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趕到鶴鳴山,就在一處隱蔽的山谷安營扎寨,然后派出了無數刺探。
兩團、新軍加上胡騎那邊派來的刺探,總計有上百人,由于不清楚照忠營殘部的具體位置,他們好似撒一樣四散開去,僅僅一個時辰就有信報歸來。
“找到了?”
鄭合明顯有難以抑制的激動,雖及時隱藏下來,劉恒還是看在眼里,心生疑惑,因為鄭合這激動有些不合常理。
“快,快,即刻開拔。”
鄭合催促著,仿佛很是急不可耐,讓更多將士眼中都生出驚疑,他旁邊黃儒世趕忙道:“恩主,此舉不妥!”
鄭合霍然逼視,像是連黃儒世也不認識了,“什么不妥?哪里不妥?”
“太過心急,令人生疑。”黃儒世卻固執提醒,一語雙關地道,“這并非要征討,才發現就舉軍而至,任是誰都會懷疑我們的來意。”
他指的人不僅僅是照忠營,更是如今鄭合身邊的一眾將領,鄭合頓時清醒,“以先生之意,該當如何?”
黃儒世當即道:“該當自然而然。以常理來做,此刻恩主該帶著親近的將領前去和對方接觸,相互查驗對方身份,等一切確鑿無疑,恩主也不能急著提出合兵。”
鄭合點點頭,“聽先生的。”
他環顧了一圈,有些不喜,還是只能加上劉恒和牛自斧這兩個團副,再有黃儒世與親衛們相伴,一行人就急急出行了。
發現的地方還在北邊,遠去足有兩三百里,等他們到來時,迎面也有一群將領打扮的人匆匆趕到了。
之前只是兩邊刺探遭遇,所以在各自將領沒有趕來前,他們相互戒備著,僅僅簡單刺探了幾句,直到將領們趕到,他們便急急上前稟報了更詳細的消息。
“你們是哪一軍的?”
對面為首的將領聽完就朝這邊揚聲喝問。
黃儒世瞇起了眼,不答反問,“你們又是哪一軍的?”
“大膽!”
“你什么?”
聽他語氣猖狂,對面隨同的武官就是一陣呵斥與厲喝,“看你穿著,分明只是個團長,見著我們營長不趕緊見禮,還敢反問,懂不懂尊卑禮數?”
黃儒世聞言似是認真端詳對面幾眼,勉強行了個禮,“敢情還是位上官,不知如何稱呼?”
不需那為首將領開口,他身邊自然有隨同武官大聲道:“此是竹寺衛照忠營正營劉湛肅,你又是哪里來的?”
此言一出,劉恒立時看向鄭合,沒有遺漏鄭合驟然握緊又松開的拳頭,心中不由暗道:“雖也可以理解為找到正主,所以激動,但怎么感覺他更像是特意為劉湛肅而來?”
這個疑問來深,就聽鄭合身邊的黃儒世替他答道:“這是望月衛爪月營合羽團正團王震,沒想到竟在異鄉遇上了同袍。”
對面一群將領交頭接耳,似乎有謀士確定了王震的身份,那邊又有人開口道:“空口無憑,把你們的虎符、信印扔過來讓我們查驗!”
“憑什么?”
這次鄭合自己開口,質疑道:“你們還不是一樣,如若不讓我們勘驗虎符與信印,單憑空口白話可證明不了你們的身份!”
聽到是他開口,對面為首的那將領也點點頭,“正該如此,那咱們靠近一些,互換虎符與信印,相互查驗便是。”
鄭合略微沉吟就答應下來,“好,但每邊只準各出兩人,其他人都留下,免得哪邊弄什么幺蛾子!”
