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竹,益州府。
“那廝怎地又來了?”劉焉把玩著手中的玉貔貅,若有所思地道。
“他們剛剛在高原飛地打退了羌人聯軍,贏得很漂亮,但折損也不小,依在下之見,多半是又請州府接手飛地。魚不智是聰明人,知道守住那個據點有多難,但凡有機會早點把燙手山芋扔出來,他都會嘗試的。”吳懿淡淡地說道。益州府一直關注著高原飛地的戰斗,好在關于此戰的直播不少,那邊戰斗剛結束,州府這邊就已經收到了消息,且對大致進程基本全掌握。
猜到逐鹿領早晚還會來,但吳懿真沒想到魚不智會這么快又找上門來,并且依然是親自出馬。上次為飛地的事情與劉焉鬧得那么僵,臉都撕破了,以玩家的尿性想必應該是“老子不屑再跟你說話”,即便不得不再次聯絡,似乎也該另外派人接洽,以示“老子就是任情”,魚不智這是不走尋常路嗎?
“那廝倒是聰明,”劉焉冷笑,“可老夫豈會如他所愿?”
吳懿不吭聲,作為益州牧最倚重的東州士代表,他很清楚劉焉的脾性,什么時候該接話,什么時候不該接話,吳懿心里明白得很。以劉焉的性情,上次跟魚不智不歡而散,今番對方或為同一件事而來,劉焉應該不會見……
“子遠,你去會會那廝!眲⒀勺詈蟮。
“他若舊事重提,當如何?”
“你也重申立場便是,沒朝廷公文,萬事休提!
“諾!眳擒残念I神會,無非就是繼續扯皮而已,想州府接手絕無可能。
轉身欲行,卻又被劉焉喚住。
“子遠過去與那廝也有齦齬吧?”
“有過口舌之爭!眳擒怖侠蠈崒嵉馈
“叫上君矯!眲⒀傻,“那廝非善茬,又跟袁本初、朱公偉等人有舊,上次居然膽敢當面威脅老夫,老夫以朝廷規矩為由他才奈何不得。你今去,恐難免與他又起爭執,帶個能好好說話的人作陪,免得情急之下落下話柄!
“諾。”吳懿心悅誠服,再次作揖退下。
不一會,吳懿和張肅聯袂出現在魚不智面前。
不出所料,剛見過禮,魚不智便開門見山,請益州府速派人接手飛地。
“不智太守是明白人,何故屢出胡話?”吳懿當即面色一沉,冷笑道。
魚不智針鋒相對:“益州境開疆拓土,拜請益州府接收,算哪門子胡話?”
“國有國法。上次州牧大人有言在先,見朝廷公文,自會派兵將接收,并誓死捍衛大漢疆土周全。想是不智太守貴人事繁,不記得朝廷有規矩……”
“子遠先生所謂的規矩,是尸位素餐么?”
“抑或是只用搜刮民脂民膏,無需承擔守土之職的規矩?”
“開疆拓土你們不出力,接管防務你們也想往后縮,臉呢?”
論官職品階,吳懿比不過魚不智這兩千石的太守,不過他是州府官吏,劉焉心腹,在州牧手下做事,權力地位與在六百石的州刺史手下截然不同,真要論權勢地位,其實在絕大多數太守國相之上,因為太守國相若是得罪了州牧麾下紅人,通常逃不過小鞋伺候?婶~不智不同,因為趙部的關系,魚不智這巴郡太守早就被貼上“非我族類”標簽,魚不智哪還怕被穿小鞋?既然如此,吳懿在劉焉跟前再怎么紅,魚不智也不會對他有絲毫忌憚。
立場不同,很多事情早已注定。
見吳懿擺明要繼續說冠冕堂皇的推諉之辭,且語帶譏諷,魚不智豈是嘴上吃虧的人?當即便反唇相譏,連珠炮發問,三連擊噎得吳懿臉色鐵青。
陳留吳家雖稱不上世家巨頭,卻也是傳承多年的豪族,待人接物向以世家豪門標準自矜。那個圈子規矩多,等階森嚴,對某人再不屑,通常也不會直接在言語間暴露出來,即便罵人也得拐幾道彎兒,給對方保留顏面,讓人知難而退即可。象魚不智這樣當面啪啪打臉的著實沒見過,簡單粗暴,還挨了個三連擊,吳懿氣得渾身直哆嗦,半晌楞是沒說出話來。
張肅暗自嘆了口氣。
張肅早就預料到今天這場會面可能不怎么愉快,他就是來緩和氣氛的,但話沒說兩句便撕成這樣,張肅也著實感到臉翻得太快。的確是吳懿說話夾槍帶棒在先,但并未脫離世家豪族慣用的套路,嚴格講并沒有什么毛病,反倒是魚不智的反應太過激烈,直接翻桌子踹人臉,搞得大家都下不來臺。
不愧是逐鹿領主,風格確實剽悍!
事已至此,張肅只好出來解圍:“諸君,且稍安勿躁!
