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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約莫在一點(diǎn)前后】

    且不提那榮國府里的荒唐事兒。

    卻說十月初六一早，大理寺的圓桌會議上，終于討論了些正經(jīng)公事。

    說來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戶部最近本來就在盤賬，又趕上那戶部給事中忽然橫死，一應(yīng)的財物審核自然都收緊了些。

    結(jié)果大理寺申請的一筆款子，就沒能及時批復(fù)下來，甚至還有要否決的跡象。

    這要是擱在順天府，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最多不過是先拆東墻補(bǔ)西墻罷了。

    但這事兒擱在大理寺頭上，卻是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fēng)波。

    就在昨天孫紹宗休沐的時候，一群商人也不知怎么得了消息，成群結(jié)隊的跑來追債。

    雖說他們并未在外面喧嘩，而是到了廳中分說，卻還是引發(fā)了街頭巷議。

    內(nèi)院花廳。

    大理寺卿魏益倒背著手，在方寸之間來回踱著步子，半響才停了下來，沉聲道：“這事兒不成，必須得想法子先壓一壓，絕不能讓他們在萬壽節(jié)前鬧起來！”

    他說的雖然絕決，坐上孫紹宗、李文善兩個，卻依舊是老神在在，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可言。

    魏益臉上有些掛不住，干脆點(diǎn)名道：“李少卿，聽說你與明誠齋的老板相熟，能不能……”

    “大人�！�

    右少卿李文善立刻截斷了他的話茬，不咸不淡的道：“彼輩俱是貪婪之徒，當(dāng)初肯延后數(shù)月已然不易，如今安肯再做通融？”

    這一句話，就噎的魏益沒了言語。

    不得已，只好又堆起笑容，向?qū)O紹宗拱手作揖道：“孫大人，我聽說那戶部都給事中于大人，正是您的侄女婿，若能讓他美言幾句……”

    “大人這便是為難下官了。”

    孫紹宗也不等他說完，便兩手一攤道：“且不說我于大人只是遠(yuǎn)親，即便親叔侄，又怎肯將國家財計私相授受？”

    接連碰了兩個釘子，這魏益愈發(fā)的窩火，卻又奈何不得孫、李二人，只得將袍袖一甩，憤憤道：“罷罷罷！既然大家都沒主意，索性就由著他們鬧到街上，左右就算攪了陛下的萬壽節(jié)，也不是本官一個人擔(dān)著！”

    眼見他這破罐子破摔的模樣，李文善就有些吃不住勁兒了，不同于魏益的無欲無求，他可還指望著能更進(jìn)一步呢。

    這要是在萬壽節(jié)前鬧起來，大理寺三個堂官怕都是難辭其咎，尤其要是因此被陛下記恨上了，以后哪還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動了動嘴皮子，正待說些什么，卻聽對面的孫紹宗搶著道：“這虧空既然是司務(wù)廳欠下的，大人理應(yīng)先問司務(wù)廳，我等專管獄訟、量刑，又不曾署理財務(wù)，卻哪里有什么主意？”

    這一說，李文善自不好立刻就唱反調(diào)，于是只得把到了嘴邊的話，又悄悄咽了回去。

    而那魏益見狀，心下不由得暗暗惱恨，他方才故作姿態(tài)，就是想引誘李文善出頭，這眼見就要成了，不曾想竟被孫紹宗給攔了下來。

    眼見再僵持下去，也只是徒勞無功，他便忍著氣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便先散了吧！”

    孫紹宗和李文善這回倒是聽話的緊，立刻起身告辭，并肩出了花廳。

    一路默然無語，眼見到了二門附近，即將左右分開之際，那李文善終于耐不住性子，側(cè)身拱手道：“孫大人，此事你我當(dāng)真要袖手不成？”

    “不然還能如何？”

    孫紹宗詫異道：“難不成要用你我的家資，去抵消衙門的虧空？”

    “這自然不成！”

    李文善立刻把頭搖的撥浪鼓一般，道：“便真要拿家產(chǎn)補(bǔ)虧空，也輪不到您孫大人頭上。”

    這是自然，畢竟落下虧空的時候，孫紹宗還在湖廣平叛呢。

    要說這虧空的來歷，也著實(shí)讓人無語的緊。

    今年端午龍舟賽，什剎海左近照例又被圍的水泄不通，大理寺作為極佳的觀賞點(diǎn)，雖然一般百姓進(jìn)不來，可寺內(nèi)官吏的親朋故舊，卻是往來無礙的。

    于是左寺沿湖的地段，也擠了能有數(shù)百人。

    有道是‘人上一百，種種色色’，內(nèi)中也不知是那個腦髓有貴恙的，為了搶占位置，竟然謊稱衙門里走了水。

    結(jié)果事情鬧大了，惹得數(shù)百人徑向奔逃，當(dāng)場便踩死了三個，重傷了五個。

    大理寺自然是鬧了個灰頭土臉，又因為其中一個死者頗有些背景，最后足足賠出去五千三百兩銀子才算作罷。

    這一場官司打下來，大理寺歷年來積累的小金庫，被掏了個干干凈凈不說，險些連薪俸都發(fā)放不起。

    沒奈何，魏益只得挪用了上半年預(yù)備結(jié)算的貨款，這才勉強(qiáng)沒鬧出欠俸的事情。

    可那貨款總也不能一直欠下去。

    故而魏益費(fèi)盡心思找了個由頭，指望著能批下些銀子填補(bǔ)虧空。

    誰曾想這節(jié)骨眼上，戶部突然緊縮銀根，把那筆款子又給擱置了。

    書歸正傳。

    卻說李文善認(rèn)真答復(fù)了孫紹宗的調(diào)侃，又道：“李某若是出面，約莫還能讓那些商人緩上一段時間，只是戶部哪里若不肯撥款，這事兒遲早還是要鬧起來的�！�

    說著，他鄭重的向?qū)O紹宗拱了拱手：“好歹也是同衙為官，孫大人能否在戶部那邊兒想想法子？屆時咱們雙管齊下，總也能把事情平息下去。”

    說實(shí)話，孫紹宗要是肯出面，這一兩千兩銀子的事兒，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可在他看來，這事兒非但不是什么麻煩，反而是個難得的機(jī)會！

    等到這事兒鬧開了，自己再打著‘知恥而后勇’的名頭，將籌劃的事情拋出來，魏益、李文善也便難以辯駁了。

    當(dāng)然，在李文善面前，他肯定是不能說實(shí)話的。

    而且還得想個由頭，讓這李文善也放棄插手此事。

    腦筋一轉(zhuǎn)，孫紹宗正色道：“李兄，你覺得陛下為何要將我調(diào)到大理寺任職？”

    李文善一愣，覺得這話有些莫名其妙。

    皇帝安排孫紹宗做大理寺少卿，自然是希望他靠著斷案的能力，在大理寺做出一番功業(yè)。

    除此之外，難道還有什么別的原因？

    李文善心下狐疑，正待問個究竟，卻見孫紹宗颯然的一拱手，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

    這怎得就走了？

    李文善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什么都沒有問出口，只是心下的疑團(tuán)越來越大。

    或許……

    他真的肩負(fù)著什么特殊使命？

    如此說來，自己還是先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且看他如何應(yīng)對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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