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fēng)起于飄萍之末
“來,大人都來幫忙,把這里打掃干凈,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秦浩明現(xiàn)在居住的房子是容納不了這么多人的,再者他也不敢把人往家里帶。不為什么,他是學(xué)醫(yī)的,這些流民衛(wèi)生如果沒有做清楚,極易引發(fā)瘟疫。
要知道現(xiàn)在是最熱的季節(jié),又是明末,一個不好引發(fā)瘟疫,那死者十之**可就不是什么虛言嘍。
所以后山一個廢舊的倉庫便成了這些流民的暫時容身之地。好在是夏天,即使是夜里也不覺寒冷。
打發(fā)張云帶幾個孩童去溪邊洗澡,支使福伯燒開水煮流民的衣服,叫幾個婦人架鍋熬稀飯,自己則幫董姓男子處理傷口,秦浩明真是一刻也不得閑。
“大娘,忍著點,是骨頭錯位。我?guī)湍阆瘸C正過來,再修養(yǎng)幾個月應(yīng)無大礙。”
處理完董姓男子傷口,秦浩明又幫董母查看傷情。
“公子盡管用力,賤命一條,妾身可以忍受。”
董母年紀(jì)大約4歲左右,有幾分曾經(jīng)的雍容華貴,看她自稱妾而非奴婢,估計原來也是富貴之家出身。
秦浩明沒有多言,在這明末亂世,又有多少家庭妻離子散,又有誰沒有一些傷心往事呢?
“多謝公子!兒……”董母滿頭大汗但依然堅持行禮答謝。
“舉手之勞,無足掛齒。你兒子沒有問題,只是失血加上勞累過度,好好睡一覺自然醒。”
傷筋錯骨原最為疼痛,可是董母硬是一聲不吭,秦浩明相當(dāng)敬佩。
“碗都拿來洗燙一下,先不要分你我,渡過這幾天再。”
“慢點吃,慢點吃,這樣大家的腸胃受不了。”
“董兄弟,再來一碗,還有呢!”
這吃個飯也是人生百態(tài),有的跟搶一樣,唯恐手慢,便宜了他人。有的恪守君子之禮,為人看輕。
看來要定個規(guī)章制度出來,方便管理。
“行吧,今天先這樣,大家早點休息,有事明天再。”
忙到晚上,方才把二十幾人安置妥當(dāng),并且把衛(wèi)生搞清楚。
夜色如水,新月如芽。
福伯望著還在書房繼續(xù)抄抄寫寫的秦少爺,心里嘆了一口氣。
不知少爺唱的是哪一出?七個孩子、五個老人、健婦五人、壯漢七個,一共二十四人。家里沒有其它產(chǎn)業(yè),只有薄田八畝五分,尚不夠自己和張云耕種。
要開辟其它產(chǎn)業(yè),可也沒有拖家?guī)Э谝黄鹌刚埖牡览戆。繒缛粘志茫@么多人的吃喝,些許悔婚銀子又能堅持多久?
少爺善良,自己也知道。可是總不能學(xué)佛祖舍身飼鷹吧,這個何時是個頭哇?
問張少爺,可是這孩子只是一句相信兄長,就沒有下文。倒是把今天臨浦縣城的事情喋喋不休的講了半天,可是這也就愈發(fā)讓福伯擔(dān)心。
解氣是解氣,可是少爺現(xiàn)在羽翼未豐,還不是秦向天的對手,今天只不過是借勢把他壓制而已。真要斗起來,未必是這個賤人的對手。
可是該的自己都已經(jīng)了,過猶不及,以老人家?guī)资甑纳罱?jīng)驗自然明白。自己能做的只有看緊點,盡力幫助少爺。
秦浩明自然不知道一墻之隔的福伯為他長吁短嘆,夙夜憂慮。
他正在制定今后流民安置的規(guī)則,所謂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若只是幾戶幾莊自然無需費力,可是他心中的目標(biāo)非常明確,不得不未雨綢繆一番。
前世他一直是軍人,明白的規(guī)章制度也大多跟軍規(guī)有關(guān)。不過句實在話,他也沒有打算用企業(yè)管理方式管理流民。
大廈將傾,亂世人命賤如狗。起來有點殘忍,但這是事實,自己要做的只是讓更多的人活下去而已。
至于改善生活條件,過上安居樂業(yè)的日子,那基屬于戰(zhàn)后重建的工作。
想到戰(zhàn)爭,秦浩明深深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崇禎和朝廷上的袞袞諸公是如何想的,沒有軍費,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是戰(zhàn)時,戰(zhàn)爭總動員都不知道嗎?
