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冀上門退親之事,終究還是傳揚(yáng)了開來,然而這中途如此戲劇性的變化,卻是讓許多人訝異不已。
經(jīng)此一事后,李家反倒落了個不計前嫌,大度待人的美名——
一時間,整個杭州府里都在熱烈地議論著,此次事件中的絕對主角——李謙,李仲卿!
然而這似乎還不夠,就在幾天之后,李謙在朝堂上所作的那首詞竟也傳回了杭州。緊跟著各種各樣的故事版,開始迅速在杭州府里流傳開來。
“聽了嗎?李老爺家的二公子可出息了,聽來是狀元的卷子,讓圣上給調(diào)換成了三甲進(jìn)士,不忿之下才一怒回鄉(xiāng),結(jié)果讓侍衛(wèi)給捉了回去,為此還挨了一頓板子——”
“這樣的故事你也信?”
有人對此嗤之以鼻,然后丟出了另外一個版:“那李仲卿是狀元不假,被打板子也是真,但是,事情絕非如此簡單!他應(yīng)該是那日早上,傳臚大典之時睡過了時辰,心里害怕才會決定逃離京城,狀元成三甲進(jìn)士,八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你這法也不對,依我看吶,問題應(yīng)該是出在他所作的那首詞上。你們想想,他把歷代圣主君王都給貶了一通,要不是他最后來上那么一句馬屁之言,早就該人頭落地了!嘖嘖——想想看,如此離經(jīng)叛道之人,怎能在朝為官?打他一頓板子都算是輕的了!”
“——”
一時間,整個杭州地界眾紛紜,坊巷間流傳的那些故事版也是傳離譜。不過可以想見的是,有人羨慕,有人則是因為心懷嫉妒,才生生的編造出一些故事來貶低李謙。
各種版的故事可是玄乎其玄,讓人聽上去有種煞有其事的感覺。
三人成虎,不外如是。
然而不可否認(rèn)的是,李謙李仲卿之名,乃至于他的那首詞已經(jīng)是家喻戶曉了。不少人在交口稱贊的同時,還出了這么一句話來——
生子當(dāng)如李仲卿!
這句話的出現(xiàn),委實也給李謙拉來了不少仇恨,許多文人士子對此就更不服氣了:“他李謙不就是仗著幾分狗屎運么?恰好在圣上面前做出了一首詞作而已,憑什么能得如此佳譽(yù)?”
不得不承認(rèn),這樣酸溜溜的話語在士林中是很有市場的。只是很多人心里也明白,不是任何人都能七步成詩,九步成詞的——至少,換了自己肯定做不到——
掌燈時分,整個杭州城即將被黑夜籠罩,街邊的店鋪早已打了烊,外出的老百姓們也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回到了家里,緊緊閉上了門戶,防火防盜防飛賊。
白天熱鬧繁華的杭州城,此時只有寥寥幾只輕快的腳步踏過,間或也會飛快地奔過一駕車子,陣陣清脆的馬蹄踢踏聲在狹長幽深的巷中傳出很遠(yuǎn)。
五柳巷中,家家門口都掛著大紅燈籠,將這一片映照得燈火輝煌。住在這里的,都是杭州城里的大戶人家,包括詩禮傳家的林家。
林家的堂屋中,此時也點起了幾盞照明的蠟燭,整間屋子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
林北冀獨自坐在上首的官帽椅上,臉色陰晴不定,眼神閃爍不定,一如屋內(nèi)不時跳躍的燭光。外邊所傳的那句話就仿如咒語一般,刺激得他渾身不自在。
“生子當(dāng)如李仲卿——”
既然婚事沒退,就是還有希望。可這種希望當(dāng)中,卻又夾雜著些許令人不安的因素,實在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李謙對于這樁婚事的態(tài)度,林北冀心里再是清楚明白不過。雖那李經(jīng)綸死要面子,不愿悔婚,卻也難保他會經(jīng)不住兒子再三退婚的請求。
來都怪趙家的那混賬子!若不是他亂傳消息給自己,又怎么會致使自己出此昏招,平白惹得李家人不快?
不成不成,好不容易才能攀上這么個“賢婿”,可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失算而毀了這門親事,得想想辦法才是——
念及于此,他出聲喚來了一名家仆,吩咐道:“去,把姐叫過來。”
不多時,林家姐林秋蕓便過來了。
生于書香門第的林秋蕓,自耳濡目染之下,渾身都散發(fā)著濃郁的書卷氣息;長于江南的她,舉止間都帶有大家閨秀的端莊秀氣,卻又兼具了江南人幾分家碧玉的溫婉氣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被很好的中和到了她身上,一點兒都不會給人突兀的感覺,反而恰到好處地平添了幾分韻味。
此時的她,身著一襲直領(lǐng)對襟的月白色輕衫,領(lǐng)口與腰間袖口等處則襯著幾許淡藍(lán)色,自腰部而下也是藍(lán)白相間的同色儒裙。蓮步輕移間,裙裾緊隨著身子緩緩擺動,隱約透出芳齡少女所獨有的柔美風(fēng)情。
一雙清澈靈動的美眸,上有兩彎柳葉,巧高挺的鼻子,如櫻桃般嬌艷的唇瓣,象牙般細(xì)膩白皙的肌膚,天鵝般頎長優(yōu)雅的頸項,一頭烏黑的秀發(fā)梳成了云英髻,三千青絲垂及纖腰,盡顯其修長婀娜的身段——用明眸皓齒、端莊秀麗、國色天香等等世間最美好的詞匯來形容她,都不算過分。
“爹爹喚女兒何事?”
