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的地面,劃出兩道痕跡,阿涅斯被兩名男子拽著手臂拖行,披頭散發(fā),面向下,耷拉著腦袋。
她被人敲了一棍,已經(jīng)頭昏眼花,此時(shí)此刻,任人宰割。
身手再靈活的貓,在獵犬的圍追堵截下,依舊難逃厄運(yùn),而指揮獵犬的獵人,笑瞇瞇的看著獵犬把獵物拖回來。
波斯胡姬阿涅斯,是大長公主千金公主身邊侍女,亦仆亦友,此人替千金公主在外奔走,做了許多見不得光之事,只要將其抓獲,便能獲得千金公主勾結(jié)突厥的罪證。
丞相拿到了罪證,就能將那不知好歹的千金公主繩之以法,屆時(shí),立下功勞的人,自然有賞賜。
宇文化及不稀罕賞賜,只希望能得丞相進(jìn)一步信任,他看著手下拖著那胡姬過來,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你們吶,怎么如此粗暴一點(diǎn)都不知憐香惜玉?”
一名拖著阿涅斯的男子聞言笑道:“郎主,小的粗人一個(gè),哪里如郎主般憐香惜玉。”
宇文化及冷笑一聲,看看披頭散發(fā)的阿涅斯,看著那半邊美得讓人幾乎窒息的面容,又看看另一邊面頰上觸目驚心的刀疤,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上前,看著被制服的阿涅斯,默不作聲。
幾名隨從見著這男子,不知不覺有些敬畏,這可是郎主請來的游俠兒,身手了得,一個(gè)人赤手空拳能打五個(gè),十分厲害,比他們強(qiáng)到不知哪里去了,
如果剛才不是這位一棍子掄過去,那波斯胡姬怕是就要逃之夭夭。
宇文化及向著自己請來的游俠兒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攤開后,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字,內(nèi)容全是阿涅斯的口供。
沒錯(cuò),提前寫好的口供,就等著抓到人走個(gè)過場,按個(gè)手印。
這份阿涅斯的口供,“自述”她是如何受千金公主指使,在年初時(shí)和突厥使者接觸,暗地里和對方勾結(jié),約定待得秋冬之際突厥大軍南下,兵臨長安城外,千金公主再作為內(nèi)應(yīng),打開城門。
如此罪大惡極的行為,一旦公之于眾,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宇文化及是信了。
他把這罪證交給丞相,丞相就能有個(gè)冠冕堂皇的理由收拾千金公主,讓別人挑不出毛病來。
實(shí)際上這是多此一舉,因?yàn)橐载┫嗟臋?quán)勢,弄死千金公主就和弄死一只螞蟻那樣容易,結(jié)果非得弄個(gè)罪證,折騰手下跑腿,真是無話可說。
不過宇文化及猜測這可能是丞相在考校他,看看他辦事的能力如何,所以為了讓丞相滿意,務(wù)求“人贓俱獲”。
兩個(gè)男子將披頭散發(fā)的阿涅斯架起來,又有一人去抓她的手,扯著大拇指去按準(zhǔn)備好的印油,然后在口供上按手印。
恢復(fù)了些許意識的阿涅斯誓死不從,她嘴里被人塞了破布所以說不出話,拼命掙扎,卻接連挨了幾個(gè)耳光,宇文化及見著她如此不配合,嗤笑一聲,示意隨從上前,伸出手。
那隨從有些摸不著頭腦:“郎主,這是?”
“你來按手印。”
“啊?可是,小的不是”
宇文化及有些不耐煩:“叫你按就按,啰嗦!”
那隨從很快明白了宇文化及的意思,自己伸出手,沾了印油,在口供上按了手印。
走個(gè)過場而已,反正人抓到了,不需要那么認(rèn)真,畫押,誰管那手印是誰的?
收好口供,宇文化及大步向外走去,隨從諂笑著跟上來:“郎主,這胡姬關(guān)到大牢獄里,怕是暴殄天物了那就可惜了,嘿嘿。”
“嗯?你想說什么?”宇文化及話說到一半停下,見著幾個(gè)手下笑瞇瞇的樣子,眼睛里仿佛有火光閃爍,于是明白了:“嗯,等過幾日,就賞給你們吧。”
“謝,謝郎主!”
幾個(gè)隨從興奮不已,這胡姬阿涅斯雖然半邊臉毀了容,但只要擋著那邊臉,另半邊臉可是能讓人興奮不已。
這胡姬身材不錯(cuò),四肢有力,想來“活”也好,可比那些尋常貨色要棒,大家都等著郎主玩膩之后,自己來沾沾光。
“郎主,不知這小娘子要先安置關(guān)到何處?”