其實大明朝不是沒有銀子,毫不夸張的,現(xiàn)在世界的中心就是大明。
國貧民富,不對,應(yīng)該國貧官富。明朝任何一個大家族里,哪一個不是家財萬貫,良田萬頃?這其中,又有幾個家族子弟沒有入朝為官?
世界最富裕的國家,居然因為沒有軍費而成為亡國的條件之一,真是何其可悲!
實在不行,也可以反腐啊!不需要動靜太大,一省抓一個就行了,任何一個都比明朝年的三四百萬的稅賦還多!唉!
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啊!讓一個人口僅幾十萬,連自己的文字都沒有部落,征服人口是自己兩三百倍的世界第一大的王朝,并由此統(tǒng)治了近三百年。
導(dǎo)致漢人文化大幅倒退,人口大幅衰減,這是在人類近五千年的歷史上也從未曾發(fā)生過的事情啊!
殺!殺!殺!
秦浩明憤憤難平,用力寫下三個殺字,只不過以他現(xiàn)在的心情,不知道是殺韃子還是殺朝廷袞袞諸公!
“佑漢來得正好,跟我出去一趟。”
“福伯,麻煩您老去找筑房的匠頭,跟他們必須趕時間才行。”
秦浩明頂著熬夜通紅的雙眼,手里拿著一沓的文書,腳步匆匆,扯著來探望他的余佑漢,和拿著紙墨筆硯的張云,往后山大倉庫走去。
后山倉庫離秦浩明的住地約莫有近一里地的距離。
原來秦父在時,秦家村方圓十幾里地基都屬于他家族的私田,其他族人也托庇門下逃避稅賦優(yōu)免。
生產(chǎn)的糧食要三個近六、七百平米大的倉庫才可以勉強容納,可惜秦父過世后,被族人分割一空。
崽賣爺田心不疼,秦浩明自己沒有什么感覺。還跟早起勞作的農(nóng)人打招呼,倒是旁邊的余佑漢為他鳴不平。
“這些白眼狼,當(dāng)初投奔伯父免糧賦。等伯父走后,要回田產(chǎn)時一個比一個鬧得兇,真不值當(dāng)。”
“避禍就福,人之常情。算了,人總要向前看嘛!畢竟他們也有妻兒老要供養(yǎng),在這亂世中也殊為不易。”
“口是心非,假裝大度。要不當(dāng)初你考中生員的時候,可以免八十畝田賦,為何不允他們再次投奔?那樣多少也有一點糧食,還不是因為賭氣。”余佑漢揶揄道。
大明對讀書人還真是優(yōu)待,這不就是掛靠一下嘛,立馬可以不勞而獲啊!
“時過境遷,要不什么時候佑漢幫忙把風(fēng)聲放出去如何?”
秦浩明才不會跟書呆子一樣迂腐,笑嘻嘻的朝余佑漢道。
這貨曾經(jīng)自創(chuàng)一句名言:面子可以不要,臉還是要的。粗看差不多,細想有著質(zhì)的區(qū)別。
面子有時不必硬撐,所謂“死要面子活受罪”,而臉有時必須死扛,所謂“樹要皮人要臉”。面子是表面的東西。臉是內(nèi)在的東西,換句話也可以就是骨氣之類根性的東西。
余佑漢默不作聲,扯過邊上的張云,落后幾步,指著自己的腦袋嚴肅的問道:“你兄長最近有沒有反常之舉?”
這話要是沒有發(fā)生昨天的事情,張云肯定一肚子苦水并且大加贊同,現(xiàn)在自然不同。
“兄長被撞開竅了,可威風(fēng)了,我跟你講……”
張云洋洋灑灑把昨天的事情再次重復(fù)一遍,其中細節(jié)之處更是加上了自己的諸多修飾。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浩明自聰穎,之前沉迷于學(xué)問,或許是為了自保。他十年磨一劍,是到了該露鋒芒的時候了。”
余佑漢聽完張云的敘述,沉吟片刻,緩緩的對他道。
“佑漢哥,我也是這么想的。希望兄長能夠劈棘斬刺,重振秦家和張家。”
走在前面的秦浩明聽到他們的對話,微微一笑,這樣也好,今后性格大變倒是可以省了諸多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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