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戰(zhàn)大捷的消息被復(fù)漢軍以最快的度傳遞四方。

    福州城里，吳必達的表情有些復(fù)雜，又甚是不解。只看雙方戰(zhàn)力，大海上的這一戰(zhàn)，東南水師看似占據(jù)了絕對的優(yōu)勢，但雙方的實力對比絕對不像最終戰(zhàn)果反應(yīng)出的那般懸殊。吳必達都不知道甘國寶是怎么打這一仗的了。

    甚至于，若不是甘國寶與船同沉了，他都要懷疑甘國寶是復(fù)漢軍的內(nèi)應(yīng)了。

    復(fù)漢軍東南水師的實力吳必達當(dāng)然是清楚的，廣東水師的力量他也明了的很，若把他放到甘國寶的位置上，就是閉著眼打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慘敗的結(jié)局啊？難道是甘國寶自己昏了頭，出了昏招了？還是像九十年前的澎湖海戰(zhàn)那樣，風(fēng)向陡轉(zhuǎn)，老天庇佑陳漢？

    當(dāng)年的施瑯就靠著海上風(fēng)向陡變，一舉反敗為勝，以微之極的損失完敗鄭軍，殲滅了鄭軍兩萬主力，難道這場海戰(zhàn)也是如此？只是老天爺庇護的不再是大青果，而是陳漢了？

    吳必達內(nèi)心如此想著，心頭竟然對陳漢生起了一股‘敬意’。再想想陳漢的家史，短短三四年就搞得盛世繁華的大青果慘淡如此，都丟了南國的半壁江山，要一蹶不振了。不準的，陳漢真就是有天意庇護。不然魯山陳氏這個默默無名的地方族怎么陡然崛起若斯？陳鳴這個年紀剛剛雙十的青年，一天弓馬都沒練過，兵書都沒讀過的皂戶之子，豪強地主家的兒子，怎么就縱橫沙場無有一敗？前后覆滅了大清幾十萬兵馬？

    難道真的是天生將種奇才，還是自有天授？

    吳必達這般想著，回過頭來卻又覺得自己實在不該這樣想，這是對大青果的不忠啊，心慌意亂的竟是心跳不止。

    但是無論如何，廣東水師戰(zhàn)力滅已經(jīng)成了事實。這一仗復(fù)漢軍的東南水師得了完勝，那復(fù)漢軍上上下下的信心更不知道會膨脹到什么地步呢，拿下兩廣肯定是不必的。將來足跡也絕不會只限足于東南。

    “朝廷有難嘍。”吳必達感慨不已。大青果啊，三五年前還盛世繁華，烈火烹油的大青果。

    水師上絕對占優(yōu)的復(fù)漢軍，今后會讓大青果打蘇北到遼南的千里海疆變得無一日安寧，處處是烽煙，處處是戰(zhàn)場。

    吳家的命運已經(jīng)綁在了復(fù)漢軍這條大船上。木已成舟，吳必達性格再迂，也不愿看到復(fù)漢軍翻船的。他現(xiàn)在只是在腦子里‘想象’，因為他現(xiàn)在什么，想什么都是假的，因為他已經(jīng)‘中風(fēng)’了。

    整個福州城，政府官員士農(nóng)工商千千百百，如吳必達這樣想的，絕對不乏其人。

    這場大捷的消息就很快傳遍了整個江南，各地的報紙紛紛把大亞灣海戰(zhàn)復(fù)漢軍完勝的消息刊登出來，高興得不知道多少人把桌子椅子拍得震天響。

    復(fù)漢軍拿下了江南以后，漕糧沒有了，對外港口開埠了。整個江南雖然被戰(zhàn)爭搞得蕭條不已，實際上農(nóng)民也好，商人也好，都已經(jīng)看到了光明的出路。

    作為中國經(jīng)濟最繁榮的地方，江南商賈的力量絕對不弱的。之前是因為‘傳統(tǒng)因素’存在，商人的地位實實在在的被士紳壓過一頭，可現(xiàn)在商人有了工商署在背后撐腰，縱然只是剛剛荷才露尖尖角，爆出一點點力量，就讓復(fù)漢軍在江南的統(tǒng)治順滑了很多。

    尤其是上海、寧波的茶館、酒樓，那是天天坐的爆滿。一個個紅光滿面的富商大賈，手中拿著一張張報紙，高談闊論，讓那些開店的老板也賺了個盆滿缽滿。

    ……

    當(dāng)然，陳鳴不是銀子，復(fù)漢軍不是金子，他們的好不是誰都喜歡的。

    北京城里的八旗子弟們，就尤其的痛恨。復(fù)漢軍的每一次大勝就意味著清軍的一次大敗。而且讓滿北京的百萬八旗感到‘深惡痛絕’的是，因為復(fù)漢軍的‘倒騰’，大青果終于沒錢額放八旗們的鐵桿莊稼了。不僅如此，還要回遷八旗到關(guān)外老家，去開荒種地，去從土地里刨食。養(yǎng)尊處優(yōu)已經(jīng)百十年的八旗子弟們，如何想再拿起鋤頭？

