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隱藏何時？

    李牧羊趕著馬車追上來時，崔心已經(jīng)踩著腳凳跳下了馬車。

    她身著一身淺色的素白長衣，外面披著一條不知道是什么動物皮毛制成的黑色大襖。頭上的帽子掀開，露出滿頭黑絲和一張俏麗的面容。

    仰起四十五度的臉看著天空，看著那冷風(fēng)呼嘯如刀，無數(shù)顆粒狀的雪霄旋轉(zhuǎn)不休。

    不待李牧羊攙扶，李思念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驚呼著道：“心姐姐，你怎么下車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車?yán)铮靠爝M(jìn)去快進(jìn)去，你的身體弱，要是被凍著可就不好了。”

    “我想走走。”崔心看著李思念嫣然而笑，道：“突然間就想下來走走路。一個人行走無趣，你可愿意陪我一起？”

    李思念掃視四周，雖然他們現(xiàn)在已至城區(qū)，但是風(fēng)大雪疾，周圍不見人跡，就是負(fù)責(zé)巡城的兵馬司和巡城司的衛(wèi)隊都不見走過。

    “不礙事的。”崔心明白李思念在想些什么，出聲道：“有寧叔在，不會有事的。而且，人在城區(qū)，只需要擋上一時片刻，就會有大隊兵馬趕來救援——”

    “那好吧。”李思念只得點頭答應(yīng)，笑著道：“我就陪心姐姐走走吧。風(fēng)雪漫天都，我們夜游天都城，想想也覺得是一樁雅事呢。”

    崔心點了點頭，兩個女孩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地里。

    咔嚓咔嚓——

    白雪映照，整個世界猶如琉璃。

    沒有月亮，也沒有一顆星光，但是夜晚的天都卻散發(fā)著柔和的瑩光。

    雪美，雪中的少女更美。

    崔心不話，李思念也不話。

    兩人就那樣無聲的走著，不見沉悶，偶爾對視的眼神都透露著一絲絲的歡喜。

    不知道走到誰家的院落，一枝寒梅伸出墻角，探頭探腦的向外打量著這個雪白的世界。

    崔心‘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指著那枝出墻的臘梅道：“她應(yīng)該對外面的世界很向往吧？所以那么努力的伸出腦袋出來看看。”

    “就怕被那些不懂憐花愛花的人看見給折了，那可就什么世界都看不著了。”李思念笑著道。

    崔心點頭，道：“終究也是看過一眼。院內(nèi)的那些花倒是沒有這樣被人折斷的危險，可是卻只能一生困守園。花開，花謝。在這短暫的一生中，又有什么可以記念的呢？”

    “心姐姐——”

    “我也去墻外看了看，看到了不一樣的風(fēng)景。”崔心臉上的笑容消失，輕聲嘆息著道：“在江南的那幾年，是我最開心最快樂的日子。可以看閑書、可以閑話、言行無拘、身心自在。回到天都之后，就像是被鎖在后院的梅花。一言一行都要在意，一舉一動都有人留意。心有桎梏，身不由已。”

    “心姐姐，你別想那么多。其實你過得已經(jīng)很好了——像你們這種家庭里面出來的女孩子，你已經(jīng)比她們要幸福的多了。”李思念出聲安慰著道。

    “是啊。”崔心點頭，道：“總是有聊以安慰之處，畢竟，像我們這樣的女孩子，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命運(yùn)。我和她們比已經(jīng)幸運(yùn)的多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心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李思念慌忙解釋。

    “思念，我明白。”崔心握緊李思念的手，動情的道：“我最幸運(yùn)的是，在我最開心的那段時光認(rèn)識了你和李牧羊這兩個最好的朋友。我也一直會把你當(dāng)作朋友。”

    “心姐姐，我也是。我也會永遠(yuǎn)都把你當(dāng)作朋友。我們永遠(yuǎn)都是朋友，不是嗎？”

    崔心沉默不語。

    “心姐姐，你不愿意？”

    “思念，我自然是愿意的。”崔心眉頭緊鎖，在猶豫著怎么樣向李思念這個天真少女講述自己所擔(dān)憂的一切。“可是，未來的事情是我們無法掌控的。譬如我們的命運(yùn)，也譬如崔家的命運(yùn)，陸家的命運(yùn)，以及我們所處的這座城池的命運(yùn)，我們所在的這個帝國的命運(yùn)——這些都是我們沒辦法掌控的。”

    李思念輕笑，道：“心姐姐，你怎么想那么多啊？你看我，我就想著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有吃有喝，有衣服穿，出門有馬車坐，就算沒有馬車也行——其它的我從來不想。反正想了也沒用。”

    崔心表情微愣，然后無聲的笑了起來，伸手撫摸李思念的眉梢，將落在她扇子一般修長睫毛上的一片雪花拈了下來，笑著道：“如此最好。”

    李思念咯咯的笑，道：“心姐姐，你只要也像我這般想，就什么煩惱就沒有了。”

