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許杰的那般,王主簿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李謙這次是真讓這幫牛鬼蛇神給惹火了,開個香皂鋪子賺錢,居然還遭到了各種污蔑陷害,簡直是叔叔能忍,嬸嬸不能忍!
可他畢竟是個現代人,不太熟悉這年代的官僚體制,職場斗爭經驗是有一些,卻也只能玩玩手段,治治那幫胥吏而已,真想去動王主簿這些擁有告身的朝廷命官,顯然也不會太容易——盡管他們都只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官。
于是,李謙為了要對付他們,特意翻看了錢塘、仁和兩縣的縣志,乃至杭州府志,甚至是各種版的《官箴》,并從中吸取了不少的精髓。
一般而言,一縣之長才是真正手掌大權的人,而下面的縣丞、主簿、典史這些佐貳之官,則是沒有明確規定,他們具體職掌何事。甚至在許多縣里,便是連‘二尹三衙四老典’這樣的配備都是不齊的。因為朝廷有規定,縣編戶不及二十里者,縣丞、主簿并裁。
也就是,這些副手的職權范圍相當模糊,各縣的情況都不太一樣,他們能有多大的權力,其實看縣太爺如何去分配。
然而是這么個法,地方上具體實施起來,卻不完是那么回事——
這年代,做個縣令可不容易,不單要交好縣里的鄉紳大戶,還得拉攏住手底下那幫吏胥,更重要的是要提防某些佐貳官的奪權。沒有任何為官經驗的縣老爺甫一到任,往往會被打個措手不及,毫無還手之力,譬如現任的錢塘知縣王倫——
而如果新上任的縣老爺斗爭經驗非常豐富的話,那么這個時候,就只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最終總要有一方率先選擇妥協的。
書中可不單單只有黃金屋和顏如玉,聰明的人,總能從前人那里取得“真經”,學習到不少的經驗。
李謙便是這樣的人。
他很快就發現,想要對付王主簿等人其實并不難,只需找些理由,就能給他們安排各種苦差事,實行一種變相的放逐——
比方,有種差事叫做“解胖襖”。
在會兒邊關將士們穿在身上御寒的棉襖,一般都是由各地州縣征集解送過去的,那么問題來了,誰來負責解送的差事?
通常是由州縣的主官指派,命一名佐貳官來負責。
試想,在這么個交通不便的年代,解送物資這等差事,消耗時間長不,路上出現損耗也是必然的,一個不好,甚至還可能會遭遇山賊水匪,沿海地區的倭寇什么的——
可以,這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順利完成了沒啥獎賞也就罷了,一旦物資損耗丟失,還得自己來掏腰包補上。否則邊關的將士一鬧起來,再碰上敵人襲邊,戰事失利的情況,搞不好就會把責任推到你身上來,那么朝廷追究下來,你頭上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當然了,事情也不能光往壞處去想,想想最好的結果,比如你耗費數月、風塵仆仆,順利完成了差事,好不容易才從邊關趕回來,縣老爺也分外和顏悅色地對你表示了口頭嘉獎,并再一次派下差事——京城方面某某工程正在動工,急調各地物資,這事兒交給別人我不放心,勞煩你再辛苦一趟吧——
這年頭,地方州縣要負責的各種物資運送差事還是很多的,地區偏遠些的話,用三月一個來回的算法,一年只需要指派你負責個三四趟就足夠了。
既然是事后清算,那么除了趙家之外,王主簿便是頭一個讓李謙給盯上的人了。
當他把這么個變相流放的壞主意向王知縣一提,對方立即撫掌稱善,之后便讓人找來了王主簿,直接一個解胖襖的差事就安到了他頭上,王主簿當場就懵了——
這個王大炮,什么時候學會了這一手事?
