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默無語,各自想著心事。時間不知過了幾許,石室內(nèi)的燭光逐漸暗淡下來。翠心道:“蠟燭都燃光了,我們再也出不去了。”樂異揚起身向石壁走去,道:“這里還有幾根蠟燭。”他拾起地上的蠟燭,走到另一邊,將蠟燭點燃。翠心道:“樂公子,這樣維持不了多久。你過來吧,我想躺在你的懷里。”樂異揚回到翠心身邊,將她摟在懷里,想到:“心妹,你是個好女孩,要是下輩子還能碰到你,我一定會娶你。”
蠟燭一根一根熄滅,石室里面的珍寶都漸漸失去了光澤。樂異揚看著身邊的一切,心中嘆息道:“可惜沒有殺了杜重威為父母報仇。他若投降契丹,契丹必將勢如破竹,中原百姓又得生靈涂炭。契丹皇帝連連南侵,貪圖的莫過于中原積世的財富。耶律德光窮兵黷武,到他死去的那刻,身邊的珍寶興許還沒有這里的多。可是擁有這么多寶貝有如何,哪能敵得過人間的真情。我樂異揚今日雖然死在這里,身邊還有心妹相陪。云兒以后若是得知了,定會為我的死傷心。這樣就已經(jīng)足夠……”
室內(nèi)的空氣來稀薄,樂異揚已經(jīng)開始頭腦發(fā)暈。他對著翠心道:“心妹,我沒能夠保護好你,對不起你了。”翠心迷迷糊糊道:“樂……公子,你別……真么,今日我能夠跟你死……在一塊,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氣了。”
樂異揚想到兩人終究逃不出去,也不再做任何念想,心頭一酸,眼淚不經(jīng)意地流了出來。他將翠心平放在地上,從旁邊的石桌上去了一件金縷衣替她穿好。又將青云玄空劍放在她的身邊,自己也默默地與她一起躺下來,慢慢閉上眼睛。樂異揚感到胸口開始發(fā)悶,他倒運真氣,封閉體內(nèi)數(shù)條心經(jīng),方才感到舒適一點。他自知維持不了多久,但想到只要有一口氣,就要好好活著。
這時,樂異揚腦中閃過幼時父母的身影,想起與他們在潞州的美好時光,又想起與養(yǎng)父在代州的十幾年時間,想起好友令狐城、想起北平王劉知遠、郭威,又想起來紀云、陸之誠、顯允煥,想起平山派的白問及、褚余生,以及約定的武林大會,想起耶律鐘盈、鹿萬理、鶴連天,又想起后來在京城遇見了一干人等,想起豐若香那個丫頭,還有她的姑姑陸司怡、母親豐雪憐,以及別遠清、翟鏡月、梅九通、杜遲、郭榮,還有心懷叵測的杜重威和拓跋濟予,當然還有素未謀面的杜李守貞和耶律德光。沒想到這幾月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如今都與自己不相關(guān)。想到這里,樂異揚頓覺心頭輕松,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樂異揚剛一睡著,封住的心經(jīng)就開放,氣血在體內(nèi)回流,他感到胸口極度發(fā)悶,身各處肌膚發(fā)熱,但背后卻陣陣冰冷。樂異揚詫異不已,用力坐起身來,反手在背后摸了一番,確實感到皮膚發(fā)涼,里面似乎有一層東西。
樂異揚心中不解,想起當日與白問及比武的經(jīng)歷,似乎正是這層東西救了自己一命。樂異揚轉(zhuǎn)頭看了身旁的翠心,見她臉色已經(jīng)蒼白,嘴唇稍稍發(fā)紫,于是用手指放在她鼻前試探,只覺她的體內(nèi)尚有氣息流出。樂異揚心中暗喜,在她胸口、背后各點了幾道穴,封住她的七經(jīng)八脈,暫時保住她的性命。
隨后取出青云玄空劍,用劍刃在自己背后劃了一道口子。樂異揚忍住疼痛,將那層像紙一樣稀薄的東西取了出來。他來不及去管自己背后的傷口,將它拿到盛有夜明珠的石桌上,仔細一看,差點跳起來,這層東西竟然是半塊金帛,從形狀上來看,正是從密云洞取出來的那塊金帛的另一端。
樂異揚著實吃了一驚,來不及思索,卻見金帛上面有一處正是描繪的這石室的構(gòu)造地圖。樂異揚在上面發(fā)現(xiàn)標記好的似北斗七星擺列的開門機關(guān),于是急忙到石壁上尋找,見到一處巴掌大石壁上突出的七個石子。
樂異揚同時按住這些石子,石壁果然慢慢打開,現(xiàn)出一條石縫,從石縫另一邊透進陣陣清風,樂異揚用力吸了幾口,方才感到舒服許多。他轉(zhuǎn)過身,將翠心移到石縫邊上,解開她的穴道,只見翠心臉色慢慢變得紅潤,嘴唇顏色也開始恢復,心中的擔憂方才放下。
樂異揚將金箔放進胸口的衣服里面,然后坐在翠心身邊,等著她慢慢醒來,心想:“如果不是氣血回流時覆蓋在金帛上的皮膚充血緩慢導致背部發(fā)冷,我可能到死都發(fā)現(xiàn)不了這個天大的秘密。這塊金帛難道是有人故意放到自己體內(nèi)?那會是誰呢?”