    “操他娘的，這陳賊又走了****運。呸！”這么話都還算是客氣的。

    而紫禁城里，當(dāng)吳書來把復(fù)漢軍水師大勝的消息報上來的時候，乾隆皇帝神情似乎很平靜，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不過他那忍不住顫抖的雙手卻暴露了他此時心中的恐懼。

    乾隆皇帝的寢宮墻上掛著一張大大的大地圖，是整個大青果的地輿圖。乾隆死死地看著地圖上廣東的位置。現(xiàn)在復(fù)漢軍已經(jīng)要對廣州起進攻了吧。

    而消滅了廣東水師的復(fù)漢軍艦隊，若是開到山東，開到天津……

    乾隆只是這么一想，渾身就寒的徹骨！“加快度，東北必須加快度。”乾隆需要更多地錢，更多地糧食。

    他的帝國正在倒塌！

    ……

    魯山。

    天色已經(jīng)黑了，陳惠在椅子上整整坐了兩個多時。自從處理完公務(wù)后，他就坐到了這里。當(dāng)然陳惠不會是一直動也不動，只是臉色沉靜，渾身上下散著一種讓人窒息的迫壓感！

    兩天前，飛鴿來報，東南水師與清軍的廣東水師二次交火，兩支規(guī)模龐大的船隊打距離岸邊遠，然后就再沒有海戰(zhàn)的消息傳來。這叫陳惠心里如何放得下？所以這兩日，尤其是今日，整個漢王宮都是寂靜的。來來往往的官員、婢女都像是怕驚動了陳惠，惹來他無限的怒火一樣，話的聲音放，邁出的腳步變輕！

    直到王府中響起一陣高昂的歡呼聲，整個漢王宮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誰都知道陳惠為什么變成這樣，而當(dāng)他的歡笑響起，當(dāng)他身邊的侍衛(wèi)、侍從的歡呼傳出來，無疑就表示著廣東海戰(zhàn)的勝利，至少不是吃虧。

    “傳告四方，我軍海戰(zhàn)大捷，韃虜?shù)膹V東水師已被我軍盡數(shù)殲滅，海戰(zhàn)大捷！”

    陳惠手里拿著一張短短的紙條，一臉的喜氣洋洋，渾身上下都帶著三分清爽。憋在心口兩天的一股氣釋放了出來，看到了捷報，真就比吃了人生果還要渾身舒坦，八萬四千個毛孔都透著舒服和清涼。

    ……

    湖南省城，長沙。喜報的消息也傳到這里。

    作為原先的湖南省城，雖然湖南依舊沒有設(shè)立巡撫等省級官員，可長沙的地位半點也沒受到衡陽與岳陽的沖擊。

    所以陳廣乾作為長沙知府的地位是不需多的，這位投效陳漢時間不長，卻被魯公殿下瞧上了眼的知府大人，一直是眾人心目中‘湖南巡撫’的最有力競爭者之一。

    只是這位相傳中是販糖的商販出身的知府大人，做起官來有條不紊，得心應(yīng)手，連還把《長沙日報》緊緊地攥在手中，做官之余，《長沙日報》也搞得紅紅火火。就銷量而言，只長沙一地中，已經(jīng)追平省報《湘報》了。實在不想是一個販糖的商販。

    而且這位知府大人還挺推崇鄭板橋，自己書房中掛著“難得糊涂”四個大字，還有一把紙扇，扇面上親提了：不癡不聾，不做家翁，八個字。他坐上長沙知府的位置后，連續(xù)的招來官員在書房見面，很快這十二個字就傳了出去，立刻安定了下屬的人心。但‘難得糊涂’卻又不是真的糊涂，抓大放，著重放輕，以自己的‘言行舉止’，贏得了衙門上下官員官吏們的重愛。只是最近來這位知府大人忽然勤勉了不少，衙門簽押房里三天兩頭就開會。

    在長沙做官的人都知道，陳廣乾的脾氣是很好的，性情詼諧，對手下的官員們很和氣客氣，對長沙的駐軍人員更是周到，還有對下面的百姓士紳也都很可親，很少在堂面上脾氣，公開場合露出怒火。基上是個絕頂好的好bss了。