宇文化及思索片刻,示意那游俠兒上前:“你帶路,帶他們?nèi)ツ莻(gè)地方,小心看著,莫要讓人又跑了。”
“是,世子。”
。。。。。。
太平公主府,千金公主對外稱太平公主有些坐立不安,今日一早阿涅斯出門辦事,這一去就再沒蹤影,直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這讓她有些焦慮。
阿涅斯這段時(shí)間一直在外奔波,為了給她辦事,冒著很大的風(fēng)險(xiǎn),千金公主知道這一點(diǎn),所以很怕阿涅斯出事。
自從弟弟宇文乾鏗遇害后,她就只有阿涅斯可以依靠,兩人是生死之交的好友,情同姐妹,而千金公主無法承受再失去一個(gè)親人的后果。
然而,她不得不依靠阿涅斯來收尾,先前的一番精心策劃悉數(shù)落空,奸相必然會懷疑她,所以千金公主要盡可能把蛛絲馬跡藏起來,不讓對方找到證據(jù)。
千金公主不好親自出馬,就只能依靠最可靠的阿涅斯,而阿涅斯這段時(shí)間一直被人跟蹤,卻都有驚無險(xiǎn),這讓千金公主頗為放心。
但現(xiàn)在,阿涅斯遲遲不歸,讓千金公主后悔起來。
她后悔讓阿涅斯卷進(jìn)這件事,對方是無辜的,而此時(shí)卻是阿涅斯在冒險(xiǎn)奔走,自己獨(dú)坐府中,安安穩(wěn)穩(wěn)。
正心急之際,忽然外面?zhèn)鱽硇鷩搪暎Ы鸸饔X得奇怪,正要去前院一探究竟,卻見一群人闖了進(jìn)來,府里仆人想要阻攔,被其粗暴推開。
“大膽!爾等狂徒,竟敢擅闖”
千金公主話還沒說完,便被當(dāng)先一人打斷:“大長公主,下官有禮了。”
千金公主聞言定睛一看,這人原來是宇文化及,奸相的一條狗。
見著千金公主對自己怒目而視,宇文化及不以為意,問道:“大長公主,請問那波斯胡姬阿涅斯,可是公主的侍女?”
千金公主聞言一愣,心跳不已,強(qiáng)作鎮(zhèn)靜回答:“不是。”
不等宇文化及發(fā)話,她再說:“阿涅斯是吾妹。”
“是么?”宇文化及笑起來,笑得很開心,隨后拿出一張紙,對著千金公主展開:“大長公主,波斯胡姬阿涅斯,供述你勾結(jié)突厥,意圖禍亂中原”
“口供,丞相已經(jīng)看過了,如今,丞相命下官問公主,是也不是?”
千金公主聽了之后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勉強(qiáng)站穩(wěn),她面色慘白,隨即撲向宇文化及:“爾等把她如何了,爾等把她如何了!”
她知道阿涅斯絕對不會供出她來,而對方拿出了所謂的口供,那就意味著阿涅斯落入對方手中,飽受折磨。
最怕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想到阿涅斯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樣,千金公主心如刀絞,想要去扯宇文化及,卻被其隨從制住。
府里的仆人見狀想要上前救人,卻被宇文化及一瞪:“大長公主病了,本官奉丞相之命送藥,誰敢阻攔!”
話中有話,嚇得一眾仆人、侍女瑟瑟發(fā)抖,不得已紛紛退出院外。
宇文化及看著千金公主,又看向身邊隨從:“來啊,把藥給大長公主端上來!”
那隨從放下提著的食盒,打開后,拿出一個(gè)壺,一個(gè)碗,隨即將壺中之物倒在碗里,端了上來。
千金公主看著這一切,看著那碗湯水,心中明白自己的人生走到了盡頭。
她就要死了,不但沒能為弟弟報(bào)仇,還連累了可憐的阿涅斯。
“你們放了她,這事與她無關(guān)。”這是千金公主的最后請求,她希望給阿涅斯?fàn)幦∫粭l生路。
宇文化及冷笑著:“大長公主,阿涅斯好得很,無需操心,請喝藥。”
千金公主看著宇文化及,看著這個(gè)昔日為弟弟所信任的心腹,良久之后忽然笑起來:“你,還有良心么?”
“大長公主說的什么話,良心,下官當(dāng)然有了。”
“哈哈哈哈”
千金公主笑起來,笑得眼淚溢出眼眶,弟弟在時(shí),把宇文化及當(dāng)做心腹,信任有加,宇文化及成日里想辦法討好天子,宛如一條最忠心的狗。
可弟弟遇害時(shí),宇文化及指鹿為馬不說,轉(zhuǎn)身就投了新主人,成了奸相宇文明的一條狗。
世態(tài)炎涼不奇怪,人之常情,可宇文化及這樣的做派,讓千金公主齒冷,如此忘恩負(fù)義的小人,居然沒有報(bào)應(yīng),真是老天瞎了眼。
“大長公主,藥快涼了。”
宇文化及面無表情的提醒,千金公主沒有回答,接過那碗藥,往嘴邊送。
忽然間,她將碗向宇文化及扔去,被對方躲開。
“忘恩負(fù)義的嗚嗚嗚”
想要破口大罵的千金公主,被人緊緊挾持,面頰被人捏著,嘴巴大張,卻說不出話。
宇文化及和隨行官員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后從隨從手中接過裝著毒藥的銅壺。
他走上前,看著不住掙扎卻無力掙脫的千金公主,笑了笑,然后將壺口往對方嘴里塞,然后傾倒。
“咳咳咳嗚嗚嗚嗚嗚”
千金公主掙扎著,卻無力反抗對方給自己灌藥,嘴角流出些許黑色液體,面露痛苦表情,眼睛圓瞪,隨后瞳孔漸漸消散,面色發(fā)白,身體開始抽搐。
不一會,耷拉著腦袋,沒了動靜。
她被人放到地面,宇文化及怕對方還有氣,湊上去,伸手在鼻子處試了一會,隨后笑道:“沒氣了。”
一旁的官員,作為丞相派來的“監(jiān)工”,全程目睹宇文化及強(qiáng)行給千金公主灌藥,見著塵埃已定,卻對宇文化及如此賣力的行徑有些鄙夷:先帝如此待你,你卻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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