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于飄萍之末

    顏繼祖領(lǐng)兵作戰(zhàn)或許不行，可是政治上的悟性很高，否則也不可能做到封疆大吏的位置。

    秦浩明不同尋常的舉動和特意的反復強調(diào)，讓他嗅到濃濃陰謀的味道。

    “未謀勝，先慮敗。

    顏大人，千鈞萬擔集與一身，您是首則之人。

    無論是高監(jiān)軍還是祖參將，抑或是末將，皆是客軍，有馳援之務，卻無必然之則。

    若是濟南城破，天子的板子肯定是先打在您老身上，此乃劉澤清、倪寵之流敢于抗令不遵有恃無恐的原因吧！

    更何況，楊兵天性涼薄，遇事推諉，向來以孤臣自居，若是有個萬一，想來他未必會……”

    迎著顏繼祖疑惑的目光，秦浩明沒有藏著掖著故作玄虛，態(tài)度誠懇語氣低沉。

    顏繼祖悚然而驚，坐在馬上朝秦浩明行禮作輯默然不言。

    大恩不言謝！

    這位軍中新貴能夠冒著大不諱指點自己，傳揚出去，把周邊一眾文臣武將部得罪，可謂用意極誠。

    起來是自己盲目樂觀，多有錯斷，尚不及眼前年輕人思路清晰慮事周。

    生死大事，豈可盡信他人？

    這些年，君臣之間，臣子之間，沒有相互協(xié)作，只有猜忌、詆毀，彼此間的勾心斗角屢見不鮮。

    大意啊！

    好在亡羊補牢猶為晚也，只是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不妨留待將來！

    “顏大人，末將兵馬速度快，就先行一步，權(quán)且充任先鋒如何？”

    顏繼祖隊伍中有少許火炮，步騎摻雜且攜帶輜重糧草，斷然無法快速前行。

    由德州至濟南府，尚有兩百余里路程，自己天雄軍快馬奔馳只需一兩天即可，他們怕是要三五天。

    如此一來，貽誤戰(zhàn)機矣！

    “如此甚好，秦將軍高義，撫銘記在心。”

    兵貴神速，顏繼祖自然明白這是最好的方案，可此事若是秦浩明不主動提出來，他還真不好開口。

    如此一來，倒是皆大歡喜。

    “李百戶，方圓三十里范圍，把軍中夜不收部撒出去，務必不可有遺漏之處。”

    尚為分兵前行，秦浩明便吩咐李三率領(lǐng)的夜不收開始偵查。

    行事之穩(wěn)健，讓身旁的顏繼祖暗自贊嘆！

    果然，善戰(zhàn)者俱是行事縝密之輩。

    “臨別之際，末將懇請顏大人，別把希望寄托在高監(jiān)軍和祖參將身上，最好籌謀好措辭，以應對今后危局，告辭！”

    完，右手輕拍馬首，疾馳而去。

    該的不該的俱已完，若是顏繼祖還不明白意思，只能他死得不冤，不適應大明官場爭斗。

    馬蹄聲震荒野，秦浩明率領(lǐng)的精銳已然遠去。

    可顏繼祖卻怔怔望著滿天的揚塵，腦海翻滾，久久不曾片動。

    朝堂皆言高起潛知軍事，天子也信任他，可他在軍事上有過作為嗎？

    自崇禎六年起，叛軍勢力發(fā)展極快，天子命太監(jiān)陳大、閻思印、謝文舉、等為內(nèi)中軍，分別派入大帥曹文詔、左良玉、張應昌各個營，名為監(jiān)軍，實為監(jiān)視。

    高起潛被分配監(jiān)視寧遠、錦州各部隊。

    后來這些太監(jiān)多數(shù)都侵吞克扣軍用物資，而面對敵人則往往帶著精兵率先逃跑。

    崇禎八年，天子把派到各鎮(zhèn)的宦官部撤回，只有高起潛仍然照舊監(jiān)視。

    崇禎九年七月，當時兵部尚書張鳳翼外出指揮增援軍隊，宣府、大同總督梁廷棟亦領(lǐng)兵南下。

    并特別命令高起潛為總監(jiān)，給他三萬金，一千個賞功牌，由司禮太監(jiān)張云漢、韓贊周輔助他。

    但是高起潛并沒有真正打過一仗，只是把死人的頭割下來冒認軍功。

    之后擁兵不前，大敗，致兵部尚書張鳳翼吞服黃麻而死。

    十年，高起潛到各部隊檢閱，命令監(jiān)司以下的人員對他都要行軍禮。

    永平道劉景耀、關(guān)內(nèi)道楊于國上疏爭辯，俱被革職。

    便是此次韃虜寇邊，高起潛也是一仗未打，那他有什么理由馳援濟南府？

    劉澤清、倪寵擺明要脫身事外，若是高起潛在臨清坐擁重兵，不來救援，那勢必引起另一路援軍祖寬觀望彷徨，如此……

    “備筆，摸磨。”

    顏繼祖不敢再想下去，臉色陰沉大聲喊叫。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心謹慎總無大錯！

    秦浩明他們離開顏繼祖，一路快馬奔馳，一日間幾近百五里路程。

    沿途所見，數(shù)百里的農(nóng)田俱是蓬蒿野草，村落破敗，幾沒有人煙。惟有靠近塢堡的一些田地，尚有些許人耕種糊口。

    時下，盜賊四起，民不聊生。其不能遠離土遷至他鄉(xiāng)者，則大抵糾合宗族鄉(xiāng)黨，屯聚堡塢，據(jù)險自守，以抗盜賊還有大明官兵。

    塢堡是一種防衛(wèi)性建筑，四周常環(huán)以深溝高墻，內(nèi)部房屋毗聯(lián)，四隅與中央另建塔臺高樓。

    大型的塢堡相當村落，較的一如宅院。有的旁側(cè)另附田圃、池塘。

    堡門一般辟于南墻正中，入口有庭院，院中建主要廳堂及樓屋。另有廚房、廁所、豬圈等輔助建筑，且多置于北面。

    齊河縣胡官屯村，據(jù)載，三國時期魏王實行屯兵制，有個姓胡的將領(lǐng)率重兵在此村屯居。

    村南設有點將臺，起名胡家臺，故村取名胡官屯。

    此處與濟南府隔黃河相望，有一座浮橋相連，距離濟南府只有一個時辰的馬力，秦浩明選擇在這里扎營休息。

    “秦將軍，外面有胡官屯村民來犒軍。”

    剛剛扎營不到半刻鐘，新任贊畫閻應元臉色怪異進入營帳稟告。

    “好，麗亨，趕緊請他們進來，切莫怠慢！”

    軍民魚水一家親，秦浩明聞言大喜，把卸下了的甲胄心折疊，頭也未抬。

    “將軍，要不您親自出去看看？”

    閻應元初入軍中，尚不清楚秦浩明的性格，可還是咬咬牙硬著頭皮道。

    “咦？”

    秦浩明看了閻應元一眼，拔腿就往外走。

    與其問七問八，不如看個究竟，自然有分曉，難不成是將士們有什么不法之事？

    走到營門口，秦浩明立馬明白閻應元的怪異之處。

    胡官屯村來人均是白發(fā)蒼蒼的花甲來者，抑或是顫巍巍的婦人，人人衣衫襤褸，面有凄容，哪里是興高采烈犒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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