陸之誠那里有一塊殘缺的金箔,要是加上樂異揚這塊,就成了一塊完整的藏寶地圖。如果只有陸之誠的那塊金帛,盜寶之人就算能夠找到這個山洞,里面機關(guān)重重,一不心就身首異處。如果最后僥幸來到藏寶石室,也難逃窒息而死的厄運。樂異揚想到那個女子不知什么來路,竟將自己和翠心騙到石室,想讓他們困死在這里,心中仍然驚魂未定,只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翠心聽見他的嘆息聲,緩緩睜開雙眼,看到仍在石室中,柔聲道:“樂公子,看來老人家得是對的,生前死在哪里,魂魄就會留在那里。看來我們在陰間還是出不了這個石室。”樂異揚輕輕掐了她的手臂,翠心大叫一聲,道:“樂公子,你無緣無故干嘛捏我?你把人家弄疼了。”樂異揚哈哈笑道:“你還知道疼,就明還活著啊。”翠心又自己掐了手臂兩下,歡喜地坐起身,道:“樂公子,我們居然還沒死,我們居然還活著,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樂異揚擔心翠心知道太多會引來殺身之禍,故意對他隱瞞金箔之事,只道:“天無絕人之路。”翠心天真地道:“一定是老天爺看到樂公子人這么好,想讓你為天下百姓再做些事情。”樂異揚聽后傻傻地笑了,這一笑,背后的傷口又痛起來。樂異揚不知背后傷口如何,欲解開衣服細加查看,于是對翠心道:“心妹,你轉(zhuǎn)過身去,我馬上要脫衣服了。”
翠心聽后一驚,雙頰忽然變紅,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過身去,心想:“沒想到樂公子這么直接,等會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其實我的心早給了他。今日又與他從生到死,再從死到生走了一番,今生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也要與他在一起”。翠心正美美地幻想著,雙手不停地擺動著自己的衣帶。
樂異揚怕她誤會自己,連忙道:“心妹,你不要亂想。”翠心嬌聲回答道:“樂公子,你不用什么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樂異揚已經(jīng)用衣服纏住傷口,道:“心妹,可以轉(zhuǎn)回身了。”翠心緩緩抬頭,看見樂異揚衣衫完整,正對著自己微笑,心中難免有所失望。樂異揚見狀,道:“心妹,你的心意我明白,有情人終會成為眷屬。”
樂異揚想表達自己并不是他的有情人,但在翠心聽來,認為他指的是現(xiàn)在時機不成熟,但以后終究會在一起,又忽的歡喜起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金縷衣,道:“樂公子,你給我穿得是什么啊?”樂異揚答道:“這是金縷衣,是我在石桌上取來的。”翠心開心地笑了,將金縷衣收好放進衣服里面,緩緩念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翠心口中念得的這首是唐朝憲宗皇帝寵妃杜秋娘作的《金縷衣》,這首詩勸人要珍惜光陰,少年發(fā)憤圖強。翠心見樂異揚若有所思,笑著道:“樂公子,心兒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平時沒讀什么書,只背得幾首唐詩,你莫見笑。”
樂異揚道:“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心妹,謝謝你的寄語,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完,又朝石桌望了一眼,對翠心道:“心妹,我們走吧。這些金銀珠寶,就讓他們永遠藏在這石室中。”
翠心點點頭,跟著樂異揚一起走進石壁里。
樂異揚與翠心向前行了五六十步,來到一個開闊處。兩人剛出石縫,就被一群身穿青衫的年輕男子圍住。
樂異揚護住翠心,正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何人?為何對我們苦苦相逼?”那些少年個個怒目而視,樂異揚見他們以逸待勞,不敢掉以輕心。這時,那些男子身后傳來一個少女清脆的聲音:“各位師弟,師父大人有令,你們都退下。”那些少年似乎很怕那名少女,這時都向兩邊退去。
樂異揚朝前望去,之前那位少女,正欲怒發(fā)沖冠上前質(zhì)問,卻發(fā)現(xiàn)那女子身后坐著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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