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沖天,人聲鼎沸,傾巢而出的大軍,正要竭盡全力殲滅落入重圍的敵人,結(jié)果卻被對方的奇兵趁虛而入,一東一西夾擊,猝不及防之下,無所適從。
不僅如此,左城內(nèi)響起爆炸聲,火光大作,看來城里也出事了,許多士兵明白大事不妙,勉強(qiáng)抵抗了一下,見著從東面?zhèn)纫韸A擊的敵軍勢大,不顧督將阻止掉頭就跑。
后方潰散,前方正在苦苦支撐的隊伍也沒了斗志,面對士氣高漲、不斷向前挺近的長槍陣,許多士兵掉頭就往北面跑,崩潰一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
出營作戰(zhàn)的士兵亂成一團(tuán),營內(nèi)士兵也亂成一團(tuán),南邊有敵騎沖擊來到處縱火、殺人,而東面也有敵兵沖進(jìn)來,見人就砍。
一場本該是里應(yīng)外合的戰(zhàn)斗,變成誘敵深入的伏擊戰(zhàn),而伏擊戰(zhàn)剛開始沒多久,卻變成“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大逆轉(zhuǎn),原本勝券在握的侯莫陳瓊,面對急轉(zhuǎn)直下的敗局,只能無奈的下令撤退。
兵敗如山倒,已非人力所能挽回,他打了幾十年的仗,明白這個道理,再不甘心也得面對現(xiàn)實。
勝仗他經(jīng)歷過,慘敗他也經(jīng)歷過,既然敗局已定,那就只能盡量止損,盡可能將更多的兵馬撤出來,撤到黃河邊上的濮陽據(jù)守。
守住白馬津,延緩宇文溫渡河的速度,為朝廷調(diào)集兵馬爭取時間。
而光撤退還不行,大營一隅堆積如山的糧食以及輜重物資要一把火燒掉,絕不能留給宇文溫。
緊急關(guān)頭,侯莫陳瓊急而不亂,分派將領(lǐng)執(zhí)行相關(guān)事宜,隨后騎上馬準(zhǔn)備撤離,賀蘭寬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召集部曲及所部兵馬備戰(zhàn)。
他選擇留下來斷后,要為侯莫陳瓊及其他將領(lǐng)撤退并焚燒糧草輜重爭取時間。
大潰敗時,敢于自告奮勇斷后的軍隊勇氣可嘉,當(dāng)然,賀蘭寬也有可能投降,不過侯莫陳瓊不這么想,見著對方意志堅定,他下馬向?qū)Ψ洁嵵匦卸Y,隨后上馬離開。
自告奮勇斷后的賀蘭寬,當(dāng)然不是找借口留下來以便投降,他既然已經(jīng)做了選擇就不會后悔,雖然現(xiàn)在確實可以后悔。
看著面前的部曲,看著忠心耿耿的將士,賀蘭寬拔出佩刀,向著火光之中洶涌而來的敵人,奮力高呼:“兒郎們!隨本公殺敵,為大軍斷后!”
“是!”
眾人大聲回答,拿著手中武器,跟隨賀蘭寬迎向如狼似虎的敵軍。
狹路相逢勇者勝,雙方隊伍在狹窄的營區(qū)道路上展開激戰(zhàn),血腥而殘酷,沒有轟天雷打頭陣,靠的全都是血肉之軀,還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火光之中,鮮血四濺,到處都是敵人,己方勢單力孤,耳邊都是廝殺聲,賀蘭寬仿佛回到了那一天,自己同樣深陷重圍。
那天,周軍圍攻齊軍死守的晉陽,天子宇文邕親自指揮將士從晉陽東門攻入城內(nèi),眼見著就要大獲全勝,卻被齊軍分兵繞城抄了后路,與此同時街道兩側(cè)也沖出許多伏兵。
晉陽是高氏霸府所在,高氏頗得人心,而那些伏兵之中,竟然有大量老弱婦孺。
他們有的站在房頂,有的從房屋里沖出來,手持各式各樣的武器,甚至還有木棒、石塊,瘋狂的攻擊入城周軍,街道狹小,周軍施展不開,首尾難顧,被敵人前后左右夾擊,傷亡慘重。
賀蘭寬和兄長賀蘭璨,為保護(hù)天子撤退而浴血奮戰(zhàn),許多同袍倒在他們身邊,而天子距離城門不過咫尺之遙,卻如千里之遠(yuǎn)。
許多擔(dān)任侍衛(wèi)的權(quán)貴子弟,為保護(hù)天子而戰(zhàn)死,賀蘭璨身中數(shù)箭倒在血泊之中,賀蘭寬想要把兄長的尸體搶出城,卻被石頭砸中腦門,昏死過去。
當(dāng)他醒來時,周軍已經(jīng)再度攻入晉陽,自己是被人從尸體堆里救出來的。
賀蘭氏是宇文氏的親黨不假,但父子兩代人已經(jīng)盡忠了,所以沒有絲毫虧欠,宇文氏的不孝子孫敗家業(yè),與賀蘭寬無關(guān)。
對他來說,宇文氏失去人心,那是咎由自取。
賀蘭寬面對表侄宇文溫的勸降不置可否,他的選擇不止一個,雖然做宇文溫的內(nèi)應(yīng)能立大功,借此在長安朝廷有一席之地,但反著來,同樣能立大功。
把宇文溫干掉,宇文氏在河南、淮北的局勢瞬間惡化,鄴城朝廷穩(wěn)住陣腳,必然能趁機(jī)反攻,聯(lián)合陳國對付宇文氏,南北夾擊。
屆時即便尉遲氏無法攻入關(guān)中、山南,也能東西對峙,他,同樣能在鄴城朝廷有一席之地。
尉遲氏已經(jīng)撕破臉,遲早要改朝換代,而賀蘭寬的故交杞王宇文亮,如今還在維持體面,沒有和天子翻臉,但總會翻臉,到時候又落得宇文護(hù)的下場,投靠過去的他該怎么辦?