“行。”
那邊聞言還有些聲音,可為首的劉湛基一口答應,喝令其余將士止步,就只帶著那位軍需官打扮的中年謀士走了過來。
這邊也是一樣,是只出兩人,鄭合自然只會帶上黃儒世,隨行的劉恒和牛自斧自己都沒想過這事。但心里生疑的劉恒不由更加關注鄭合的一舉一動,然后就見鄭合似乎有些抑制不住的沖動,而旁邊黃儒世則雙唇微動。
雖黃儒世在傳音,可看他唇語,似乎在四個字。
“來日方長。”
劉恒了然,他顯然在勸鄭合不要沖動,而鄭合沉默片刻,像是聽進去了,兩人這才策馬前行。隨后雙方將領接頭,一邊警惕著,一邊互換信印與虎符給對方察驗,倒是沒有再出什么岔子。
“果然是望月衛的王震王團長。”
在察驗信物的同時,兩邊將領都在端詳對面的人,直聽到這話,鄭合才收回死死盯住劉湛肅的眼神,回首和黃儒世假模假式地詢問幾句,隨后又是鄭重行禮道:“卑職見過劉營長。”
“哈哈,好好好,不必這么客氣。”劉湛基開懷大笑,讓雙方之間緊張與凝滯的氣氛一掃而空,“難得在異鄉遇故人,實在緣分。”
鄭合眼簾低垂,“是啊,實在是有緣。”
劉湛肅已經取下頭盔,露出一張豐神俊朗的面龐,即便身著軍甲,也無法掩飾一種雍容與矜持的貴氣,看著就是世家出身,“你們怎么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了?”
他一開口,劉恒就是皺眉。
因為真正算下來,這里距離大夏也就四五千里,依舊屬于胡國邊境。再那竹寺城,和望月城可以毗鄰,以寶馬的腳力,三天就可以在兩城跑個來回,這怎么談得上一個遠字?
其余將士聞言也是微微怔住,這時鄭合算是反應極快,哈哈一笑,“我們也不知道這是哪里,自打望月衛被打散以后,我們就在周圍瞎跑,折騰了這半把年,劉營長還是我們遇見的第一位營長上官。”
“能帶著將士折騰到現在還生龍活虎,王團長已是實屬不易了。”劉湛肅似是惺惺相惜,感慨一句又問道:“不知王團長麾下還剩多少將士?”
鄭合搖搖頭,“來慚愧,卑職運氣不錯,這半把年沒怎么遇見胡騎,各路殘部倒是遇見不少,所以麾下將士竟是不減反增,加上去那些山寨硬抓來的新兵,林林總總居然湊了個千多人。”
“什么?”
劉湛肅呆住,失聲道:“千多人?”
聽到這個數目,不僅是他,他身后的將領們也是個個目瞪口呆,不由震驚望向鄭合。
“這就是出來嚇唬人的罷了,真正排得上用場的還是那些老將士,無非兩三百數左右吧。”鄭合似是謙遜地道。
劉湛肅神情陣青陣紅,似是尷尬,又有些復雜,“那也很多了。”
鄭合不禁好奇道:“劉營長那邊又是怎么個情況,還剩下多少將士相隨?”
劉湛肅這就真真是難以啟齒了,含糊道:“我們前面撞上胡騎精銳大軍的突襲,損失可謂慘重,最近半年也是被胡騎連連侵擾追剿,如今僅剩……數百將士。”
鄭合仿佛聽不懂他只是在找借口,聞言卻是更見敬重,“不愧是營長,若是王某遇見如此狀況,怕是根活不到今日。”
這話讓劉湛肅渾身舒泰,再看向鄭合,那目光如若得遇知音,“王團長才是有真事的人,何必謙虛?”
兩人你好我好,相互夸贊幾句,很快就熟絡起來,他們把臂談笑間,仿佛數年不見的摯友一般。
“王團長如此治軍有方,可否帶我等去親眼看一看,讓我等也長長見識。”劉湛肅來的興起,幸虧旁邊那軍需官傳音提醒,他倏然醒悟,故作向往地道。
“這又有何不可,還請諸位見了不要笑話才好。”
鄭合大咧咧道,“請!”
照忠營的武官們聞言,有人大喜過望,有人的確面露好奇,也有人面露遲疑,似乎想要提醒劉湛肅謹慎一些為好。可惜劉湛肅根不給他們建言的時機,已是欣喜地滿口答應,緊隨鄭合走到了最前方。
這些將領見狀無奈,只得跟上。
劉恒瞥著歡喜興奮的劉湛肅,終是搖頭嘆息,心里暗道了一句,“心可真大。”
兩邊僅是初識,頭一次見面竟就敢如此信任對方,不帶點兵馬,只帶著五六個將領就敢跟著前往對方營地,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這劉湛肅看似年近中年,可怎么都給人一種涉世未深、不知人世險惡的感覺。
再想到之前遇見的另一個劉家人劉湛基,相比劉湛肅雖略微好些,總還能看見點城府和聰穎,實際起來依舊不堪大任。
劉湛基初次露面,就在望月衛衛尉花榮面前急于表現,這還不算,后來遭遇突襲時,根不顧麾下將士死活,只顧著自己先逃。所以他在劉恒心中的評價也高不到哪里去,心氣雖高,卻沒有丁點相應的擔當。和勉強還能帶著將士們苦熬逃竄的劉湛肅比起來,倒是半斤八兩,可以各有勝場。
想到這里,劉恒微微皺眉,“想來劉家這二十來年的蟄伏,也并非是好事。”
這二十來年韜光養晦,看似比以前更加強盛,但是從接觸的兩個劉家子弟來看,宛若室中養花,美則美矣,卻沒有經過風吹雨打,缺了歷練,也就真像嬌貴花朵一般了。
如果劉家這一輩大多數都是這樣的人才,未來一旦遇到大事,實在叫人擔憂。
隨即他心里又搖頭失笑,“我還真是杞人憂天,他劉家如何那都是未來的事情,自有人物為之籌謀操勞,反倒我自己這般情況,竟還去為劉家擔憂,豈不可笑?”
