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王任額部不禁露出了汗水,他是主管一省刑律的方面大員,來在陛下眼皮底下出了一件謀殺案就夠吏部給自己下等考評了,如今的情況似乎比這個還要糟糕,如果真的是要出驚動國的大案,王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待會就得被陛下罷職。
看著眼前一具具被抬出來的尸骸,曲阜知縣孔貞堪此時已經(jīng)雙腿打起顫來,是拔貢出身的他好不容易花了銀子才從孔衍圣公孔胤植手里求得了這世襲曲阜知縣,但偏偏如今曲阜幾乎就是孔家天下,他也就還沒來得及撈回做官的成。
這也不算什么,他作為曲阜父母官,只要和孔衍圣公為代表的大鄉(xiāng)紳們搞好關(guān)系,大鄉(xiāng)紳們也會投桃報李,給他些好處,至少能讓他滿足“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愿望。但偏偏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一件案子,曲阜知縣孔貞堪也不敢再奢望還能留在曲阜知縣位上繼續(xù)撈錢,只希望腦袋別掉就行。
這時候,左布政使顧庭焯和兗州知府羅茂吉也趕了來,看見這一帶都有無數(shù)衙役兵丁在挖土掘石,干的熱火朝天的。二人正相問,發(fā)生了何事,就見前方,一衙役邀功似的大喊一聲:“快來呀,這里有只手!”
這衙役一招唿,緊跟著就是好幾個衙役兵丁過來,灑下石灰,做了些簡單的防疫處理后,就開始往外刨土。一仵作也趕忙著過來,戴上自制防腐手套,用麻布捂住鼻口,道:“挖開后立即散開,不可靠近,心邪氣過到你們身上。”
仵作所邪氣其實是指一些因尸體腐爛而集中在這天然培養(yǎng)基周圍的厭氧傳染細菌,眾人也知道這些邪氣的危險,在挖掘完后也都自覺的退后,只讓仵作一人在此作業(yè)。
待仵作作業(yè)完畢后,同樣捂著口鼻,戴著抹了石灰粉手套的兵丁才過來將尸體抬到一邊集中,蓋上帷布,只等著有人前來確認。
知縣孔貞堪雖然知道自己很可能官位不保,但現(xiàn)在在陛下面前也不敢玩忽職守,因而他早已派出人去四處打探,可有誰家失蹤了人口,誰家的人最近出了遠門等等,雖然有些尸體已經(jīng)腐爛,但也有些還能保持基的形貌,直系親屬或許能辨別的出。
左布政使顧庭焯見這場面也猜到估計是有什么大案要發(fā)生,同樣有些擔(dān)憂陛下會借此大做文章的他不由得轉(zhuǎn)身對兗州知府羅茂吉問道:“東涯,下面我問你的話,你要據(jù)實回答,這關(guān)系你我的前程,明白嗎?”
“下官明白”,羅茂吉此時心里也是如翻江倒海一般,就仰孔家鼻息過日子的他雖官居四品知府,但仍舊有些自卑怯弱,如今也拿不定半注意,只能老老實實地聽左布政使顧庭焯安排。
“據(jù)官所知,你家老爺好房中術(shù),家中女婢豢養(yǎng)之?dāng)?shù)甚至堪比宮廷,如今這些尸骸可是跟你家老爺有關(guān)?”
顧庭焯眼神如刀地看著羅茂吉,看得羅茂吉心里直發(fā)毛,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從就是他老爺孔衍圣公孔胤植身邊貼身廝的他自然知道自家老爺?shù)谋裕膊幌刖痛藢⒆约依蠣數(shù)牧?xí)性給外人。
見羅茂吉吞吞吐吐,左布政使顧庭焯也有些惱怒,低聲喝罵:“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現(xiàn)在這情況不但關(guān)系你我的官位還關(guān)系到你家老爺?shù)男悦踔烈碴P(guān)系到天下士紳今后的命運!”