“唔——近來可有見過你表兄?”在自家閨女面前,林北冀也感到有些心虛,畢竟就在幾天前,自己還差點做主退了李家的親事。
“表兄?他哪有空到咱們家來呀,整日里和那楊家公子廝混呢!
“明日請他過來一趟吧。”林北冀隨口吩咐了一句,話卻是得十分客氣,對待一個輩都用上了“請”字。
見到女兒滿臉不解,他只好心虛地解釋道:“嗯——李家二公子前幾日已經(jīng)回來了,爹就想著,他們都是年輕人嘛,若能互相結(jié)識的話,對你表兄也有不少好處,好過跟著那楊家的子給學(xué)壞了——呵,近朱者赤嘛!”
林秋蕓聞言有些不悅,心中已經(jīng)隱隱猜出了父親的意思。無非是想著讓表兄出面,為自家上幾句好話罷了。
好嘛,在婚事上反悔的人是你,如今事情生了變化,你又出爾反爾了,還準(zhǔn)備拉上沈家作為籌碼——
其實沈家和林家的關(guān)系,還是比較不錯的,但那多半也是因為大房的原因。
早年沈家落魄時,林北冀雖不至于給人丟白眼怪話,心里卻是真有些看不起沈家的,并不愿意和這樣的窮親戚有過多的來往,倒是他兄長對沈家多有接濟(jì)。沈家發(fā)達(dá)后,自然是和林家長房的關(guān)系要更親些。
一想起這些,林秋蕓就感到有些悲哀,自己的終身大事不能做主也還罷了,還有個比較勢利眼的父親,只將自己的婚事作為攀龍附鳳的手段。
有時她也會懷疑,自己究竟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一件讓人隨意估價買賣的物品?
想歸這么想,她卻從未想過出言指摘父親的不是。
子不言父過,從飽受書香世家氛圍熏陶的林秋蕓,比世間任何男兒都明白這個道理。在孝順這方面,她這個女子甚至比許多男人做的還好。
不忤逆父親的意思,卻也并非就要完順從,林秋蕓用商量的語氣道:“爹爹,咱們真要自降身段嗎?女兒覺得,這樣只會讓李家更加瞧不起咱們。”
林北冀臉色一沉,有些不耐煩地擺手道:“算了算了,這些事情了你也不明白,你先下去吧!
林北冀有些后悔了,不該打就讓自家閨女讀那么多書的,現(xiàn)在人都不大開竅了?磥磉@事只能是自己來操心了,長房那邊都是頑固不化之輩也就算了,怎么自家閨女也讀書讀成了榆木腦袋?
唉,個個都自詡清高,看來只能是由我來當(dāng)這俗人了——
從堂屋里出來后,林秋蕓一扭頭,便見到一道嬌的身影一閃,躲入了前方的拐角處。她抿嘴淺淺一笑,隨即加快腳步向前,揪出了那個方才偷聽的丫頭。
“呀,姐——”
貼身丫鬟蘭故作驚喜貌,眨巴眨巴著的眼睛里卻分明透出幾分心虛,干巴巴地笑道:“蘭剛還在到處找你呢,原來你在這兒——”
“鬼丫頭,鬼鬼祟祟地跑來偷聽,讓爹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訓(xùn)斥你一頓了!
林秋蕓扳起臉來,低聲斥責(zé)了她一句,繼而又不放心地回頭向堂屋門口處望了一眼,這才回過頭來,接著道:“我看你膽子是來大了,也來也沒規(guī)矩了。”
“嘻嘻——”
作為林秋蕓的貼身婢女,蘭自然了解自家姐的性子,嬉皮笑臉道:“反正姐是不會因為這個,就責(zé)罵蘭的,也不會告訴老爺?shù)!?br />
“我看你是討打,我這就去告訴爹爹去——”林秋蕓作勢就要轉(zhuǎn)身,往正堂方向走去。
“哎呀,別呀姐,人家是和你開玩笑的,當(dāng)不得真!碧m臉凄苦,可憐巴巴地拽著她的衣袖,苦苦哀求了起來。
林秋蕓繃著的臉一松,輕笑道:“現(xiàn)在知道怕了?再有下回,不用告知爹爹,我就能親自出手收拾你!”
蘭當(dāng)然不會相信這話,她從就跟在林秋蕓身邊服侍,倆人名為主仆,實則關(guān)系親如姐妹。她知道自家姐脾氣十分溫婉,從來就沒真正打罵過她,對待家里其他下人時也沒紅過臉。
主仆二人一邊往閨房走著,一邊聲閑聊了起來。
“姐,再過幾日西子湖畔便會有場詩會,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看是你想過去看看吧?”林秋蕓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我——”
當(dāng)面被她拆穿,蘭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笑道:“能去看看自是最好不過了,不過蘭只是個下人,當(dāng)然是侍候姐更重要啦!不過,姐不想去看看咱們杭州的才子們吟詩作賦嗎?聽這一回,許多別縣的才子也會過來呢!
“想去你就去吧,我又不去哪里,待在家里還用不著你一刻不離地服侍著!绷智锸|對此興致缺缺。
“那——還是算了吧。”蘭有些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放棄了這個難得的機(jī)會。
林秋蕓性子恬靜,確實不太喜歡去湊這樣的熱鬧,不過見到蘭這般模樣,又忍不住心軟了,想了想,便輕笑道:“一場詩會而已,有甚熱鬧好瞧的?左右無事,到時過去看看也無妨!
蘭聞言雀躍不已,摟著她的胳膊輕輕搖著,一蹦一跳著向前,討好地道:“姐,您對蘭真是太好啦!蘭決定,下輩子還要接著服侍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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