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平靜了自己的呼吸，平靜了自己的心思，只愿這最后的心愿實(shí)現(xiàn)，他便死而無悔。
這最后的心愿是使無辜的生命都活下來，要是可能的話，讓自己的師弟也好好活著。
他運(yùn)用意念，就要調(diào)動真元從神闕穴迸發(fā)。
他生時(shí)，先天神明在此斷缺；他死時(shí)，他的先天神明將在此與天地連接，他將與天地化為一體。
神闕穴。
這便是道教的死生一也。
天地與我為一，萬物與我同生。
他的神闕穴緩慢而開，就要將他的真元大發(fā)揮而出。
就在這纖毫之際，他聽的一個(gè)聲音在他耳邊嘻嘻地罵道：“你這個(gè)老不死，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山羊胡子大驚，就在這時(shí)，他只覺得有一股桀驁不馴的力道從身外的土堆外傳來，曲折往復(fù)地撞到他腹之上，將他就要迸發(fā)的真元輕輕松松地打落回了丹田，同時(shí)，他的神闕穴也隨勢閉合。
然而山羊胡子更想不到的是那股桀驁不馴的力道反向沖擊，篷的一聲如起了一陣爆破，將圍住他的土堆盡數(shù)沖開，更為驚奇的事，那股力道余勢不歇，直直沖向短胡須身周，蓬蓬兩聲，又在短胡須身前催開一道壕塹，最后那力道斜而沖向西北角，將峭立的坑壁沖成了一道斜坡，接著，一道無形的氣沖天而起，化為了無有。
這一切發(fā)生僅僅是在眨眼之間。
山羊胡子興奮外加驚詫，從土堆中蹣跚出已經(jīng)麻木的下肢，顫聲道：“師弟，你……你看沒有？”
短胡須想不到師兄的真元這般的威武，悲喜交加地滾出土堆里，興奮的一跤跌倒，揚(yáng)起上身道：“師兄，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不是……不是……，你看到?jīng)]？”山羊胡子倉皇四顧，夜色黑魆魆的，哪里能看得到什么。
短胡須爬起身來，過去就要攙山羊胡子，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想師兄失卻真元以后，當(dāng)是命在頃刻，心里又是痛又是悲。
“沒有，沒有，你沒有看到，連我也沒有看到。”山羊胡子不安地環(huán)顧周遭，喘著粗氣。
短胡須不知怎么回答，張口結(jié)舌，師兄一定是失卻真元以后神明喪失，才會這樣失魂落魄的。
“你這個(gè)老不死，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山羊胡子耳邊久久回蕩著這句話語。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
是人？是神？是妖？
這份力道真是好生了得，由及大，先以緩力逼回自己體內(nèi)真元，再以中力摧來縛住自己與師弟身外的土堆，最后竟蕩平坑壁，沖天而逝。
這份力道無窮無盡，又隨人心意而動，真真是達(dá)致了天人之境。
收合有度，每次出擊都恰到好處。
而且來無影去無蹤，如鬼如魅，勝是鬼魅！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
山羊胡子煩躁地向天而望，天際連一絲青煙都沒有。
短胡須顫顫地一跌一爬地趔趄過來，就要去扶師兄。
山羊胡子煩躁地斥道：“扶我做什么，快……快去拾劍。”
短胡須見師兄中氣竟然比失卻真元以前都要壯些了，不明所以，看他一眼，又抖抖顫顫地爬過去拾劍。
山羊胡子臉上焦急之色畢現(xiàn)。
心底反反復(fù)復(fù)地著：
到底是何人？他既然要救我，為何不救人救到底，將妖怪魅收拾了，以方才那力道，便是有一百個(gè)魅，也是綽綽有余，他為何要留下這后遺癥，要以我輩之力量對付魅，最大的勝算也只能是同歸于盡，甚而至于徒勞無功，那他這樣救我又有何意？
他既然要害我，為為什么又阻止我發(fā)動自己真元來對付魅，我發(fā)動真元也是一死，而且即便那樣，對付魅也是心里沒底，勝敗難測。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要這樣做？
不死不活的不給我個(gè)痛快，反而讓我死不瞑目，抱恨而終。
為什么？
“你這個(gè)老不死，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那句話是甚么意思呢？似乎是恨我？老不死，恨的我咬牙切齒似的；又似乎是藐視我，一代不如一代了。
那究竟是甚么意思？
我的仇人？我自信平生從未與人結(jié)仇
山羊胡子腦袋里走馬觀花地胡亂猜測著，一時(shí)間，便覺得腦袋里昏昏沉沉的，有如醺酒了一般。
那個(gè)人是誰？這樣做究竟意欲何為？
是友是敵？
可是現(xiàn)在，時(shí)間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不管怎樣，現(xiàn)下要完成的事情必須義無反顧地去完成。
土坑里發(fā)生的這一巨變感染著趙正和妖們，還有魅。
但他們實(shí)在是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好奇這一巨變的原因，他們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部神經(jīng)都高度集中在魅的一舉一動上。
趙正感覺自己的心跳已超出了胸膛的負(fù)荷。
嘭——嘭——嘭——
巨大而且有力，他感覺有些支撐不住了，他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但他感覺那聲音仿佛來自外界，與自己的心跳同聲同在。
他睥睨左右，只剩下了十三個(gè)妖，部都擁在他的身周，恐懼使他們不知所措。
妖們零零落落地散在他的身周，顫成一片，黑壓壓的猶如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們的同類在他們眼前眼睜睜地頃刻間化為別人的實(shí)物，他們唯一的反應(yīng)只是恐懼，無盡的顫抖。
深深的無止境的害怕。
沒有一個(gè)妖顯現(xiàn)出憤怒來，沒有一個(gè)。
趙正忽然間覺得很悲哀，他的眼眶濕潤，他有想哭的感覺。
他們與人類看來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雖然人類中也有他們的同類。
物傷其類！
此時(shí)，他們唯一的祭奠方式也許只能是麻木。
并沒有誰會突然間站出來，義憤填膺，然后向著恐懼挑戰(zhàn)。
怕無益，何必怕？
沖進(jìn)恐懼中去，你將一無所懼！
既然怕無益，又何必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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