“有,有!”兗州知府羅茂吉了頭:“學(xué)生也是偶然聽聞那叫孔志奇的女兒失蹤一案是在老爺府里失蹤的,老爺為此還暗地里也囑咐過我,讓我把這件事按下去。”
顧庭焯見有東廠的番子走過來,朝羅茂吉擺了擺手,羅茂吉只得擺手。
然后,顧庭焯倒也跟個沒事人一般,走了過來,見當(dāng)今圣上朱由校也在,便很是恭敬地朝朱由校躬身下拜:“微臣見過陛下,不知道陛下您已經(jīng)親自來了這里,下官晚來一步,有罪有罪。”
兗州知府羅茂吉也跟著行禮賠罪。
“起來回話吧,朕也是臨時來了這里,不怪你們”,朱由校著的時候,悶熱的樹林之中,綠草地上已經(jīng)鋪滿了整整四十具尸體和骸骨,這就是在動員幾乎整個巡撫衙門和按察使衙門的人挖片了整個草地的結(jié)果。
即便是朱由校自己作為一個前世在解剖室待過的人,在此刻也覺得驚駭無比。
而且,這四十具或還能看見容貌或者已經(jīng)腐爛得只剩些骸骨的尸體通過其盆骨構(gòu)架觀察后發(fā)現(xiàn)這些人俱是介乎于十三到十六歲的女性。
曲阜縣令召來的仵作此時也走將過來:“皇上,還有各位老爺們,草民已經(jīng)查驗明白,這四十具尸體俱是十三到十六的女性,且死前都受過鞭笞和捶打之刑,手段很是殘酷,其中有十五人發(fā)生過骨折,有七人顎骨緊咬,猜測硬是不堪其辱,咬舌自盡所致。”
“曲阜縣令孔貞堪,兗州知府羅茂吉!”
朱由校冷聲喝問了一聲。
曲阜知縣孔貞堪此時嚇得直接癱軟在地,而兗州知府羅茂吉則也是木訥地回道:“微臣在!”
“這是怎么回事,孔孟故鄉(xiāng),儒學(xué)發(fā)源之地,卻出了這樣的驚天大案,你們作為這里的父母官,有何話!”
朱由校責(zé)問了一句,就氣憤地一拂衣袖,轉(zhuǎn)身背對而去。
孔貞堪趕緊揩拭了額頭上的汗水,也顧不得滿是污泥的土地,直接跪了上去,磕頭如搗蒜道:“微臣知罪,微臣知罪!”
兗州知府羅茂吉則已經(jīng)木然地杵在那里,他腦子此時已經(jīng)轉(zhuǎn)不過彎來,他這個官是自己老爺為自己掙來,連帶著功名也是,甚至連他自己都是自家老爺?shù)模运F(xiàn)在即便站在皇帝朱由校面前面對朱由校的責(zé)問也是無動于衷。
朱由校沒再斥責(zé)這兩府縣地方官,而是轉(zhuǎn)身看向按察使王任以及此時也趕來的分巡道即按察副使言樓錫:“還有你們主管一省刑律,受朝廷重托,就該為地方謀福,為民伸張正義,據(jù)朕所知,孔志奇都把狀子打到你們分巡道衙門和按察使衙門來了,你們?yōu)楹芜置若罔聞!”
按察使王任和分巡道道臺言樓錫也只得連連告罪,但同時也有些叫苦,他們怎么知道一個平民人物告狀會掀起這么大的事來,而且按道理講,這樣的人敢直闖分巡道和按察使衙門告狀,別伸冤只怕也會被安個尋釁滋事的罪名跟著被打入大牢。
不過,他們作為地方大員,又沒有要做清官的覺悟,哪有閑情去理會**的事,俗務(wù)一般都交給師爺或底下可靠的人處理,他們也不知道那叫孔志奇是不是也被關(guān)起來過,但即便被關(guān)起來過,肯定也是衙門里有人將他放了出來,或者他自己有什么別的辦法。
兩人現(xiàn)在對那孔志奇恨得是咬牙切齒,也暗中下定決心回去一定要好好整頓一下內(nèi)部,居然讓一庶民出現(xiàn)在皇帝跟前,這簡直就是嚴重失職的問題,非常嚴重!(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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