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輸。”

    站在臺上，環視下方的泱泱人群，這是本杰明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

    士兵們的眼神在那一刻亮起來。

    這幾天時間里，他們一直陷在迷茫與不安中。并不只是因為昔日同袍死在了坍塌之中，也因為他們迷失了方向——現在該怎么辦？他們還打得過教會嗎？遭受了這么大的打擊，他們……是否還應該堅持下去？

    作為黑魘軍的一員，對教會的恨意是所有人的共通之處，但如果沒有本杰明，如果沒有上面的那些力量，他們永遠都不可能聚到一起。也因此，即便他們想堅持下去，如果上面的人態度變了，這支軍隊也將瀕臨潰散。

    他們需要一個表態，而本杰明已經將所有態度展現在了他開口的這一句話中。

    是啊，他們還沒輸。

    “因為我的疏忽，導致了眼下的慘重損失，這是無可推卸的責任。但……我們不能讓教會就此得逞。”本杰明又望了眾人一眼，接著開口，“我們從籍籍無名走到今天，已經有太多人為此付出了生命，征戰中犧牲的將士、深埋地底的兄弟……每一個人都是懷著信念死去的。他們相信我們能扳倒教會，他們相信自己的犧牲是有價值的。而我們，站在被他們用尸體托起的高臺上，要讓他們死得有價值。”

    “教會是深埋在這個國家里的頑疾，想要除掉它，必須付出代價。經過這一次的挫折，你們可能會懷疑，可能會不安，但是看看現在的霍里王國吧，我們已經將教會推上了懸崖邊，這只是他們的拼死反擊。如果我們扛過去了，死的就是教會，如果我們抗不過去，死的就是我們。一路拼殺至今，難道你們愿意在最后關頭放棄？”

    “現在寇斯特城內，有三千法師、一萬將士，糧草足夠支撐我們再吃三個月，五架圣光大炮剛剛被運到營地，國內的志士資助了我們六千鎧甲。大家也看到了，我們還有一戰之力。城里的材料充足，后勤部隊已經重新開始趕制附魔武器。再往外，符文防御陣守護著我們，不搬上十幾座大炮來，教會連我們的門都轟不開，我們有什么好怕的？”

    伴隨著他的話，士兵的神情一點一點變得振奮起來。他們回想起曾經浴血奮戰的場景，回想著自己當初為什么選擇加入黑魘軍，那份熱忱似乎又漸漸被喚醒了起來。他們不止是為了自己而戰，更是為了霍里王國、為了那些死去的戰友而戰。他們不可能放棄。

    而且更重要的是，從本杰明的話里，他們了解到了黑魘軍現在的具體情況。

    雖然遭受打擊，但……確實還沒到不能打的地步，整支軍隊依然具有不俗的戰斗力。想到這里，他們的迷茫一掃而空，很快又變得和以前一樣信心滿滿。教會以為能靠著這種辦法打敗他們，但他們絕不認輸！

    清晨的陽光斜著照過來，將每一個士兵的眼珠子映得發亮。

    最終，本杰明以這樣一句話結束了這次演講：

    “愿死者的英靈與我們同在。”

    他右手握拳，斜架在胸前，朝著眾人深深一點頭。所有人也不約而同地做出了一個動作，地上的影子整齊劃一，被陽光拉得老長。

    一個小時后。

    本杰明坐在市政廳的房間里，緩緩放下了手中報告。他的面色有些凝重，摸著下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房間的門緊閉，除了他以外，還站著學院暗部的負責人，此刻正耐心地等候在一旁。

    “……你們確定，這份陣亡報告沒錯嗎？”忽然，本杰明開口這么問道。

    “可能會有一些小誤差，但是關于重要人員的信息，我們都經過了再三確認，可以肯定。”

    本杰明聞言，嘆了一口氣。

    其實，這份陣亡報告呈現出的結果不算太差。黑魘軍損失慘重，但死亡的大多屬于普通士兵，在塌陷時，法師依靠魔法生還率較高，而本杰明在進攻寇斯特的時候也帶上了強力部隊和大批法師，所以目前，他們還保留著不錯的戰力。

    但……有幾個關鍵的名字出現在了上面。

    “那六位貴族，包括科林公爵在內……真的已經全部犧牲？”因為消息重大，他不得不又確認一遍。

    暗部負責人點了點頭。

    “是的，很多人都親眼看到了。塌陷發生時，他們與家屬正跟著一個隊伍往外轉移，剛好走到了珀爾湖那個狹窄的出口處。教會剛一引爆炸藥，出口附近就徹底坍塌，整支隊伍都被埋在里面，可以說……沒有任何生還可能。”

    聽完當時的細節，本杰明又忍不住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誰能想得到呢？

    貴族們劫持了公主，把她順利帶出王都，結果卻反而導致了這樣的結局。

    本杰明心中有些悲戚。黑魘軍最初能組建起來，全靠他們六位的支持，而這一路過來，雖然可能彼此意見存在著不少分歧，但科林公爵確實為他們提供了非常多的幫助。他們都在期盼著教會被扳倒的一天，可如今，已經不能親眼看到了。

    “……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的家族的騎士吧，別讓他們太難過。”沉默片刻，他緩緩開口，這么說道。

    “明白。”

    本杰明扶著額頭又想了想，補充道：“另外，傳一個消息給弗瑞登吧，我記得……伊麗莎白的傭兵團在那里。無論如何，她有權知道這件事情。”

    負責人微微一愣，不過馬上也點了點頭，沒說什么，轉身離開。

    本杰明又看了報告幾眼，也站起身，從房間走出去。他孤身一人，一路飛行，最后落在了寇斯特的北城門之上。城頭的守衛朝他行禮，而隔著符文防御陣的屏障，他可以看到城外荒涼的主干道。

    目光隨著主干道直到盡頭，地平線上，一些模糊的影子飛來飛去。

    因為實在太遠，本杰明看不清也感應不到，那些身影在他眼中小得就像蚊子一樣，但……不知為何，他仿佛可以看到那些影子身上，有一閃一閃的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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