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憐！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高緯企圖欺騙自己，眼神慌亂地四下張望，瘋般地大聲吼叫，“御醫(yī)呢？御醫(yī)都死哪兒去了！”

    “皇上，此地危險，還是先行躲避……”幾個“忠心侍主”的宦官畏畏縮縮地上前勸阻，卻反而被高緯一腳踹翻。

    “滾！”怒不可遏的高緯正在氣頭上，眼睛也漸漸紅了起來，這是他平時要殺人的前奏。

    “陛下……”馮憐剛吐出兩個字，便又忍不住地咳血，身上的血洞在箭矢的作用下不住地往外淌著血。

    “不要了！御醫(yī)很快就到了！你會沒事的！朕不許你有事！”高緯的情緒開始逐漸崩塌，包裹在他強硬話語中的是他那顆彷徨無助的心。

    “陛下……臣妾……就要死了……”馮憐虛弱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撫摸上了高緯的臉龐，“能有這樣的……結(jié)局，也算……不錯了……”

    高緯猛烈地?fù)u著頭，死死地咬著牙：“憐，朕不許你死！朕還要封你為皇后，母儀天下呢！你怎么能棄朕而去！”

    這時，那些平時總是慢悠悠的老御醫(yī)終于快了一把，匆匆忙忙地一路跑過來。

    “快！快給憐看看！醫(yī)治好了重重有賞！醫(yī)治不好，朕誅你九族！”高緯的精神已經(jīng)極度不正常，語無倫次地著一些讓人恐懼的話。

    那老御醫(yī)身子打了一個哆嗦，哭喪著臉，哆哆嗦嗦地給馮憐把脈。手一搭上馮憐的脈搏，老御醫(yī)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時間過得很慢，老御醫(yī)終于切完脈起來，望著高緯希冀的神情，不知該如何是好。

    “啊！憐究竟能不能救？”高緯急了，揪住老御醫(yī)的領(lǐng)子，就要問個清楚。

    老御醫(yī)骨碌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著頭求饒：“陛下饒命啊！馮淑妃被箭矢射中心脈，已然回天無術(shù)。還望陛下開恩，要殺就殺老臣一個，不要株連老臣的家人！”

    “你這狗才！”高緯怒氣勃，上去一腳就把老御醫(yī)踹翻在地，“朝廷養(yǎng)你們干什么用？關(guān)鍵時刻居然就給朕一句回天無術(shù)？尸位素餐，朕要滅了你的九族！”

    “陛……陛下，不要……不要……再殺人了……”馮憐清醒過來，痛苦地?fù)u搖頭，出言勸阻，“陛下……臣妾想要跟……您……單獨……在一起……”

    “憐！憐你不會有事的！這個人不行，就再找。大齊這么大，朕就不信找不到一個醫(yī)術(shù)好的！”高緯連忙蹲下身子，抱起馮憐柔若無骨的身軀走進(jìn)了軍帳中，“我們進(jìn)去再，進(jìn)去再！”

    一路上，淅淅瀝瀝的血液順著被染紅的裙擺流淌下來，在地上綻放出一朵朵艷麗的血花。

    高緯抱著馮憐走進(jìn)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軍帳之中，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溫柔地為她拭去臉上沾染的血跡。

    “陛下……臣妾有……有話……想要……跟您……”馮憐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漸流失，用盡最后的力氣握住高緯的手。

    高緯這時也冷靜了下來，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反手握住馮憐的手，柔聲道：“好！朕聽著，憐你要什么就吧！”

    馮憐感受著高緯手掌的溫暖，斷斷續(xù)續(xù)地道：“臣妾……臣妾……不是……馮憐……”

    高緯卻像是沒有絲毫意外，依然是那副深情款款地望著馮憐，道：“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

    “陛下知道？”馮憐一下子恢復(fù)了精神，驚訝出聲。

    “對！朕知道。”高緯嘆了一口氣，娓娓道，“朕知道你是斛律蘭，斛律光的庶女，幾年前在斛律光被處死后莫名失蹤。一年前出現(xiàn)在皇宮之中，卻是了個馮憐的名字。包括……包括你是來報仇的！這些，朕都知道！”

    “既然陛下知道，為……咳咳……為什么不揭穿我？”馮憐，不，現(xiàn)在是斛律蘭，她被高緯的自白給嚇了一跳。原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偽裝，結(jié)果卻是早就被高緯得知了她的真實身份。這么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高緯的眼皮底下生的，他早已看穿了自己。

    高緯抱著斛律蘭，在她的耳邊輕輕道：“因為朕愛你！朕第一眼看見你，就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你了！你可記得那年祭孔之日，你出來參加廟會，期間被幾個賊人偷去了荷包。一個少年男子為你打退了賊人，追回了失竊的荷包。”

    斛律蘭被突如其來的事實真相給驚呆了，哽咽著不出話來。

    高緯接著侃侃而談：“那個人就是朕。朕當(dāng)時還是皇太子，因為貪戀民間熱鬧，偷跑出宮。沒想到，就遇見了你。從此以后，茶飯不思。日日夜夜，想的就是你。直到最后，朕終于打聽出來，你就是斛律光的庶女。”

    “可是你……殺了我……父親……殺了我……家……”斛律蘭已經(jīng)處于彌留之際，但到死還是忘不了之前的那場災(zāi)難。

    “朕很抱歉，對于這些，朕無話可。”高緯閉上眼睛，輕聲道，“朕也在后悔，當(dāng)初為了穩(wěn)固帝位所做的一切。朕以為自己可以不愛，但當(dāng)你再度出現(xiàn)在朕面前的時候，朕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哪怕知道你對朕只有恨！為了你，這個天下又算得了什么！”

    “呵呵……哈哈……哈哈哈……”斛律蘭禁不住狂笑起來，在笑聲中閉上了眼睛。

    最后笑聲戛然而止，一縷香魂隨風(fēng)飄散。

    高緯還是保持著蹲下的動作，久久沒有回神。

    “朕是真的愛你！蘭兒！你為什么要這么傻，替朕擋箭！沒了你，朕要這個天下還有什么用啊！”

    忽然，高緯猛地站了起來，將斛律蘭的尸身心翼翼地在床上放置好，替她蓋好被子，就如同她還活著一般。

    “蘭兒，你在這兒慢慢休息，朕很快就會回來，很快！”

    高緯出了大帳，看著已經(jīng)都圍著大帳卻又不敢有什么動作，只是唯唯諾諾站在原地的眾兵將，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的眼中滿是瘋狂的神色，原英俊的臉龐也變得猙獰無比。

    “出征，朕要平陽城內(nèi)，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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