    “好。我試試。”崔心笑著道。

    心想，鋼刀血火，有可能不來，也有可能瞬間即至。

    但是，那終究是后來的事情，是今天晚上以后的事情。不管以后崔陸兩家如何開戰(zhàn)，乃或是你死我活。至少這一刻她和李思念還是知交好友。

    現(xiàn)在，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放松身心，盡情的賞這無邊的雪景吧。

    兩女乘興而游，兩輛馬車緊勝其后。

    直到朱雀橋邊，兩個女孩子站在橋上看了一番風(fēng)景之后才準(zhǔn)備分別。

    崔心握著李思念的手，道：“你要送與我李目的《傲雪寒梅圖》可不要忘記了。”

    “放心吧心姐姐，明日一早，我就讓李目親自送到崔府。”李思念笑嘻嘻的道。

    “以他今晚所表現(xiàn)出來的水準(zhǔn)，那幅畫定是不錯的。”

    “那是當(dāng)然了。”李思念一臉驕傲的道。

    崔心看著她無意中露出來的得意表情，輕聲道：“你這兩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呢。”

    李思念心中微驚，心想，難道被心姐姐看出什么端倪了？

    對啊，這兩天的表現(xiàn)實在不像是以前的自己啊。以前就算和心姐姐同游，也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臉上的笑容也是勉強(qiáng)擠出來的。

    現(xiàn)在每天都樂呵呵的，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一不心就跑出來了。這還像是一個哥哥生死未知的妹妹的正常表現(xiàn)嗎？

    “有嗎？”李思念摸了摸自己的臉，出聲道。

    崔心笑笑，道：“外面天冷，回去吧。”

    完，崔心轉(zhuǎn)身朝著自己的馬車走了過去。

    李思念看著崔心的背影，在后面大聲喊道：“我讓李目明天一大早去給你送畫。”

    崔心轉(zhuǎn)身微笑，踩在矮凳上面登好了馬車。

    放下布簾，崔心拿起放在軟蹋上的那幅畫軸。將畫紙攤開，里面空空如也。

    她將畫紙放到鼻尖輕輕嗅聞，仍然有濃濃的梅香傳入鼻孔。

    “你到底想要隱藏到什么時候呢？”——

    李思念站在原地不動，李牧羊驅(qū)趕馬車走到面前，問道：“怎么了？”

    “心姐姐可能已經(jīng)懷疑你的身份了。”李思念道。她一臉懊惱的模樣，道：“你演好了，我沒演好。我太高興了，被她看出來了。”

    李牧羊搖頭，道：“這不怪你。”

    “就怪我。”

    “以心的性子，怕是早就懷疑了吧？”李牧羊笑著道：“不然千佛寺上遭遇襲擊，她誰都不找，偏偏第一個跑到后院去抓著我的手檢查——證明那個時候她就開始懷疑我是李牧羊了。只是因為我的恢復(fù)能力太強(qiáng)，她在我的手上沒有找到傷口，所以才將內(nèi)心的懷疑暫時打消。”

    李牧羊看著李思念，道：“你送了一幅沒有字跡的《傲雪寒梅圖》給她，別人看不出端倪，難道她還會看不出來嗎？心心，又有幾個人像她這般的心細(xì)如發(fā)？”

    李思念撅著嘴巴，道：“心心，你喊得倒是親熱——我看你心里巴不得她早些猜出來你就是李牧羊吧？”

    “怎么會呢？”李牧羊否認(rèn)。“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

    “真的沒有想過？”

    “真的沒有想過。”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你再一遍？”

    “我再一百遍都行——好吧，我承認(rèn)，我偶爾也想過，要是心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們會有什么樣的見面方式。見面后我們會些什么，會一起做些什么，吃些什么——”

    “都想了這么多，還從來都沒有想過。”李思念冷笑出聲。“有沒有想過你們以后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現(xiàn)在就想太早些吧？”李牧羊一臉驚愕。

    “你這個白癡——”李思念跺腳罵道。

    “快上車吧，我們要回去了。”李牧羊笑著道。“回去晚了，母親會生氣的。”

    “哼。”李思念冷哼一聲，身體一躍，就輕靈的跳上了馬車。“馬夫，給我跑開一些。”

    “是，姐。”李牧羊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面，駿馬狂奔，嗖嗖嗖的朝著陸府所在的方向跑去。

    回來陸府院，李思念進(jìn)去向母親報平安，李牧羊更準(zhǔn)備趕著馬車入庫房時，一名青衫勁卒走了過來。

    李牧羊識得此人，他是和自己一起從竹海那邊回來的陸清明身邊的鐵衛(wèi)陸軍。

    “公子——”陸軍彎腰行禮，對李牧羊極其尊重，出聲道：“總督請你敘話。”

    “現(xiàn)在？”李牧羊詫異。都這么晚了，陸清明還沒有睡覺呢？

    “現(xiàn)在。”陸軍出聲道。

    李牧羊點了點頭，道：“等我把馬車趕入庫房。”

    “這種事情交與人來做就好了。”

    李牧羊也不推辭，把馬繩交到陸軍手里，朝著陸清明住的前院走去。

    陸清明正在院子里飲酒，看到李牧羊走來，笑著道：“軍權(quán)重乃或皇權(quán)更重，牧羊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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