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柳夢生無話可說，方相如又問道：“那你可認罪？”

    柳夢生卻是沒之前那樣乖乖順從了，反問道：“我何罪之有？”不待方相如說下去，他就率先朗聲說道：“自我族屈居北境千余年來，歷代子孫無不思返大陸，豈料至紀正此任，竟推行安居之策，甘愿偏安一隅，于重返大陸之策再無提起！方相，我所說可有錯漏？”

    柳夢生此言一出，周圍那些正紛紛同柳夢生劃清界限的龍族們都住嘴了，方相如也陷入了沉默，倏忽之后，才回應(yīng)道：“沒有。 Ｘ”不過方相如馬上也是話鋒一轉(zhuǎn)，說道：“經(jīng)過千余年發(fā)展，如今人類實力相比當年已是大增，重返大陸之策一旦施行，必將大動干戈，到時生靈涂炭，我族中之龍隕落將不知幾何。先帝休養(yǎng)之策，也是從此出發(fā)，關(guān)愛族龍，不欲吾等白白丟了性命。”

    柳夢生卻是搖頭，“方相，我只問你一句，請你如實回答。”

    方相如頷首，“問。”

    柳夢生問道：“若你成為龍族之主，你是否會如紀正一般，甘愿偏安一隅？”

    面對柳夢生的問題，方相如沉默了。而他這時的沉默，其實已經(jīng)是對這個問題最好的回答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不止方相如如此，秦昊、周成卓，還有那些和柳夢生一同前來的龍族們此刻都沉默了，沒有一個開口喝斥柳夢生的。

    這一幕讓諾曼看在眼里，心生感慨：看來紀若兮的那個伯父還真是不得龍心。按照圣殿騎士團的說法，那紀正的死大概是“歷史的必然”，沒有柳夢生和蕭伯年，也會有張夢生，王伯年之流。

    當皇帝當?shù)竭@種份上，也真是夠失敗的了。

    柳夢生見到眾龍沉默，也不趁勝追擊，反而極有君子風度，點到即止，接著說道：“所以我并不認為我有罪，若真要定我之罪，那只是成王敗寇，無關(guān)乎正義。”

    柳夢生沒有趁勢窮追猛打，敬龍一尺，方相如也把這個問題就此放過，回他一丈，轉(zhuǎn)而問起了另一個他最關(guān)心的問題來。

    “你的同黨尚有何龍？若是從實招來，念在你以往功績，我承諾為你在新帝面前求情，盡量饒你一條性命。”

    “新帝？”

    柳夢生的目光越過方相如，投向了后方的紀若兮身上。

    紀若兮正被方相如他們?nèi)龡l龍拱衛(wèi)在中間，看著這邊。

    “老臣還未為郡主舉行祭祀大典，這便已然登基了？”

    方相如聲音干脆：“非常時期，非常對待。”

    要是在人類社會的話，貴族們見到王國中最有權(quán)勢之人當著他們的面宣布新皇，肯定已經(jīng)爭先恐后地開始拜見了，恨不得自己能夠搶在第一個拜見新皇才開心，但是龍族到底和人類種族不同，情況也有所差異。

    那些隨同柳夢生前來的龍族聽到方相如此言后，紛紛神情大震，卻沒有山呼海嘯爭先恐后地拜見表衷心，只是默默地向著紀若兮的方向頷首，并用雙翼做出古怪的動作來行禮以表尊敬和臣服，有禮且克制。

    紀若兮則是也神色肅穆地對他們一一頷首回應(yīng)，面目莊嚴，很有些樣子，她之前經(jīng)常會有的一些小女兒姿態(tài)完全看不到了。

    那邊和這邊互動密切，只有柳夢生無動于衷。

    “從實招來，這是你最后的機會！”

    方相如沒有被柳夢生岔開話題，又逼問了一遍。

    柳夢生也沒有再岔開話題，回答道：“還有岱宗。”

    方相如卻不滿意這個答案，早在之前通過和紀若兮的一番對話，他已經(jīng)知道了沈岱宗是始作俑者了，柳夢生這完全就是在講廢話，于是再次逼問：“除此之外呢？”

    柳夢生卻是搖頭了，“沒有了。”

    方相如神色嚴肅起來，大喝道：“柳司徒，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你若不為自己考慮，也請為你的弟子考慮！”

    柳夢生和沈岱宗雖然只是師徒關(guān)系，但是兩龍關(guān)系之好、情同父子，這在龍族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方相如見從柳夢生自身有點攻不下，立刻就轉(zhuǎn)了一個角度，把沈岱宗拎了出來想要逼柳夢生就范。不料柳夢生根本是半點也不在意，臉上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聽到方相如的威脅也沒有半點改變，反而是問道：“方相，你適才說到，始皇顯靈？”

    陡然被岔開了話題，令得逼問無法進行下去，這是方相如所不愿見到的，但是柳夢生問的又是恰到好處，正是方相如想找機會說出來的。

    快速地權(quán)衡了一番后，方相如覺得柳夢生的事也不急在一時，于是也就順著柳夢生的反問說了下去：“沒錯。”

    “柳夢生同蕭賊勾結(jié)，巧施詭計，將吾皇傳送于翡冷翠，蕭賊伺機下手，欲加謀害，所幸有壯士龍傲天竭力救駕，”

    說到這里，方相如爪子一張，向諾曼指來，引得那些龍族的目光也跟了過來，眼神紛紛詫異不解，顯然是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人類會有一個龍族名字。不過方相如也沒有打算跟他們就此多解釋，繼續(xù)了說了下去：“其后，始皇更從龍墓之中蘇醒現(xiàn)身……”

    方相如將諾曼和紀若兮所述說的“真相”娓娓道來，聽得場上這些初來乍到的龍族咋舌不已，眼中異彩連連，尤其是他們看向諾曼的眼神，那更是大不相同了除了對于諾曼的人類形態(tài)還有些免不了的排斥外，他們的眼神已很是接受了，甚至還帶著許多艷羨。

    這可是被始皇親自賜名，數(shù)千年來就只有這么一例啊！能不令他們艷羨嗎？

    這讓諾曼默默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又一番感慨：他當初絞盡腦汁彌補邏輯上的一切漏洞，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用無數(shù)的真相才堆砌出一個謊言，搞了半天對方還是半信半疑。結(jié)果現(xiàn)在方相如只是就這么平鋪直敘一說，這些龍卻已經(jīng)紛紛相信了，這差別也太大了。

    有方相如這樣一個龍族丞相為自己背書（注釋1），這可信度就是不一樣啊。而現(xiàn)在有了方相如的背書，還有紀若兮的暗中認爹，自己這個“龍傲天”的身份算是得到了官方認證，徹底地坐實了，這令諾曼心中大定。

    那邊廂，等到方相如的這一番娓娓道來終講述完，柳夢生終于一改他一直以來的面無表情，長嘆一聲，神情甚是遺憾。

    “天不助我。”

    ……

    注釋1：背書，是持票人為將票據(jù)權(quán)利轉(zhuǎn)讓給他人或者將一定的票據(jù)權(quán)利授予他人行使、而在票據(jù)背面或者粘單上記載有關(guān)事項并簽章的行為，后引申出來至多用途使用。

    翻譯成人話，可以理解為擔保的意思。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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