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煊緩緩轉過身來，雙手按著孟冬的香肩，嘆息道：“唉，你這又是何苦？”

    “我不苦，”孟冬仰著頭，大大方方的跟他對視，展露笑顏，“如今這世道，難得遇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  既然讓我遇著了，我是不會放手的。”

    “我也不值得托付，我其實是個虛偽的人。”周赫煊苦笑。

    他確實很虛偽，面對孟冬的情誼，周赫煊雖然也曾隱隱疏遠，但從沒當面拒絕過。到后來，他甚至很享受這種曖昧，享受一個漂亮女人對他的愛慕之情。

    孟冬搖頭道：“虛偽的人太多，個個都像在唱大戲，畫著臉譜、戴著面具，讓人難辨真假。跟那些人比起來，周大哥你足夠光明磊落，至少你還會承認自己虛偽。”

    周赫煊實話道：“我在跟南方的一位張姐通信戀愛，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孟冬對此毫不在意，而且認為這很正常。

    “你就一點也不吃醋？”周赫煊很難理解孟冬的思維。

    孟冬語氣無奈道：“我只是個下九流的戲子，哪里有資格吃醋？你看戲文里面，般配的只有才子佳人。至于娼妓優伶，談情愛的難免下場凄慘，能夠做妾已經可以知足了。”

    孟冬并非自甘下賤，而是她對世道看得很清。

    像她這種梨園名角，眼界出奇的高，地位卻出奇的低。平庸男子她們看不上，名流才子又看不起她們，最多逢場作戲而已。最后的結局只有兩種，一是找個唱戲的同行嫁了，二是給軍閥富豪做姨太太，甚至連填房都沒她們的份。

    至于袁世凱的沈姨太，名妓出身而位尊“皇后”，那種例子不可以常理視之。

    看著孟冬此時的可憐模樣，周赫煊有些心疼，摟著她安慰道：“你也別自怨自艾，你很優秀的，戲院里每天有多少人為你而瘋狂。就婉容吧，她看你唱戲的時候，都激動得站起來叫好了。”

    孟冬自嘲地笑道：“我也就能在戲臺上光鮮，離開那個臺子，誰還會正眼瞧我？”

    “好了，別自己作踐自己。”周赫煊拍著她的背心。

    孟冬認真道：“反正我這輩子跟定你了，若是哪天你負心，把我拋之腦后不管不顧，那也只能怪我命薄。”

    “你這是在激我？”周赫煊感覺有些好笑。

    “就是激你，怎么了？”孟冬嗔道。

    “不后悔？”周赫煊又問。

    “有什么好后悔的？今晚我就把什么都給你了，以后你看著辦。”

    孟著便自己解扣子，漸漸脫去外衣，露出里面的馬甲。等把馬甲除去，又是一方絲綢束胸，纏得很緊，把肋骨都勒變形了。

    看著那半裸的雪白肌膚，周赫煊身火熱，開始出現正常的生理反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過當孟冬把束胸解開時，周赫煊兩眼圓瞪，驚呼道：“好大！你纏得那么平，不感覺難受嗎？”

    孟冬白了他一眼：“不纏平一點，我怎么唱老生？”

    周赫煊囑咐道：“以后別纏了，這樣挺好。”

    “你喜歡大的？”孟冬笑問。

    周赫煊打趣：“你肯定不看南方的報紙。”

    “什么報紙？”孟冬道。

    “我這次去南方，就是呼吁大奶奶主義的。”周赫煊把自己在上海的所作所為，簡單了一遍。

    “看來你也不正經，”孟冬笑罵一聲，嬌嗔道，“還愣著做什么，人家都脫光了！”

    周赫煊一把將孟冬抱起，急匆匆奔向大床。至于張樂怡那邊，明天寫信明情況吧，如果對方不能接受，那和平分手便是。長痛不如短痛，繼續瞞著才是最大的傷害，幸好他們之間還沒生過什么。

    一夜春風，不可描述。

    孟冬早晨起來，果真沒有再束胸，還換上了罩杯的新式內衣。

    周赫煊自去報館上班，孟冬獨留在家里。她把自己視為女主人，把劉吳氏的活都搶了，整個上午忙里忙外的打掃整理房間。

    婉容下午前來拜訪，邀孟冬一起去逛街。剛見面就現不對，婉容好奇地問：“冬，你今天看起來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了？”孟冬笑問。

    “就是……就是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精神奕奕的樣子。”婉容描述道。

    孟冬滿臉幸福的笑容，抿嘴道：“你不也有過這種時候。”

    “什么時候？”婉容沒有領會其中含義。

    “剛結婚的時候，洞房啊。”孟。

    婉容一副迷糊表情問：“洞房怎么了？”

    “哎呀，就是洞房啊。”孟冬反倒有點羞澀了，覺得此事難以出口。

    婉容還沒鬧明白：“你到底想什么？”

    孟冬吃驚道：“你沒跟溥儀做過那種事情？”

    “哪種事情？”婉容更加納悶。

    孟冬扶額，不想再理這個好奇兒童，隨便忽悠幾句便逛街去了。

    出門好久，婉容才突然想起做皇后前，宮里嬤嬤們的教導。明白過來后，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連逛街的心思都沒有了，就像是被戀人拋棄的少女。

    卻周赫煊那邊，他把《三毛流浪記》的畫稿帶到編輯部，沈從文、李壽民、朱湘、鄭證因等人看了贊不絕口。

    沈從文好奇打聽道：“這部漫畫深諳民間疾苦，畫風清新自然，情節風趣幽默，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你肯定沒聽過。”周赫煊笑道。

    “難道是個不知名的畫家？”沈從文。

    周赫煊：“自己看作者名吧。”

    沈從文低頭一看，只見作者署名有兩個，分為是“郭姐”和“周先生”。

    “女的？”沈從文驚訝道。

    “是女的。”周赫煊笑道。

    “那位郭先生，不會就是你吧？”沈從文問。

    “是我，”周赫煊解釋道，“我負責編故事，她負責畫漫畫。”

    朱湘突然跑來插話：“哪天把這位郭姐約出來，我想見識見識。”

    “看她愿不愿意，”周赫煊笑道，“我打算擴充兩個版面，專門用來連載漫畫。誰認識豐子愷先生，可以寫信向他約稿。”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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