    而且誰都知道他是魯公殿下看重的人，長沙駐軍和岳陽、衡陽的駐軍，對之都客客氣氣。

    雖然也有人對陳廣乾的真實身份甚是好奇，這等人物和才學(xué)，怎么也不可能是賣糖的商販，可陳廣乾口風(fēng)極嚴，就是想派人去廣西查探查探，眼下兵荒馬亂的也無從查起。

    所有人都已經(jīng)默認了這個來歷有些神秘的陳廣乾前途無量了，對他背后的事情都保持著沉沒。或許等到他有朝一日坐上更高的位置的時候，才會露出真正的身份吧。

    今天整個長沙的縣局一把手都聚集到了府衙簽押房，長沙府的官兒們都見慣了陳廣乾的和藹可親，卻不料今天陳廣乾的臉上則是掛了一層寒霜，難看的要死。簽押房里的氣氛也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知府大人不但臉難看，而且不話，看來是被什么事情氣到了。底下的屬官、佐官們都不敢開口，就靜靜等著。直到最后警局的局長陳成知的咳嗽聲打破了這份沉寂。

    陳成知是暗營的老人。當(dāng)初受命追查李家的下落，在兩湖奔波往來，忙活了半年時間也沒有追查到李家人的最終去處，白白丟了一個巴上李妹的大好機會。后來湖南成了復(fù)漢軍的地盤，大批的暗營人馬轉(zhuǎn)入民政，他也就成了長沙警局的一把手。

    有著這樣的身份背景，陳成知職位又至關(guān)重要，可整個長沙府都沒誰敢招惹他。

    陳家姓子弟出身，那就是嫡系沒話了，暗營出身，暗地里不知道有著多少秘密，手中抓著在座眾人多少把柄，誰敢開罪他？

    陳成知對上面下達的政策也貫徹得力，十分認真。是陳廣乾料理長沙府事物的一員得力干將。

    因為陳廣乾和陳成知都知道自己的榮華富貴來自哪里，知道上面的一條條規(guī)定政令為的是讓陳漢更加強大，這是跟他們的根利益是休息相關(guān)的。自然陳成知這個對上政策貫徹得力的老人就最合陳廣乾的心了。

    所以現(xiàn)在這個時候也該他出來話。打破簽押房里低沉的氣氛。

    “各位達人，蕪湖貪腐案實在令人痛心，我等引以為鑒，當(dāng)聆聽大人教誨。”陳成知點破了陳廣乾臉色不好看的原因所在。是剛剛不久的蕪湖貪腐案。那是因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官——退伍兵——透信給報社，而爆出的一件貪腐大案。涉及金額以銀元計，在十萬塊以上。

    這報紙真的不能瞧，一給盯上了，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影響巨大！簽押房在座的長沙府一眾官員們都在心里面暗嘆。然后豎起耳朵來聽陳廣乾的訓(xùn)話。

    “諸位同仁，蕪湖貪腐案影響巨大。我朝剛立綱常，即有人如此膽大妄為，可恨之極。漢王、魯公都下嚴令，著各地方官員自省、查。

    蕪湖區(qū)區(qū)一知縣傾吞良田千余畝，狗膽包天。更伙同劣紳低價售出良田萬畝，罪不容誅！”那里可是蕪湖啊，田價比長沙要貴出半了。

    “而砍一蕪湖知縣，只是斬草，未能除根。這天下有止不完的貪污**，何以除此陋習(xí)？”

    陳廣乾似乎真的氣的不可抑制了。話中滿臉通紅，提及已經(jīng)被砍了腦袋的蕪湖知縣和蕪湖治下的那幾名土豪劣紳的時候，咬牙切齒。

    “蕪湖事之后，官多日難眠，輾轉(zhuǎn)反側(cè)，想出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來。今日邀請各位同僚議一議，大家都提提看法。如果可行的話，官就上書漢王！”最后兩個字的簽押房里大幾十個官僚寂靜無聲。

    “官員為一朝之根基，吏治不廉潔，官威即不入人心。百姓心無朝廷，何以信之朝廷？我等皆與國朝共益。國朝不興，我等亦是不興。國朝敗落，我等也自敗落。所以，廉潔吏治，盡一切手段打擊貪腐，刷新官聲，給百姓以信心，是為國之大事也。

    現(xiàn)今國朝官俸豐厚，制度清明，嚴禁三敬冰敬、炭敬、別敬，清朝官員送禮的規(guī)矩，在座諸位衣食無憂。但商氣亦盛，滾滾紅塵，誘惑百千。

    如此要廉潔吏治，不僅要打擊貪腐，更要用一些強制政策來‘保護’官員。”