吳懿瞥了張肅一眼,眼眸中閃過一抹慍意。張肅和他共同代表益州府,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紅臉在慘遭羞辱的時候,潛意識里還是希望同伴能替他挽回些顏面,張肅偏理性持重的言辭顯然無法讓吳懿滿意。
張肅將吳懿的眼神盡收眼底,卻也并沒有太過在意。
于公,他今趟是當和事佬,氣氛瞬間搞這么僵,他肯定優先緩和氣氛,怎么可能為照顧吳懿情緒而讓局面越發不可收拾?于私,不怕說得直白點,張肅和吳懿雖同為州府效力,但一個是本土豪強領袖,一個是東州士代表,立場不同,代表的利益方也不同,加上劉焉刻意制造本土派和東州士對立,兩派私底下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吳懿被魚不智罵得狗血淋頭,指望張肅替他找場子,這……本身就是不切實際的偽命題。
除此之外,兩人還存在著明顯政治傾向,尤其是在國族認同方面。
吳懿是隨劉焉入蜀的空降部隊,到益州后勢必會爭奪本地豪強的利益,要想站穩腳跟,必須抱緊劉焉大腿,吳懿也的確是這樣做的,一直唯劉焉之命是從,還將妹妹嫁給了劉焉之子,有了姻親之誼。對吳懿而言忠于劉焉是第一要務,任何跟這條相悖的人或事,都是他必須反對或打擊的對象。
趙部如是。
魚不智亦也是。
什么?魚不智為國拓土有功?明明是在給劉焉制造麻煩好不好!正因如此,吳懿完全沒覺得逐鹿領打下高原飛地是好事,反而將魚不智視作麻煩制造者,再加上魚不智跟趙部的曖昧關系,吳懿對他敵視態度是鮮明的。
張肅卻是不同。
作為益州本土派領袖,張肅不怎么熱衷同東州士的政爭,侍奉劉焉后,他相對來說更謹守分際,盡人臣應有的責任與義務。張肅當然也忠于劉焉,但同樣忠于漢室,因此他不象吳懿那樣對州牧惟命是從。平日里倒也罷了,若劉焉利益與漢室利益發生沖突,張肅往往更傾向于后者。
譬如說,張魯盤踞漢中,坊間早有傳是出自劉焉授意,以阻斷長安使,實現割據益州的野望。這種情況下,吳懿這樣的死忠會當作什么都不知道,頂多嘴上痛罵張魯找死,不至于試圖采取行動改變事實。張肅則不愿沉默,曾兩度進言州府盡快討滅漢中叛軍,以恢復益州與中央朝廷的聯系。
單這事,便不難看出漢室在張肅心目中的地位。
劉焉是益州牧,張肅愿意受其驅使,但并不代表他贊同劉焉割據地方。要不是張肅在益州本土派中聲望極高,對政治分歧的表達也相對溫和,劉焉怕是早就讓他從眼皮子底下滾蛋了。
近來,劉焉扶持東州士的趨勢越來越明顯,不是沒有原因的……
逐鹿領攻占高原飛地這件事,張肅立場也和劉焉不盡一致。
張肅為逐鹿領在高原開拓疆土的壯舉感到振奮和自豪,同時他也預見到益州府很難接管飛地,并對此深感遺憾。上次魚不智在州府吃了閉門羹,張肅就曾跟魚不智坦率地道出心中所想,告訴魚不智與其為公文浪費時間,不如考慮如何用利益讓州府改變初衷,并且還給了出讓縣城的建議。當然,魚不智完全不能接受那樣的做法,甚至有些誤會張肅說那番話是為了州府,可天地良心,張肅是真認為讓縣城是唯一可能讓劉焉松口的籌碼。
明明巴郡太守做了利國利民的好事,益州府卻死活不肯接手飛地防務,還一門心思地以所謂朝廷規矩讓逐鹿領吞下苦果,張肅心里自然會有看法。想到逐鹿領剛剛在飛地打退了羌人圍攻,損失慘重,難以為繼,再度到綿竹向州府求援,益州府卻依然不敢初衷,張肅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高原飛地這件事情上,張肅對逐鹿領的處境抱以同情。
這次跟吳懿一起來見魚不智,張肅打心眼里不是很樂意。
但他還是來了。
不只是因為劉焉的命令,他改變不了劉焉的決定,但至少可以以個人立場,給魚不智些許建議或鼓勵,讓真正為國為民做事的人少一點心寒。
綜上,吳懿開口便是嘲諷,結果被魚不智反唇相譏,張肅沒有擊節就好已經算有涵養了,吳懿還指望他說話向著自己這邊,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張肅出來打圓場,魚不智不能不給面子。
他跟張肅談不上有私交,卻知道上次張肅在州府外說出那席話多難得。況且這次飛綿竹是有要務在身,得趕緊跟州府將飛地歸屬問題給確定下來,以免今后再生事端。
益州府以為魚不智還是想拉州府接收飛地,魚不智也樂得他們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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