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長終究是新任的千夫長，兵卻一直是他的兵。這些兵順從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乃木器見狀也趕緊將刀收回了鞘，又強(qiáng)迫噶爾海將刀放了下來。
劉駑盯著唿威的臉，心中生出一絲厭惡，便連此人臉上的麻子和鼻頭上的黑瘤，也是看上去分外地礙眼，“唿威，去找郎中看個傷！”
“右將軍，你不能偏袒他！”唿威捂著流血的左眼喊道。
“從現(xiàn)在起，解除你的千夫長之職。所剩一百多名兵士，歸入噶爾海的麾下。”劉駑容不得他得寸進(jìn)尺。
乃木器見狀趕忙招唿著噶爾海一起上前，兩人摁住唿威，將他拖了下去。
劉駑沖著眾兵士擺了擺手，“都退下吧。”他聞見烤肉的香味，“飯好了，你們快去吃吧！”
蘇銘收劍入鞘，他撥了撥柴堆，使得火勢更旺，低頭道：“多謝右將軍為我解圍！”
劉駑默默地站在熊熊燃燒的柴堆旁，許久后了一句，“蘇少俠，你能活著回來，甚好！”
蘇銘面無表情，他轉(zhuǎn)頭望了眼身后的十六名師弟，“人總是要死的，若是我與眾師弟的死，能將峨眉派發(fā)揚(yáng)光大，便也值得了。”
劉駑拿起一根柴，添進(jìn)了火堆，“峨眉弟子眾志成城，發(fā)揚(yáng)光大是遲早的事情。”
蘇銘嘆了口氣，“是啊，就是沖著這個愿望，我們才來到這草原的。那個柳哥公主確實漂亮，可她并不是我們千里迢迢過來的目的。”
劉駑點了點頭，“我有個朋友過，人生一世，無非是想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活著。”
他沒有打算告訴蘇銘，這個朋友便是蕭呵噠。
火光映著蘇銘清秀的臉，他淺淺一笑，“你這朋友得對，得也不對。若是我沒有加入峨眉派，在家讀書寫字度過一生，也是極好的事情。”
“可你終究沒有待在家里。”劉駑抓住了他話中的梗。
“是啊，我家雖然富裕，但終究抵不過天下大勢。若是國家亡了，我這家也過不下去。正好那時候，我的師尊金頂?shù)篱L下山招徒，要以峨眉派之名匡扶朝廷、普濟(jì)蒼生，我頭腦一熱，便入了峨眉派。”
“看你的言行舉止，就不是普通世家的人。”
“家父名諱蘇墨山，是前宰相謝攸之的門生，曾官至大理寺少卿。謝大人含冤身亡之后，家父便也辭官回鄉(xiāng)。在下身上若沾染了點文氣，多半是家父熏陶的。”
這是劉駑第一次從除謝安娘之外的人口中聽謝攸之的名字，心神不禁為之一動，“尊父身體還好嗎？”
蘇銘哀嘆一聲，“家父每日躺在病床上，就差一口氣了。他每天都在哀嘆，是謝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會得到那般悲慘的下場。”
“你得活下去，回去照顧你的父親！”劉駑脫口而出，甚至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已經(jīng)違背了他激發(fā)眾將士不畏死的初心。
蘇銘搖了搖頭，“其實我當(dāng)日上峨眉之時，其中也有家父的原因。家父，謝大人一家都為國而死，而他的兒子卻每日里在家中優(yōu)哉游哉。他恨不得早點將我趕出家門，不想讓我在家多待一日。”
劉駑聞言不禁一笑，與眼下哀戚的氛圍有些不合，“蘇公子確實也實現(xiàn)尊父的愿望了，咱們現(xiàn)在做的事情于國于民都頗為有益。”
蘇銘聳了聳肩，“我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與其是為了國家，不如是為了峨眉派。你知道嗎，峨眉派的師父們都是極好的人。”
劉駑聽了他的話后不以為然，他目睹過金頂?shù)篱L的為人，那是一個奸詐透頂?shù)娜恕Ｈ欢勒邽榇螅荒茉谄溆H傳弟子面前數(shù)落此人的不是，只得“嗯”一聲，“凡大門大派，必有其過人之處。”
蘇銘見他不應(yīng)自己的話，便轉(zhuǎn)了話題，“你的這三個新千夫長，其中只有唿威的功勞是實實在在的。
“我在敵陣中看得清清楚楚，乃木器只是率兵在吐蕃人的后方撿漏。吐蕃人中有些抓來的勞役，這些人不愿意打仗，一打仗就跑，乃木器專門尋這些人殺。
“那個噶爾海比他的這個義弟稍微要老實些，然而也只是在吐蕃人的外圍繞著轉(zhuǎn)，并沒有真打的意思。他帶回來的那些頭顱，三分之一是斬殺的，三分之二……恐怕是乃木器勻給他的。”
劉駑聽后心中一驚，這兩人剛新任千夫長便敢私自串通，簡直未將他這個主帥放在眼里。如此讓他們繼續(xù)胡作非為下去，可如何是好。
他臉色鐵青，心中盤算著該如何處置乃木器和噶爾海二人。
蘇銘看出了他臉上的不快，“別想著再撤這二人的職務(wù)了，右將軍以后心中多加心就是了。這千夫長也算個不的官，若真讓個老實人來做，恐怕也壓服不了眾人，打不了甚么勝仗。乃木器和噶爾海還是能用的，只是你得防好他。”
劉駑嘆了口氣，“你的對，我有一個朋友過，想在這亂世中生存下去，自己就得是個非常狡猾的人。”
蘇銘聽后臉色很怪，“你的朋友都很愛話？”
劉駑又從地上撿了枝，添進(jìn)了猶燒著的火堆里，“或許是因為我太笨，所以格外會注意別人過的有用的話。”他轉(zhuǎn)而道，“唿威今晚得罪了你，你還能替他話。”
蘇銘淡淡地回了句，“秉公直言而已，若是我真想幫他，便會在先前你要撤他職務(wù)的時候這話。”
劉駑決定將心底的話出，“唿威這個人不恤人命，不是好將官。即便不是因為你這件事，我也會找機(jī)會撤掉他。正好也給噶爾海和乃木器這兩個人一個教訓(xùn)，告訴他們，這兵馬并不是他們家的，由不得他們亂來。”
柴堆漸漸燒盡，火勢漸熄。蘇銘招唿著眾師弟，一同上前收拾骨灰，裝殮于布囊之中。二十七人的骨灰，僅僅裝滿了一只布囊。
蘇銘用右手僅存的兩根手指夾著著布囊，不無自嘲地道：“沒想到人死之后，就剩這么一點兒東西。”(未完待續(xù)。。)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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