王主簿無奈地領命離開后,王知縣依樣畫葫蘆,再次傳話讓馬典史過來一趟,最后當然是把那位同樣和他不對付的四老爺也給“流放”了。
丁縣丞倒是得以幸免于難,不過就在當天,王知縣和他進行了長達兩個時辰的深入溝通。最終倆人握手言和,意見達成一致,決定未來共同攜手,創造錢塘縣更加美好的明天——
短短幾天的時間里,錢塘縣衙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是兩位老爺被架空,領了趟苦差后就去了邊關,沒有三兩月的功夫估計是回不來的。而他們原的職掌范圍三班六房,則瞬間就易了主,三班劃歸了二老爺,六房由王知縣親手來抓。
仿佛一夜之間,王知縣就徹底變了個人似的,聯合丁縣丞,在許杰和錢英等一干心腹下屬的配合下,對六房三班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整頓工作。
新官上任三把火,頭一把火自然是燒到了快班首領、三班總頭頭馮捕頭身上,除去受賄之事,以往他所干的那些腌臜事給讓人翻了出來。縣老爺親自過問,證據確鑿,隨后他就被人押往刑房先是領了幾十板子,才被開革出縣衙。
這還沒完,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少了這一身公差的皮,他以往得罪過的那些人就該上門“討債”了,甚至是縣衙里邊,那些他原看都不看一眼的下級差役,都會趁著這種機會上門打秋風——
他待在縣衙的那些年里,也確實是幫著趙鵬擦了不少回屁股,不過那些事情牽連的人太多,李謙真要打算揪出來的話,怕是會犯下眾怒。
而且,趙家眼下還沒法動,至少在夏稅收訖之前不能輕動,不然的話,誤了朝廷的賦稅大事,誰都落不著好。
所以在這場大清算中,趙家這個罪魁禍首反而沒有什么太大的損失,不是李謙不想,而是時機還不成熟。所以在經過慎重考慮后,他只讓許杰把趙大公子給整治了一番,便放他們回去收糧了。
至于怎么個整治法,除了許杰以外,也就他這個幕后主使者最為清楚了。
趙鵬有功名在身,不能動刑,不能毆打是一定的,否則就是觸犯了國朝律例,但有些事情也是可以變通的,真要想揍他,李謙有的是辦法。
先讓他吃上一頓竹筍燒肉再,當然行事要隱蔽,且事后還不能讓人從外表上看出來。這樣一來,即便是趙鵬真想打官司,也拿不出證據來——
有道是術業有專攻,公門中人大都是有練過的,一手打板子的絕活學好了,一輩子吃穿不愁。他們從開始學起,耗費十年八年的功夫,其實練的總共就那么兩招,比程咬金的三板斧還要來得簡單粗暴——
第一招叫“外輕內重”,第二招則是“外重內輕”。
外輕內重的練法,是用衣服包裹住一塊厚石板,要求打完后衣服完好無損,里面的石板卻要徹底打成碎石。照這么個打法,不消二十下,犯人的骨盆甚至內臟就能給你打碎,從外表上雖然看不出什么損傷來,實際上非死即殘。
外重內輕,練習時則是用衣服包裹住一摞紙張,打完之后衣服得破破爛爛,但里面的紙張要毫發無損。這樣的打法,看著是皮開肉綻,實則傷皮不傷肉——
皂隸只要練熟了這兩手,便可玩出無數花樣,才能勝任衙役這份很有錢途的差事。
不錯,確實很有“錢”途。
唐朝宰相畢誠,他的舅舅就是太湖縣衙里的皂隸,平日里專靠賺杖頭錢來致富。
畢誠原出身寒微,一朝顯貴后便想替舅舅謀個一官半職,奈何他舅舅卻執意不肯——
為啥?
畢宰相也表示很不理解,待問過他舅舅后,他舅舅卻是告訴他:“我干這行當,一年下來光是例錢就有六十緡(六十貫)可拿,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差事我能穩穩當當的干上一輩子,不知你想給我謀個什么官職?”
言外之意,老舅這可是鐵飯碗,天底下還有比行杖更好的差事么?
其實他這話也沒錯,一年六十貫,絕對是個保守數字。可就這么個數字,卻相當于當時一個縣令加上縣尉的俸祿總和——
他這外甥就是再有權勢,也不可能平白提拔他為當朝大員吧?
所以在人家看來,當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反而還不如繼續干他的老行來得有錢途。
趙鵬很榮幸,許杰給他找來打板子的就是這種“老刑杖”,行事又是在夜間,且還在他的地盤上,他沒動過手就是沒動過,真揍了你又如何?
有種上府衙告我去啊!
白了,這幫執法人員,其實和痞子流氓也沒多大的區別。披上這身皮就是官差,褪下公服就成了痞子無賴,抓不著把柄,想要對付他們可不容易。
當然了,若許杰然不懼趙家的權勢,那也是不可能的。但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又了上回的巷里敲悶棍,這回他的膽子可就大多了,且更為冷靜嫻熟。
在他的授意下,刑杖的人倒是把握住了分寸,沒真敢把趙家的這根獨苗給直接打殘,卻也著實讓趙鵬挨了五十板子,沒個十天半月的功夫,估計是下不來床了。
縣太爺的三把火還沒燒完,六房三班的頭目人員更替也仍在持續,同樣的,許杰也在李謙的舉薦下,成功遞補了快班首領的位置,與上頭掌著三班的丁縣丞形成了十分微妙的平衡。
縣衙那邊正在整風,楊清則是忙著重新開業賺錢,總之是各忙各的。李謙倒好,又開始舊病復發了,于是便干脆躺在家里請起了病假——
只不過,父親李經綸并不打算讓他再繼續消停下去,今天又第三次派了人進城來傳話,讓他立馬回家一趟!否則,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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