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郡，郡守府。

    郡丞捧著幾份文書，快步在廊道穿行，沿途官吏和士兵紛紛向他行禮。

    穿過兩個院落，郡丞來到趙部的房間外，他在門外停下腳步道：“大人。”

    “進來吧。”

    趙部的聲音從屋內傳出，顯得情緒不佳，而且分明有幾分有氣無力。

    郡丞是太守之下郡內政務一把手，自然知道其中原因。

    新的益州刺史上任后，利用朝廷修宮室需各地進獻木石，大肆向下屬郡國攤派，斂財之瘋狂，胃口之大，讓前幾任益州刺史望塵莫。關鍵是，這次州府分派下來的任務實在太離譜，民間怨憤極大，郡里征收進展不順利，眼看著交付日臨近，稅賦還差了一大截，太守大人心情好得起來才怪。

    郡丞暗自嘆了一口氣，走進屋內。

    趙部靠在椅上，閉上雙眼，用手在腦袋上揉弄著，疲憊之色盡顯。要知道趙部不是什么文弱書生，五斗米道叛亂，他親自引軍前去鎮壓，領兵打過仗的太守在戰爭中都沒有這么憔悴，可想而知他最近壓力山大。

    “有多少了？”

    見面后，趙部問出的第一句話。

    郡丞知道趙部所問何事，苦笑道：“五成。”

    “五成嗎……”

    趙部睜開眼睛，眸子里閃過幾分失望和無奈，嘆道：“刺史攤派的稅賦，是朝廷實際下達的四倍。我們能完成五成，實際上已經是超額完成任務了，可州府那邊還是交不了差。”

    郡丞有些不忿，冷哼道：“能收到五成，賴大人您沒有再加征稅賦，在下問過旁邊幾個郡國，多少都加了一些。大人，刺史剛上任就如此行事，恐怕以后搜刮地皮會更加酷烈，恕在下直言，大人若不早做點準備，投其所好，恐怕將來會有麻煩呢。”

    趙部搖頭：“你隨我從南陽來此上任，也知道為了坐上這巴郡太守之位，花去家中多少錢，有機會總是得回的。可現在不是我不想加，州里已經加這么多，哪有加賦的余地？至于刺史那邊會不會找麻煩……哼，我負責一郡軍政事務，秩比兩千石，他雖為州刺史，名義上是我上司，卻只有監察權，秩比六百石。他不過份，大家相安無事，若想找麻煩，我會怕他？”

    郡丞苦笑著，沒有什么。

    趙部的沒錯，太守手握實權，秩比也能看出太守在朝廷的實際地位。但是，州刺史有監察郡守的權力，得罪了刺史，刺史固然不可能殺來問罪，但別人隨便使些絆子都夠郡守喝一壺，比如，向中央講些郡守國相的壞話，借題發揮、指鹿為馬是很容易的。

    況且，這次郤儉是為朝廷修宮室攤派任務，一個不心，被郤儉誣為“對天子不敬”也大有可能。以皇帝的稟性，以及朝中那些中常侍的貪婪，一旦他們認可這種法，趙部的麻煩會非常大。

    不過，他與趙部相知多年，知道趙部決心已下，再勸無益。

    郡丞能做的，就是始終與趙部站在一起，并肩面對未來的時局。

    “大人，刺史府派人送來一封私信。”

    “哦，在哪？”

    趙部身體坐正，他還未曾與郤儉見過面，此前也不認識，郤儉卻派人向他送信，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里。”郡丞從文書中取出那封信，遞給趙部。

    趙部打開信，神情漸漸變得古怪起來。

    郡丞是趙部心腹，也不忸怩，直接問道：“大人，信里什么？”

    “刺史大人聽我巴郡治下一領地，有潁川荀氏的名士投效，邀請荀休若前往州府一敘。我看刺史大人信中透露的意思，大概是認為荀休若投效領主屬于大材用，希望挖荀休若到州府任職。”

    最后趙部意味深長：“刺史信里只邀請了荀休若，沒有邀請魚不智……”

    郡丞沉聲道：“以荀休若對不智鎮長，不，應該稱呼他為不智城主了，以荀休若對不智城主的敬重，刺史大人怕是打錯了算盤。此外，荀氏這樣的高門，輔佐誰都有通盤考慮，名聲、家世、發展潛力……當然了，荀休若投逐鹿領可能是特例，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道理可言，但在下不認為，刺史大人能從逐鹿領把人搶走，就他上任后的種種作為，荀休若愿意輔佐他才是奇事呢。”

    趙部顯然對此深以為然，笑道：“派人去逐鹿領一聲，刺史大人來信，我們幫忙帶個話總是要的。順便幫我看看張機，他要在逐鹿領呆一段時間，告訴他，走之前務必先到江州來一趟。”

    “好。”

    郡丞應下，問道：“刺史先挖逐鹿領的人，我們要不要提醒不智城主，刺史大人邀請荀休若的真意？”

    “暗示即可，我們不宜摻和。相信以魚不智的精明，知道會怎么辦的。”

    郡守府的官吏很快來到逐鹿領。

    由于關系到益州刺史，郡守府官吏堅持見到魚不智再事。易風無奈，只得通過天下眾聯系領主，讓魚不智趕回領地。

    城主府還在修建，魚不智仍然在領主辦公室會客。

    郡守府官吏簡單通報了情況，道：“大致情形就是如此，不智城主不妨仔細斟酌一下，回頭派人到江州聲便是，以便郡守府向州府回復。”

    魚不智道：“上差辛苦了，回去后請代在下向趙太守問好。”

    官吏點頭，魚不智這句話，潛臺詞是告訴他，逐鹿領已經聽懂了暗示，并表示對郡守府的感激。這么一來，他的任務算是順利完成，既暗中提醒了逐鹿領，又能讓巴郡郡守府遠離這趟渾水，避免給州府落下把柄。

    官吏走后，魚不智迅速找來徐庶和易風。

    易風道：“休若先生去往冀州，要不要派人追他回來，虛與委蛇一番？”

    徐庶搖頭道：“既然刺史大人有意招攬休若兄，我們追他回來，休若兄當面拒絕，恐怕大家更尷尬。屬下以為，直接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算了。”

    魚不智冷笑：“他想挖我的人，我還得把人召回來配合他？我腦子有病！當然還是得找個理由，畢竟休若在逐鹿領，很多人都知道，他去冀州后長期不露面，對外需要有個適合的理由……這樣吧，就他因故回潁川去了，我們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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