世事無常,賀蘭寬不想再冒險,所以做出了選擇,而他的選擇現(xiàn)在看來是錯的,那就要承擔(dān)后果。
父親選擇站在宇文護(hù)一邊,鏟除有威脅的元勛,保住宇文氏的江山,卻成了廢立天子的幫兇,被稱為“為虎作倀”,這就是后果,那又如何?
兄長賀蘭璨,選擇成為宇文氏的忠臣,所以戰(zhàn)死了;而對于賀蘭寬來說,既然選擇成為尉遲氏的忠臣,戰(zhàn)死又何妨?
身邊人越來越少,賀蘭寬身被數(shù)創(chuàng),而涌入軍營的敵兵越來越多,看著大量敵軍弓箭手正在前方集結(jié),對著這邊彎弓搭箭,他從陣亡者手上拿起一面盾牌,率領(lǐng)殘部向著前方?jīng)_鋒。
愿賭服輸,輸了就輸了!
。。。。。。
化作火海的軍營,到處都是奔走呼號的人影,其中摻雜著大量驚慌失措的青壯,他們被官府征發(fā)從軍,只是做一些體力活和雜務(wù),從沒殺過人見過血,如今大營亂成一團(tuán),個個嚇得抱頭鼠竄。
到處都是流矢,一不留神小命不保;到處都是大火,若是跑進(jìn)死路,就會被活活燒死;到處都是士兵,一波一波的敵我難辨,青壯們?nèi)缤瑹o頭蒼蠅般亂竄,哭喊連天。
此時的軍營,化作地獄,瑟瑟發(fā)抖的青壯們,求生不得,卻不想死,正走投無路間,救星來了。
沖入軍營的隊伍有很多,有的隊伍打著白底紅圈旗,向著驚慌失措的青壯們呼喊:“靠過來,抱頭靠過來,不要亂動,保你們安全!”
雖然口音聽不太懂,但見著有人抱頭跑過去,真的沒被砍死,更多的青壯抱頭跑去,跑向那些打著白底紅圈旗的隊伍。
那些隊伍里的士兵分發(fā)給他們白色裲襠,讓他們穿在身上后跟著隊伍走,時不時有小股士兵沖出來,卻被這些隊伍輕易擊潰,而見著投降能保命,又有更多的人跑過來投降。
爭先恐后投降的士兵、青壯越來越多,各自隊伍慢慢壯大,而前進(jìn)的方向只有一個,那就是開始冒起濃煙的糧倉和草料場。
投降的士兵,被押到別處看管,而身著白色裲襠的青壯們,被隊伍帶到開始燃燒的糧倉外,分成若干隊,拿著各種各樣器具,分工協(xié)作、打水救火。
“大家馬上救火,撲滅了大火有炊餅吃!”
“誰敢偷溜,格殺勿論,誰敢怠工,格殺勿論!”
殺氣騰騰的講話,即便有口音,但傻瓜都聽得懂,青壯們看著開始燃燒的糧倉,又看看士兵們手里的尖刀,很快就做出了選擇。
打水的隊伍,從糧倉延伸到營外五丈溝,不顧四周還在廝殺,大家開始奮力打水、運(yùn)水救火,糧倉一側(cè),冒險入營的西陽王宇文溫,看著冒出濃煙的一座座糧倉,心急如焚。
仗,是肯定勝了,追擊潰兵,不是他的任務(wù),而現(xiàn)在他要做的,就是撲滅大火,不要讓糧倉付之一炬。
敵軍撤退,一把火將糧倉點了,夠狠、夠決絕,而對于宇文溫來說,必須趕緊滅火,盡可能搶救出更多的糧食。
宇文溫的軍隊不缺糧食,但今夜一戰(zhàn)必然俘虜很多人,靠現(xiàn)有的糧食養(yǎng)不起,又不能遣散俘虜免得讓尉遲氏再度收攏借以恢復(fù)元?dú)猓綍r候糧食不夠吃,就只能搞萬人坑這種大屠殺。
但宇文溫可沒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這些俘虜大多是普通百姓和士兵,又不是冥頑不靈成日里挖國家墻腳的地頭蛇。
這么多青壯勞動力若能活下來,就算不當(dāng)兵,組織起來恢復(fù)生產(chǎn)再合適不過,所以面對大屠殺和拼命救火,宇文溫選擇后者。
見著火勢有失控的危險,他卷起袖子就要去提水桶,被極度緊張的侍衛(wèi)們苦苦攔住:“大王!如今到處都是流矢,可不能...”
“廢話少說!一起去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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