    “官以為，如公開家資，申報田產(chǎn)。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每個官員就職、履新、遷轉(zhuǎn)、致仕，就把自己的家底都報一報，監(jiān)察御史查一查。看看前后對照怎么著，有無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之？如此即可觀清一人清濁質(zhì)也。”

    陳鳴對老天爺起誓，陳廣乾想出的這官員財產(chǎn)申報公開之法，絕對沒有他的意思。這真的是陳廣乾管古今歷史，想出來的一個妙計。原滋原味的‘土著色’！

    中國西漢初年在選拔官吏時是有“財產(chǎn)申報公開制度”的，即所謂“十算為官”，一算即擁有1萬錢的財產(chǎn)。也就是，候選官吏家產(chǎn)不能低于1萬錢，這是認為官員過窮則可能起貪心，對吏治不利，且官員責(zé)任重大，一旦出現(xiàn)失誤，有財產(chǎn)的人可以用家財補償。這一制度到漢景帝時降為“四算為官”。

    北魏孝文帝改革，規(guī)定各級官員的俸祿，同時宣布“祿行之后，贓滿一匹（布帛）者死”。這時期的“反腐”主要依靠由中央直接派出“使者”進行糾察，一旦現(xiàn)貪腐證據(jù)，便對涉事官員進行懲處。糾察的對象，自然也包括各級官員的財產(chǎn)，財產(chǎn)和收入嚴重不符就會引起懷疑。

    這一制度歷經(jīng)修訂，隋、唐、宋都相繼沿襲，各級官員的財產(chǎn)都被置于皇帝和中樞機構(gòu)公開和秘密監(jiān)察之下，在個別時代（如武則天朝），皇帝通過秘密機構(gòu)，對官員的家庭財產(chǎn)更了解到纖毫不差的地步。但“財產(chǎn)與收入不符”是否懲處、是輕罰還是嚴懲，則帶有很大的個人好惡和隨意成分。

    但無論如何，這些‘前輩經(jīng)驗’與陳廣乾以‘抑制、監(jiān)察貪污，清正吏治’為根出點的官員財產(chǎn)申報公開制度是完不一樣的。但也不能否認陳廣乾確實從中吸取了一定的觀點理念。

    陳廣乾的話的在座的幾十名大官員人人臉上青白不定。這真的是陳廣乾這個眾人眼中的好好知府想出來的點子嗎？

    太狠了，也太損了！

    “官員所擔(dān)責(zé)任重大，朝廷當(dāng)用手段以保吏治……”

    整個簽押房寂靜無聲。陳廣乾還在長篇大論的講述著他這個法子的好處。似乎一點都沒現(xiàn)底下人，人人都坐立不安，人人都臉色變幻無定。

    他只一心講述著這個被魯公來信極力贊許的政策對于官員的‘好處’。陳廣乾有個感覺，只憑此策自己就能一鳴驚人，響動天下。為他走上更高的層次打下堅實的基礎(chǔ)！

    簽押房里寂靜無聲，對于陳廣乾出的‘提提看法’邀請，沒有一個出頭開口的。幾乎所有的官員都不同意。可他們又想不出什么理由來光明正大的反對它。

    一個財產(chǎn)公開，一個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最，真把在座所有當(dāng)官的都給嚇尿了！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此法為某閉門造車所生，一家之言，定有考慮不周不當(dāng)之處。諸位同僚暢所欲言……”

    簽押房中還是一片寂靜。陳廣乾像是沒看到在座眾人的臉色一樣，一點也不顯尷尬的打著官腔，啰里啰嗦的了一通。然后道：

    “既然諸位無人開口，如此諸位都是沒有意見嘍？那就好。官即刻與劉大人湖南監(jiān)察御史劉紀江知會一二，聯(lián)名寫道折子上奏漢王。這政策對一些人是很不利的。我長沙府官員無一反對，這證明我長沙府官員個個都是好的。官內(nèi)心甚慰。蕪湖縣之事只代表少數(shù)……”

    就在整個天下都在為復(fù)漢軍水師與廣東水師的勝負而‘驚喜’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一項深深影響著陳漢將來幾百年政壇的政策，已經(jīng)從長沙這個魚米之鄉(xiāng)誕生出來了。

    當(dāng)陳廣乾與劉紀江的聯(lián)名奏折送到魯山的時候，陳惠雖然在深深期待著已經(jīng)開始的廣州之戰(zhàn)的捷報傳來，可還是對這項政策拍案叫絕，大聲叫好。

    “妙策，實在是妙策！”

    這世界上沒有可絕對杜絕貪污的政策，官員財產(chǎn)申報公開，卻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官員貪贓枉法的風(fēng)險，如此就足夠了。

    “陳廣乾。”這個名字記在了陳惠的心中，這是人才！(未完待續(x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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