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到石羊集的商隊有些多，大堂里除了原的堂倌蘇氏兄弟，老板娘臨七姑還親自上陣，甚至把后廚負責(zé)切菜的白崖也給拎了出來。
“給那桌送去。”七姑埋著頭算賬，看也不看剛從后廚端著豬頭出來的白崖，翹著蘭花指朝墻角指了指。
白崖的嘴角抽了抽，用臉上唯一能動的肌肉表達完反對，就無奈地端著這籮豬頭朝墻角過去。
算上今天，白崖在這個世界已經(jīng)待了整整一周。
按照他的個人看法，顧臨客棧的待客之道絕對是惡劣之極。哪有用笸籮裝著整顆豬頭，就這么端上餐桌的！
可惜這里是塞北戈壁灘，白崖的觀念不合時宜。這里的酒客大部分都自帶刀具，一頓酒肉下來，有時候連筷子都用不上。
不過，今天有些特殊，墻角這桌的兩位客人應(yīng)該是首次出塞，還不太適應(yīng)塞外客棧的待客之道。
這兩人一個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另一個是四十多的中年人，看兩人有些相似的面容，應(yīng)該是親戚。
他們的打扮跟客棧里的其他人不同，即便在這個風(fēng)沙漫天的戈壁灘，依然穿著青邊白底的漢服長衫，頭戴冠帽，腳蹬厚底布帛靴。
這那像是塞北行商，倒更像是出外踏青！
白崖剛放下盛著豬頭的笸籮，身邊就傳來了一個充滿怨氣的聲音。
“二，你們店里的蒼蠅可真多，這樣讓人怎么吃東西啊！”坐在桌子左側(cè)，面容白皙的年輕人一邊用絲帕捂著口鼻，一邊用筷子了豬頭上面飛舞的幾只綠頭蒼蠅。
白崖木然地轉(zhuǎn)頭看了看他，右手從桌上的筷筒里抽出一根筷子。
“唰唰唰！”筷子在豬頭上空揮舞了一陣后，七只蒼蠅像是腦袋被敲暈了的朋友，圍著豬頭趴了一圈。
看著肚破腸流，還在微微抽搐的幾只東西，臉皮白凈的年輕人就是臉色一白，差嘔出來，估計這下子徹底沒食欲了。
他那個長輩模樣的同伴，也盯著桌上的蒼蠅有些愣神。
白崖停在桌邊，沒有話，等著他們回神。
“二，這豬頭……能不能麻煩你端回去切一切？”四十多的中年人先回過神來，苦著臉客氣地問道。
白崖頭，左手抓起豬頭，發(fā)力扔在空中，右手閃電般從腰間抽出自己切菜用的剁骨刀。一片亮眼的白光之后，大豬頭悄無聲息地分成不規(guī)則的十幾塊，重新掉回笸籮。
兩個客人微一皺眉，卻沒有再表現(xiàn)出剛才的驚訝。
白崖心中一動，想到白姓少年的記憶里，這種裝扮的中原人很少會出現(xiàn)在石羊集，或許會是一個了解世界的很好機會。
他頓時對這兩人留上了心，趁著在大堂幫忙，時不時便靠近這桌，偷聽兩人的談話。
“……二叔，以家的商隊實力，何須走這條沙漠商道，一路從武威、張掖、酒泉、敦煌過去不好嗎？這條商路馬賊眾多，要是萬一出個好歹……”年輕人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年紀(jì)懂個什么，家主曾請一位大相師算過……騰格里沙漠的空間界膜是涼州區(qū)域最為薄弱之處……”中年人撫了撫長髯，輕聲道。
“二叔是仙魔位鏡……”年輕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慎言！”中年人舉手一攔，看了看四周只有一個背對著他們的白崖，這才輕聲答道，“那種地方……豈是家族可以窺視的！”
中年人豎起一根食指指了指上面，“我等只是為人耳目，替上面那些……收集信息！”
“仙門嗎……”年輕人眼中泛起一絲興奮。
“孺子可教也！”中年人笑著了頭，閉上眼睛，輕晃著腦袋道，“自從天地裂變以來，神州開天辟地、化一為萬……”
白崖在大堂里看似跑來跑去，忙碌異常，實際上注意力都在這對叔侄身上。兩人的對話，語句清晰的不多，但就這寥寥無幾的內(nèi)容卻讓他聽是心驚。
原來，這個世界與他以前的世界有很大關(guān)聯(lián)，但又有所不同。
于今數(shù)千年前，這個世界曾經(jīng)也有春秋戰(zhàn)國，但就在戰(zhàn)國末期，秦國滅周的那一年，歷史產(chǎn)生了巨大轉(zhuǎn)折。
秦國沒有統(tǒng)一列國，漢朝也沒有出現(xiàn)，這個世界出現(xiàn)了被稱為天地裂變的巨大災(zāi)難，嚴(yán)重程度相當(dāng)于神話中才有的開天辟地。
神州大地裂變不斷，各大列國疆域竟在悄無聲息地迅速拓張。原的地貌在數(shù)年間，就會變得面目非。天地間充滿了生命靈氣，所有生命都開始逐步演化。
現(xiàn)今的華夏神州幾乎無邊無際，普通人窮其一生也無法橫渡神州大地。生命物種數(shù)不勝數(shù)，除人類外，居然還誕生了其他智慧種族，甚至是蠻荒神獸和妖魔鬼怪。
整個神州被分為冀、并、兗、豫、青、揚、荊、幽、徐、司、益、涼，交等十三州。
每一州疆域都比原的州域要大無數(shù)倍，形成了以原戰(zhàn)國七雄為主，上百個諸侯國為次，甚至囊括了東、南、西、北，除華夏以外的各大蠻夷部族。
即便如此，人類的居住地和城池也只占據(jù)了神州很的一部分地域，城與城之間以空中航線、眾多驛道和傳送符陣相連接，星羅棋布如漫天星辰般鑲嵌在神州大地各處。
