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死無疑。”
何長纓長吸了一口煙,輕輕的道。
石川伍一聽的身體一抖,嘴里的香煙就掉到地上去了。
這是一個愛惜生命的人。
何長纓心里默默的做出了一個結論,可是轉念一想,沒事兒誰TM的愿意去死?前些天自己在暴雨里拼命吶喊,不也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石川伍佝僂著身體,彎腰一撿起地上的香煙,聲音顫抖的道:“你就這么肯定?我是一個良民;受我國政府托僑的美國人,不會撒手不管。”
何長纓這才明白石川伍一死扛著不認賬的原因,他居然天真的和大清國的中堂大人一樣,都盼望著英勇無畏的泰西騎士們,騎著高頭大馬,駕著七彩祥云,來救他們與水火。
“高升號的大致結果已經出來,英國政府表示不愿意插手清日兩國的戰事,交由民事法庭來處理。”
何長纓突然的到了這件事情。
“喲西,天皇萬歲!”
石川伍一興奮的高舉著右手,緊握拳頭大喊著。
然后他詫異的望著一臉憐憫的何長纓,心里‘咯噔’一跳,有著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干澀著嗓子道:“為什么要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呵呵,好消息?”
何長纓把煙頭吐在地上,用腳狠狠的碾滅:“這條‘好消息’就是你的催命符!”
石川伍一聽得一愣,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下來。
“現在既然清日之間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泰西諸國又抱著冷眼旁觀的態度;高升號死了一千多人,里面還有六七個英國人,英帝國都可以忍,你認為他們會為你——石川伍一,一個普普通通的東洋‘生意人’,而大動干戈么?”
看到石川伍一頓時變成灰白的臉孔,何長纓把他嘴上都快要燒到嘴唇的煙頭拿下來,丟在地上用腳碾滅,冷著聲音繼續道:
“既然沒有外力相助,你的死活現在就掌握在朝廷的手里;別現在你我大家都心知肚明,證據確鑿的知道你是間諜,就算你真的不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那又如何?誰敢放你!李鴻章?”
何長纓面向著石川伍一,直勾勾的看著他驚懼的眼睛,似乎要看進他的心底:“放了你石川伍一,他李鴻章就會被國人指著脊梁骨罵上一百年,你石川伍一算個什么?他李鴻章會為你這么做?所以,你必死無疑!”
隨著何長纓的這第二句‘必死無疑’的話音落下,石川伍一如同被抽了脊梁骨一般,軟軟的一屁股坐在死監中央的大青石上面,一臉的絕望。
“寫吧,寫下來至少在死之前,我保證你頓頓有酒有肉,也不會再有人來揍你,不然炮烙,拔指甲,夾手指,灌辣椒水,他們能活活的折磨死你;但是只要你招了,沒有人會再和一個死人過不去不是?”
“國家間互派間諜,這是很正常的國際行為,現在你就是再如何招供,所有的情報既然你都已經傳遞出去了,對你的國家也沒有什么不利的影響。最關鍵的是——”
何長纓輕嘆著道:“難道你就愿意,這么默默無聞的死去么?”
石川伍一臉色血紅,渾身大汗,此時他的所有心神防線都已經被何長纓完擊倒。
因為他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所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極其嚴謹的分析之后,得到的冷酷事實。
無論如何,他必死無疑!
“給我一瓶清酒,一斤豬頭肉,一只烤雞,還有一盒煙。”
石川伍一艱難的道。
“這些都不是問題。”
何長纓微笑這道,轉身朝著死牢外走去。
“我系神大人差來坐探軍情的,自光緒九年,既在中國的京城,津門等處來往,現住在軍械局劉樹棻家中。代東洋探官事的人,有中堂簽押戴姓,劉姓,汪大人,還有中堂親近的人,我不認識。我認識劉樹棻,系張士珩西沽炮藥局委員李輔臣令汪波引薦的,——”
何長纓看到金師爺滿頭大汗,臉孔發白,一臉的驚懼,笑著道:“這么緊張干什么,這份供詞還有沒有人看到?”
“沒,沒有。”
金師爺感覺自己的心臟抖的厲害,結結巴巴的道,然而猛然聯想到何長纓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嚇得‘撲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也站起不來了。
“老金,一個日間臨死前的反撲,一個的離間計,就把你嚇成這樣,你的城府呢?”
何長纓掂起紙袋子,拿出來四盒‘品海’牌洋煙放到桌子上:“這幾盒拿去抽,我去見大人。”
“對,對,就是離間計,就是離間計!這個倭寇真他娘歹毒,臨死還想害死咱們,我這就去讓獄吏們收拾不死他!”
金師爺這才算緩過氣來,連聲道。
不過在何長纓看來,他倒更像是在自我暗示性強迫自己相信,這就是石川伍一的離間計。
“一個死人,你弄著有意思?”
何長纓站起來,隨意的了一句,至于老金聽不聽,過去日弄不日弄石川伍一,他還真沒興趣去考慮。
對敵寇講誓言,論規矩,在何長纓看來,簡直就是一個腦子秀逗,不可救藥的傻比。
拿著石川伍一的供詞,何長纓來到了道衙二進院落的簽押房,正為石川伍一的案子一臉愁容的盛懷宣,立即讓戈什哈招呼何長纓進來。
“安之,這份供詞還有沒有其他人知曉。”
看完供詞,盛懷宣也是一臉的震驚,目光銳利的望著何長纓問道。
“大人無需如此重視,一個日間臨死前的反撲,一個的離間計而已;不管他怎么寫,只要他承認自己是日間,事情就好辦了。”
何長纓笑嘻嘻的道:“就老金知道,腿都嚇軟了。”
“是離間計倒是不錯,不過這份供詞萬一傳出去,那可是一場軒然大波。”
盛懷宣感覺自己有點暈,里面不但牽扯到張士珩,居然還把中堂簽押房里面的人也帶了進去,還有中堂親近的人參與。
這是臨死也想把老中堂也繞進去啊,簡直是狼子野心!
“沒事兒,大人身邊有沒有書法高手?就是會模寫的,呵呵。”
何長纓呵呵一笑,朝著盛懷宣丟了一個‘你懂的’眼神。
“這子,近乎妖孽啊!”
之前無論如何,盛懷宣都不會相信,何長纓只是用了半個上午,就能這么容易,這么快的搞定這件棘手的事兒。
尤其更讓盛懷宣高看一眼的是,在搞出來麻煩之后,面對這個燙手的山芋,何長纓不但云淡風輕面不改色,居然還能主動的提出如此異想天開的計策,來解決問題。
“人才啊!”
盛懷宣心中贊嘆:“難怪昨天如此的孤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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