他終是放下雜念,一聲不吭,稱職稱責地做起了鄭合身邊一個跟班。
兩地相隔兩三百里,等坐騎奔馳起來,不到一個時辰就趕到地頭。等見到這營地里兵強馬壯,人聲鼎沸,劉湛肅和麾下將領們愈發覺得震撼。
劉湛肅由衷道:“王團長果真是好事!”
“哪里哪里。”鄭合矜持地謙遜,可怎么看都像是得意,“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不久前繳了一個妖族,妖肉得了許多,不如劉營長派人去把將士們都喚來,咱們好好聚一聚。”
“這怎能當得起?”
劉湛肅是這么,等鄭合再幾句,他就假意裝作盛情難卻的樣子,派出兩個部將趕往自家營地去了。
他那邊的將士們倒是面露喜色,不止能大吃一頓,而且覺得自家兵馬到來總能增加底氣,自然覺得是好事,唯獨劉恒瞇了瞇眼,隱約把握住了鄭合的用意,“這是準備一打盡啊……”
鄭合領著照忠營的將領們逛了一圈,那些操練刻苦的將士看得劉湛肅等人格外眼熱,鄭合還在抱怨訴苦,“如今我這里軍士夠多,可將領太少,連所有隊副都派去操練將士,由此還是人手不夠……”
聽著這些話,一個個照忠營將領眼神交匯,都是眸光大亮。
這可不是送上門的枕頭嗎?
“我們恰恰相反,正是將多兵少,如果我們兩軍能……”劉湛肅也要感嘆,身邊那位軍需官及時提醒,沒讓他繼續透露自己的底子,傳音建言給他后,他就露出警醒的樣子,打了個哈哈道:“你看我,這些作甚,沒得壞了氣氛。”
聽他這么,鄭合像是沒在意,反倒是劉湛肅麾下將領們聽得急眼了。他們雖不敢胡亂插嘴,但免不了爭先恐后地朝劉湛肅傳音,都在急切催促劉湛肅,被這塊大肥肉給勾得心癢難耐。
得了謀士的獻策,劉湛肅如今氣定神閑,好似根沒聽到一般。反倒那位軍需官厲目環顧一圈,嘴角蠕動,似是傳音呵斥了幾句。不知他究竟了什么,將領們立刻安靜下來,但看向周圍軍士的目光更加灼熱,仿佛見著肥羊的餓狼。
劉恒冷眼旁觀,心中忍不住嘲弄,“死到臨頭不自知,竟還敢起貪心,真是奇葩。”
不過在一群團將打扮的武官簇擁下,身穿營長兵甲的劉湛肅的確異常顯眼,他們所過之處,難免引得無數將士好奇望來,頗為驚奇。
劉湛肅見狀心里更是暗喜,還不時停下來朝將士噓寒問暖,甚或溫笑示意,很是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感覺異常的好。他卻沒有細細留意過,殊不知這些將士看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敬畏,只有好奇和嘲弄,好似在看傻子。
鄭合看不下去了,生怕讓劉湛肅等人心生疑惑,頓時冷臉重重哼了聲,總算讓將士們把怪異目光都收斂了起來。
“哎王團長。”劉湛肅見狀反倒不悅道:“治軍嚴苛是好事,但也不必如此嚴厲吧?”
聽到的兩團和新軍將士們聞言趕緊扭過頭去,劉恒也是急忙低頭,生怕被他看見自己再也忍不住,浮現到臉上的怪異神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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