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咯咯咯咯——”
平躺在床上的那個女子嘴里發(fā)出一串神經(jīng)質(zhì)的冷笑:“奴家自寄居在方家,一直當做伯遠的童養(yǎng)媳養(yǎng)著,方家二老視我為己出;現(xiàn)在二老早亡,又死了夫君,還被趕出營居,肥西的家業(yè)早已經(jīng)被叔子敗得一干二凈,這天下之大,那里還有我薛迎春的立錐之地!”
“你就不能自立一點,比如找一些縫縫補補的活計?”
何長纓摸摸鼻子,覺得這個薛迎春漂亮倒是真漂亮,不過簡直是死腦筋,有些不可理喻。
如果是殉情,雖然愚昧多少還算是個法。
可是何長纓聽著她話里的意思,只是因為死了男人,被趕出屋子,感覺今后的生活沒有了著落,所以就要自殺。
按著她的這個邏輯,滿清末年的太平天國,捻子,陜亂,義和團,包括以后的軍閥割據(jù),中原大戰(zhàn),東洋入侵,中國一半的人還不都得抹脖子上吊?
“縫縫補補?”
薛迎春嘴里又發(fā)出了一聲冷笑:“在伯遠入葬的時候,他的頭就是我一針一線縫上去的——”
何長纓聽得身子一麻,真沒有想到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也有著如此大膽心硬的一面。
可既然連這種事兒都有膽子做出來,現(xiàn)在卻因為生活中一些暫時的挫折而要自殺?
何長纓有些宿醉的腦袋暈乎乎的,感覺自己真是無法理解這些一百多年以前的滿清女人們的神邏輯。
“可是你們這些男人們做的羞人事情,卻要讓我們女人來承受!”
在床上躺的薛迎春猛地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狠盯著何長纓,聲音里充滿了憤怒的質(zhì)問:
“我們女人不懂你們男人家的大事情,可是整個北塘的人都在你和伯遠貪生怕死,想向羅圈腿東洋人投降,這是不是真的?!”
“呃——”
何長纓突然被薛迎春扯著嗓子質(zhì)問,不禁一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這一聲怒問顯然驚動了周圍的房客,各種騷動和叫罵隱隱傳來。
“我明白了;就這樣你還勸我不要死?現(xiàn)在這整個津門還有我容身之處么,我哪里還有臉活!”
看著何長纓站在那里無言以對,床上的女子眼睛里露出了深深的失望和絕望,冷冷的道:
“何長纓你就這么怕死?這么些年我知道你一直惦記著我的身子,當年伯遠沖撞了你,你那是讓下人把他往死里打啊,可是看到了我,從此你就和伯遠成了好兄弟;——”
臥槽!
何長纓聽得忍不住摸了摸脖子,這TM的不是一個滿清版的‘自從見了你的女人,你這個好兄弟我就交定了’么?
“——伯遠的身子是你暗地里找人壞的吧?我叔子抽大煙賭博也是你讓人引誘的吧?前年我和伯遠結婚的晚上,你灌醉了伯遠,躲在床下面,半夜里摸上床,不是我拿著剪刀捅了你一剪子,你就臟了我的身子!你這個畜生,你荒淫無恥我可以忍,因為這些年有多少像你這樣的無賴漢想壞我的身子,不是你我也保不了,可是你為什么要認賊作父,你還是不是一個帶把兒的男人!”
看著薛迎春瞪著自己恨不得食骨啃肉的神情,何長纓感覺嗓子又干又癢,真是峰回路轉,真沒有想到這個漂亮女子居然有著如此潑辣強橫的一面。
還有自己的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似乎還真不是個東西。
“誰認賊作父,誰?”
“夫人,可是有采花賊進屋了?”
門外一片嚷嚷。
薛迎春的聲音來來響,周圍的房客隱約聽到話里面的意思,紛紛睡不下去了,都跑了出來圍在門外。
不是顧忌著里面是位女客,這些人早就一涌而入看個究竟。
“只要你何長纓是個男人,我白花花的清白身子就是讓你睡了我也認了,可是,你——”
坐在床上的薛迎春,滿臉淚痕眼眸明亮的瘆人,猛然伸出右手直直的用手指指著何長纓,聲音里充滿了鄙夷的不屑:“不是個男人!”
“呵呵,”
何長纓窘得無言以對,干笑著道:“既然這樣就不要死了,要珍惜生命從長計議,何況你吊死在人家客棧這不是害人么?你再好好想一想,畢竟生命誠可貴,愛情——呵呵,今晚喝多了,跑題了,我——”
“你沒有死?”
床上的薛迎春似乎猛然醒悟過來,現(xiàn)在屋外站了這么多的人,這個‘鬼’居然還沒消失,還在話,那么——?
她頓時圓睜著秀目,不敢相信似的又驚又怒的死瞪著何長纓,整個嬌軀都在簌簌發(fā)抖。
“呵呵,”
何長纓僵硬的臉又是一聲無話可的干笑。
“你沒有死?你怎么沒有死?你居然沒有死?”
穿著白衣孝服的薛迎春傻傻的放下手臂,癡癡的自語:“你為什么沒有死!”
何長纓感覺自己有些呆不下去了,來好心進屋救人,結果——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薛迎春突然抬起頭眼睛,明亮而狠毒的死盯著何長纓,咬牙切齒的道:“何長纓,你好毒!”
“呃——”
何長纓感覺自己現(xiàn)在跟這個女瘋子都沒法進行正常的語言交流,他心里不禁有了退意,干啞著嗓子道:“你先休息,平靜了以后,有事明天再。”
完,何長纓就轉身挪步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要殺了你!”
何長纓的耳邊聽到薛迎春一聲嘶叫,就感覺身后一股風聲撲來。
這個女人是個瘋子!
何長纓心里這么想著,就趕緊把身體朝旁邊一側,結果腰間一道劇痛傳來。
“啊!”
何長纓疼的大叫一聲,連忙朝前一撲,慌亂的扭頭看去,只見薛迎春披頭散發(fā),面目扭曲,手里面擎著一把鋒利的剪刀。剪刀上面正低著鮮血。
“臥槽!”
從到大沒受過傷的何長纓頓時又驚又怒,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
自從被秦偉那混蛋一棍子敲到滿清甲午年,先是在刑場被嚇了個半死,肩膀又挨了一刀子。
接著在牢房里自殘,現(xiàn)在右手還包扎著白布。
自己好心救人,結果腰上又挨了這一剪刀。
何長纓一摸左腰,滿手的鮮血,又疼又怒的盯著薛迎春低吼道:“你TM瘋了么?”
“對,我今天就是瘋了,何長纓!我今天要和你同歸于盡!”
薛迎春淚眼婆娑的大嚷著,猛地高舉起手里的剪刀,朝著何長纓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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