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方鴻漸忽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對主持人李健吾道：“健吾先生，有感于今日之景，我剛剛寫成了一首詩，想要與諸君分享一下，不知可不可以？”

    對于方鴻漸的這個要求，李健吾覺得有點意外，不過既然人家都出來了，那自己也不能不給他面子，于是有些勉強的點點頭道：“額、這個自然可以，不過方先生，咱們的時間有限，所以”

    沒等李健吾完，方鴻漸就保證道：“您放心，這首詩很短。”然后便轉頭走到錢亦石遺像和沈毅中間的位置，先是對著錢亦石的遺像恭恭敬敬的道：“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然后又轉過頭對著沈毅冷冷的道：“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今天在場的都是文化界人士，這兩句詩一入耳，立刻就明白了方鴻漸的意思，這是在拿已經故去的錢亦石和賣身投敵的沈毅作對比，當著面罵這個漢奸啊，這個創意真是絕了，當著他的面不點名道姓卻勝似點名道姓的痛斥，可偏偏被罵的這個人還沒法辯駁，真是大快人心，而且這兩句詩雖然看似簡單，但卻直指人心，提綱挈領、堪稱警句。

    就在眾人震驚的時候，方鴻漸繼續朗誦道：“

    有的人，

    騎在人民頭上：“呵，我多偉大！

    有的人，

    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

    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

    有的人，

    情愿作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

    有的人，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

    騎在人民頭上的，人民把他摔垮；

    給人民作牛馬的，人民永遠記住他！

    把名字刻入石頭的，名字比尸首爛得更早；

    只要春風吹到的地方，到處是青青的野草。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他的下場可以看到;

    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的人，群眾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

    沒錯，方鴻漸這次抄的就是當代著名詩人、《詩刊》主編、中國詩歌學會會長臧克家先生在魯迅先生逝世十三周年創作的著名抒情詩《有的人》，只是他將前兩句的順序調換了一下，使得更加符合此刻的場景。

    一首詩念完，眾人紛紛鼓掌，估計如果不是因為身處在追悼會的話，都能有人開口叫好了，而被諷刺的面紅耳赤的沈毅則恨恨的瞪了方鴻漸幾眼，然后轉身落荒而逃了。

    第二天，《北斗》、《文學月刊》等反日愛國雜志和報紙紛紛刊登了方鴻漸的這首《有的人》，并對這首詩大加贊賞，可以在發表這首詩和拒絕大道政府的招攬之后方鴻漸之前的一點漢奸嫌疑被洗的干干凈凈。

    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滿意于鴻漸的這次表現，第二天晚上松島楓子跟方鴻漸一番激情之后就皺著眉頭對他道：“以后像《有的人》這種反日言論你還是盡量少，否則如果真的惹怒了哪個大人物，到時候就算是我也幫不了你。”

    “我就罵了一個漢奸又沒罵你們日人怕什么？再者別那個沈毅，就算是他背后的靠山蘇錫文來了我也照罵不誤。”方鴻漸不以為然的答道。

    “你就這么恨這些幫我們做事的人？”

    “那當然了，甚至可以相對于你們日人來我更恨這些助紂為虐的漢奸。”

    “那你對我們日人是怎么看的呢？”松島楓子好奇的問道。

    方鴻漸想了一下，然后答道：“額、日人這個范圍就太大了，比如像林多喜二先生這樣的日人就很值得尊敬，但是像谷壽夫這樣的禽獸就人人得而誅之。”

    松島楓子遲疑了一下，然后問道：“那我呢？”

    “你？我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沒見過你殘害中國人吧。”方鴻漸神色復雜的轉過頭輕聲道。

    到這個話題，原旖旎浪漫的氛圍也頓時消失無蹤，兩個人頓時也沒了繼續纏綿的性質，于是都默默的穿好了衣服，最后松島楓子捧著方鴻漸的臉龐親了一下，然后自責的道：“今天怪我破壞氣氛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等我不忙的時候我爭取給你一個驚喜。”

    從酒店出來之后，因為心情不好，于是方鴻漸就打算開車隨便走走，結果沒走多久就被攔了下來，攔路的日憲兵和偽警察是這里被封鎖了。

    正當方鴻漸要回去找松島楓子幫忙的時候，忽然一把極為熱情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方桑、方桑，好巧啊，居然能在這里遇到你。”

    方鴻漸回頭一看，原來是前一段自己受傷的時候給自己送虎鞭的龜田隊長，于是好奇的問道：“龜田君，這是怎么回事啊？”

    經過龜田的解釋方鴻漸這才知道，原來剛才在這附近的錢家弄發生了槍擊暗殺事件，死了一個日憲兵隊的伍長。為了捉拿兇手，日軍將錢家弄四周部封鎖，整個區域東自極斯菲爾路、北到開納路（今武定路），南至愚園路，西到億定盤路（今江蘇路），部面積達5余畝，居民近萬人。

    整個封鎖線都用鐵絲攔住，沿交界線的居民住宅出口也被堵絕。日憲兵和偽警察日夜監視，禁止任何人通行及運送食物，一旦被發現，輕則毒打拘禁，重則槍擊或者刀刺。

    這種聽起來屈辱到近乎不可思議的事情在當時的上海淪陷區經常發生，甚至這還不是最為悲慘的，滬西勞勃生路和虹口韜朋路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件，結果日軍遷怒于附近的棚戶區居民，將草屋部拆除，導致數千人無家可歸、露宿冰雪。

    雖然日軍的封鎖很嚴，但是對于方鴻漸龜田自然是不敢阻攔的，甚至還對周圍的日軍馬鹿和偽警察喝道：“你們記住了，以后見到方先生一定要恭恭敬敬的。”

    PS：林多喜二，日無產階級文學運動的領導人之一，于1933年被嚴刑拷打致死，代表作《蟹工船》。

    谷壽夫，南京大屠殺主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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