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的天空剛泛白,晨光與燈籠的光相映成輝、在微涼的薄霧中顏色十分美妙。大地界于蘇醒與未醒之間,恍若遮著一層薄紗,一切都那么寧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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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景色難以看出,今天正是漢王府祭祀先帝的日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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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王府承運(yùn)殿、圜殿和存心殿三大殿兩側(cè),有屋一百三十多間。有的圍成了小院,有的像營房一樣一字?jǐn)[開。房屋各式各樣錯落有致、多為懸山頂,不過在三大殿的承托下顯得有點(diǎn)低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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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能父子便住在一個廊房圍成的小院里。巫山桃源的人到漢王府后,朱高煦下令宦官為他們安排了宮女,那些宮女不僅要服侍生活起居,還有侍寢之職。然而瞿能父子都沒有碰過宮女半根指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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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們已經(jīng)起床了,瞿能一身布衣,頭上的發(fā)髻也只用粗布條束著,仿佛一個隱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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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院子里,手里拿著一根木劍,緩緩地斜舉到肩頭,忽然跨出一步,木劍一晃之間、已急速斜劈下去。瞿能側(cè)后的兒子瞿良材,活像是一個影子;動作姿勢和瞿能簡直一模一樣,分毫不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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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連長相也很神似,腦袋大,發(fā)際不高、額頭很平,面部骨骼粗大、輪廓清晰;嘴上胡須不多,修建得很平整。除此之外,他們平素生活似乎很簡樸,皮膚也有點(diǎn)粗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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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一言不發(fā),卻十分默契。他們在院子里活動了一番,瞿能便走進(jìn)上房,在椅子上入座。兒子瞿良材從宮女手中接過一盞茶,跪到椅子前一拜,終于開口道:“父親,請進(jìn)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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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能姿勢很端正,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微微點(diǎn)頭,用贊許的目光看了瞿良材一眼,伸手端起茶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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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大將平安也在一個院子里,一邊擺弄著架子上的兵器,一邊拿身邊的何祿開玩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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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何祿面無表情地侍立在側(cè),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平安便笑罵道,“悶葫蘆!真是難以回首,我竟然和你這么個人、一塊兒呆了幾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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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祿還是不吭聲,果然像個悶葫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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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庸穿著一身粗麻布做的斬衰孝服,來到了平安的院門口。他還沒進(jìn)去,就已經(jīng)聽到了平安在里面開玩笑的聲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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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庸也沒搞清楚自己為何與平安在戰(zhàn)陣上那么相得益彰……倆人真沒多少私交,性格也合不來,私下里盛庸不是很想和平安呆一塊兒。盛庸是個嚴(yán)肅而冷靜的人,對平安這種經(jīng)常耍嘴皮子的人,不怎么感興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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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將軍。”盛庸抱拳執(zhí)軍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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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轉(zhuǎn)過身,上來見禮罷,他就指著何祿道,“我記得他哥不是這模樣,怎兩兄弟相差這么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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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庸忍不住脫口道:“各有好處的,話少的人更靠得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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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笑了一下,指著盛庸的鼻子,用開玩笑的口氣道:“我看盛兄才是那個最靠不住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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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庸也權(quán)當(dāng)一個玩笑,不想和他胡扯了。不過回頭細(xì)思平安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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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庸一向非常“識時務(wù)”,當(dāng)年黃子澄、李景隆得寵信,徐輝祖等大將提起就罵;但盛庸卻與李景隆相處得很好,還常常夸李景隆文武雙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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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景隆接連戰(zhàn)敗,明顯要被黃子澄作為棄子的時候,盛庸隨即翻臉了,立刻和李景隆劃清界限。盛庸又機(jī)智地投靠了方孝孺、與黃子澄的同|黨鐵鉉歃血為盟,于是他終于在毫無朝中根基的情況下,拿到了平燕將軍的兵權(quá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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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平安的玩笑里,是不是在揶揄這些事。盛庸覺得極可能是,平安這廝看起來是個身體粗|壯的莽夫,但心思還是很細(xì)致的,不然在戰(zhàn)場上沒法看明白紛繁的局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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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庸不吭聲了,嘴上讓著平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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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平安又指著盛庸那身衣裳說道起來:“這行頭,那得親爹死了,兒子穿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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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庸道:“臣為君穿,也是可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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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指著盛庸搖了一下手,嘆道:“好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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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庸見這么個動作,心里十分不爽。暗罵道:他|娘|的,怪我改投君主太快?老子早就投降永樂皇帝了,你不也是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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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盛庸再次忍了。他換了話題道:“得提前準(zhǔn)備一番,天亮還有正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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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以為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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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庸又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我都不會再有第三次機(jī)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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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昌伯王佐跳眼皮的毛病,本來已經(jīng)好了。等他得到漢王府的命令時,又開始跳起來,時斷時續(xù)十分煩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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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上王佐的眼皮還在跳。他專門把府上一個郎中叫了進(jìn)來,問他:“左眼皮跳,是福是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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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忙道:“恭喜將軍,左眼跳財(cái)運(yùn),您想想這陣子有沒有甚么進(jìn)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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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去去!”王佐不高興地?fù)]了揮手。現(xiàn)在他根本不想發(fā)財(cá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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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出去后,昨夜侍寢的小妾拿著斬衰服出來,服侍他更衣。他一邊穿,一邊喃喃道:“調(diào)越州衛(wèi)……祭祀先帝,這兩件事怕是一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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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要去么?”王佐沉吟道,“不去好像又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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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嗲聲道:“主人今日怎地心神不寧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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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佐忽然抓住小妾的玉手,神色大變:“我怕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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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忙問:“主人怕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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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佐道:“有道是、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為,我悄悄干了一些事,怕被人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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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柔聲道:“您今早穿孝服,昨夜卻往死里折騰人家,有人會知道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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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王佐似乎很受用,他愣了一下,激動地握住她的玉手:“小紅,我今后一定好好待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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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撇了一下嘴|兒,委屈道:“妾身叫小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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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佐道:“小蝶,今后我一定好生待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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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幽幽道:“就怕主人轉(zhuǎn)眼就會忘了妾身的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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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佐不悅道:“我是那種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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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好了衣裳,跨出房門,嘆了一口氣想叫人把夫人孩兒都叫來,道聲別。不過他低頭看自己這么一身打扮,便作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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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佐仰望天空,自言自語地說道:“陰天有小霧,無風(fēng),看來也不會下雨。應(yīng)該是安靜的一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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