而在人類居住地和城池之外，則是荒野蠻域，那些地方是各種強大的蠻荒兇獸和妖魔鬼怪的地盤。
白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連那兩叔侄結(jié)賬離去都沒有注意到。
“浮空樓船、傳送符陣、空間界膜、仙魔位鏡、仙武宗門”等等諸多謎團，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讓他首次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白崖此時已經(jīng)明白這里絕對不是想象中的古代世界，按照那兩叔侄話語里的意思，現(xiàn)今距離天地大裂變時期，已經(jīng)過去了五六千年，算上春秋戰(zhàn)國以前的年月，歷史比他以前的世界還要悠久數(shù)千年。
“楞棒，又在發(fā)什么呆呢？七姑又在瞄著你了，趕緊去端菜！”就在白崖胡思亂想之際，蘇大悄悄捅了捅他，眼神朝柜臺那邊示意了一下。
白崖回過神，表情木然地朝后院走去。
臨七姑沒找到兇他的機會，很不爽地瞪了一眼蘇大，讓旁邊的蘇二偷笑不已，調(diào)戲楞棒也算是客棧眾人平時不多的娛樂了。
回到廚房，他發(fā)現(xiàn)灶臺上已經(jīng)堆積了不少下酒菜，趕緊裝出一副傻樣，在瘸腿三的怒視下端菜去大堂。
……
這一周待下來，白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原被他忽略的客棧諸人，似乎一個個都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因為剔骨刀法的關(guān)系，顧臨客棧第一個讓白崖注意到的人，就是記憶里將剔骨刀法教給傻兒的主廚瘸腿三。
在白姓少年有限的記憶里，似乎是以前把他撿回來的莫老頭跟瘸腿三關(guān)系很好，在辭世前請瘸腿三照顧傻兒一二，所以瘸腿三就把剔骨刀法教給了他。
剔骨刀法初練時，瘸腿三就是讓傻兒拿剁骨刀砍蒼蠅。每天不砍下一只蒼蠅，就會用燒火棍狠狠抽他，后來蒼蠅就換成了各種肉排。剔骨刀法在燒火棍的督促下，也徹底變成了傻兒的身體能。
客棧第二個讓白崖記憶深刻的人，是老板娘臨七姑。
臨七姑和顧臨客棧在石羊集很久了，她的年齡和來歷一直是個謎。
白崖注意到臨七姑的時候，是他穿的第五個夜晚。
他發(fā)現(xiàn)老板娘深夜不睡覺，滿臉憂郁地坐在客棧的屋，一個人抱著壇子喝酒。
白崖那時候突然腦抽了，無端端產(chǎn)生了文藝青年的浪漫情懷，很想學(xué)盜圣一樣飛到俏麗的老板娘身邊，陪她聊聊人生，侃侃大山。
結(jié)果他在客棧內(nèi)外繞了一圈，都沒發(fā)現(xiàn)能爬上屋的竹梯。就在他一不留神的當(dāng)口，老板娘就跟幽靈一樣從他的身后冒了出來，陰著臉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爆栗。
經(jīng)過這次爆頭教訓(xùn)之后，白崖終于明白顧臨客棧的水~很深，很深……
疑似刀客的三爺，疑似會飛檐走壁的輕功娘……這個世界似乎真的存在很高深的武功！
哪怕是蘇氏兄弟，他同樣發(fā)現(xiàn)了武功的痕跡。那種偶爾腳尖踮一下的熟悉感，讓白崖想起了并不瘸腿的瘸腿三。
難道三爺除了刀法，還會高深的腿法？
偶爾冒出來的靈感，讓白崖經(jīng)常不由自主地用詭異的眼神，偷看三爺?shù)挠夷_，然后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好幾次燒火棍。在廚房里被打得抱頭鼠竄，最后只能縮在燒火丫頭馨的背后。
每當(dāng)這種時候，馨都會很勇敢地仰著臉，張開雙臂成為白崖的擋箭牌，讓三爺只能無奈地放下燒火棍。
這丫頭在客棧里最討喜了，誰都不舍得罵她打她。
馨是客棧六人中唯一一個沒有武功的人，她的年紀(jì)最，在客棧只做燒水涮洗的事情。
因為每天對著灶臺，所以一張臉從早到晚都是烏漆墨黑，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著一股子靈性。
在傻兒的記憶里，過年過節(jié)他還是見過丫頭真面目的。白崖曾經(jīng)見過不少明星嫩模，但也不得不承認露出真容的丫頭是個美人胚子，私下感覺這丫頭長大了，肯定是一鍋禍國殃民的湯水。
此外，馨居然還真跟白姓少年有關(guān)系，她是傻兒三年前從戈壁灘撿回來的。
那時候丫頭昏倒在戈壁灘上，身上還滿是別人的鮮血。
傻兒把她背回來以后，臨七姑和瘸腿三都再三警告過他，不許他在外人面前提起丫頭的事情。
白崖現(xiàn)在想來，那兩人可能知道馨的身世。或許丫頭身上帶著大麻煩，所以才會被常年安排在廚房，而且還給她弄得滿臉爐灰，估計就是不想別人看清她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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