一個瓷罐。
“這是什么？”
“五色漿，味道很好的！”三老爺一正經道。
鐘無稽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三老爺的“書包”如此碩大，敢情主要功能是作食盒用的。
為了吃花費這么多心思，鐘無稽不能不佩服三老爺。
難怪三老爺會這么胖，天天這么吃想不胖都難。
三老爺遞給鐘無稽一雙筷子：“趕緊吃，以后你的早餐，三叔包了！”
鐘無稽心虛地四下看看，似乎沒人注意他們，顯然眾人對三老爺這副作派已見怪不怪了。
跪坐是件很耗費體力的事情，鐘無稽早已餓的前心貼后心，顧不上與三老爺客氣，風卷殘云般將吃食打掃的干干凈凈。
留給大家吃早飯的時間不算長，眾學子回到私塾剛剛坐定，程夫子便走了進來。
程夫子帶領著學生們抑揚頓挫的誦讀起《急就章》來，鐘無稽哭喪著臉，一邊揉著自己的雙腿，一邊偷偷四下張望。
他實在想不明白，別人是怎么堅持的。
等等……
鐘無稽突然有了意外發現：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跪坐，鐘姐與三公子二人便是例外。
他們身前有一個板凳似的木制品，下面兩條腿，上面是窄窄的一條木板，木板上裹著厚厚的棉布，往前一趴，手臂擱上去，身重量都倚在“板凳”上，真是羨慕死人了。
鐘無稽頓時有些憤憤然，程夫子怎能厚此薄彼呢？
這一發現讓鐘無稽心里不平衡了，雖然沒有“板凳”，可卻難不倒他，他悄悄收回雙腿，盤腿坐在了席上。
這下好了，比他們有“板凳”還要舒服。
“啪！”鐘無稽肩頭一緊。
“跪坐起來！”程夫子手中拿著竹竿，威嚴地望著鐘無稽。
鐘無稽脖子一梗，指著鐘姐和三公子二人，理直氣壯道：“他們不跪坐，為什么要讓我跪坐？”
學子們愣住了，在私塾內鐘無稽向來尊重夫子，就是對其他學子，也從未大聲過話。今日竟如此放肆，敢對夫子語氣不敬，這不是找打么？
眾緊張地望著程夫子，等待著程夫子的滔天怒火降臨在鐘無稽身上。
程夫子也是一愣，顯然他也沒想到鐘無稽會發飆。但他并沒有發火，而是心平氣和道：“鐘無暇是姑娘家，使用憑幾是我特許的，你有何異議？”
“這……”鐘無稽啞口無言。
男女平等之類的話，他無論如何也不出口。現在可是唐朝，這句話不得被人鄙視死？
從程夫子口中鐘無稽聽明白了，鐘姐和三公子身前的那個“板凳”，原來叫作憑幾。
鐘無稽心有不甘，又指著三公子問道：“難道他也是女孩子家？”
“他是我特許的！”到這里，程夫子轉身看向三公子：“你站起來，把《急就章》文背誦一遍！”
“是，夫子！”
三公子起身，得意洋洋望了一眼鐘無稽，朗朗背誦起來。
三公子背的很流利，沒有半點嗑巴。
程夫子朝三公子點點頭：“坐下吧！”
轉過頭來，程夫子換上嚴肅地面孔，冷冷盯著鐘無稽：“《急就章》是漢元帝時黃門令史游所作，文一千三百九十四字，洋洋大觀，無一復字，文詞雅奧。鐘無涯能將整篇《急就章》背出，作為獎勵，我特許他用三天憑幾。你若能背得下來，我也特許你三天不用跪坐，如何？”
“這……”
這幾日，鐘無稽因病沒來私塾，哪背得出什么《急就章》？
他自覺理虧，心知肯定要惹禍上身了。
果不其然，程夫子皮笑肉不笑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你不服管教蓄意滋事，該打，服是不服？”
鐘無稽嘴里一陣發苦，想爭取平等權利，可到頭來卻爭來了一頓板子，這不是咎由自取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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