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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 正文 第一一五章 誰之社稷

作者/青玉獅子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門開了,王慶祺從屋內(nèi)迎了出來,滿面春風(fēng):“李公公好。£∝,”

    李子利落地打了個千兒,滿臉堆笑:“給王師傅請安。”

    王慶祺一邊作揖還禮,一邊暗自嘀咕:這李公公怎么還帶了隨從過來?

    昨兒下了學(xué),,請他明兒告一天病假,不要入直弘德殿了,不過,哪兒也別去,就在家里候著。

    王慶祺自然應(yīng)承。他以為,皇帝貪玩,又想偷一天的懶;叫自己在家里候著呢,必定是有什么“稗官部”之類的“差使”要交代,話頭比較多,在宮里不方便從容細(xì),乃派李子到自己家里和自己“面談”。

    李子果然按時登門。可是,這種“差使”,是不便入旁人之耳目的,他怎么另帶了個太監(jiān)過來?

    這個太監(jiān),站在李子身后,微微低著頭,帽檐壓得很低,王慶祺一時看不清他的面容。

    進(jìn)了屋,李子馬上掩上房門,然后,向旁邊讓開了兩步,并側(cè)過了身子。

    王慶祺正在奇怪,后面的太監(jiān)走上前來,抬起了頭。

    起初,王慶祺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這么像……不可能啊!

    待看清楚了,腦子中倏然閃過李子方才的奇怪舉動,登時目瞪口呆:“皇……上?!”

    他立即撩袍跪倒,顫聲道:“皇上萬乘之尊,系四海之重,怎么能夠輕輿微服,臨幸臣的蝸居?這。這。這……”

    王慶祺的反應(yīng)。叫皇帝生出了一種難以言述的快意,隱隱約約,曉得了什么叫做“天威不測”——這種感覺,實在令人心醉!

    這,才叫“人主”嘛!

    那個……嘿嘿,戲里面不也都是這么唱的嗎?

    他俯下身子,雙手來扶王慶祺,口中道:“王師傅請起!”

    王慶祺站了起來。臉上表情,驚喜惶恐,粲然可觀,皇帝心中十分滿意:這才像個見到皇帝的樣子嘛!

    他像唱戲般長長嘆了口氣,道:“唉!奸臣脅國,社稷危矣!朕不能不問計于師傅!不然,也不敢輕造潭府!”

    這幾句話,不倫不類,皇帝到臣子家里,那叫“臨幸”。怎么能什么“輕造潭府”?皇帝的意思,是示王師傅以“禮賢下士”。可是,過猶不及。

    不過,王慶祺顧不上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奸臣脅國”四個字,叫他的心大大地跳了一下:什么意思?

    王慶祺請皇帝上座,然后親自斟茶倒水,折騰過了,道:“王師傅也請坐吧。”

    王慶祺謝了皇帝的“賜坐”,斜簽著身子,在下首坐了下來。

    皇帝看了李子一眼,心想,今兒是“密議”,要不要……也給他賜個座呢?可是,賜坐太監(jiān),朝兩百多年來,是從未有過的事兒,再者了,王慶祺是朝廷大臣,叫太監(jiān)和他平起平坐,他大約會不高興,猶豫了一下,算了。

    輕輕咳了一下,拿了拿勁兒,道:“關(guān)凡專固國朝,脅迫內(nèi)外,公卿以下從其風(fēng)旨,嗯,這個,乖張悖逆,其跡著矣!”

    王慶祺身子一晃,差點兒從椅子上出溜下來。

    這段話,是皇帝打了許久的腹稿,自以為有振聾發(fā)瞶之功,看王師傅的反應(yīng),誠不虛也,他心中得意,繼續(xù)“背”他的腹稿:

    “竊弄大柄,其罪一!穢亂宮廷,其罪二!悖天逆?zhèn)悾锊蝗菡D!朕意已決,為社稷,為祖宗,除此神奸巨蠹!王師傅,你是朕的肱骨之臣,你要襄助朕躬,誅滅獠頑!”

    春寒料峭,然而,王慶祺的汗水,一層層的滲了出來,他顫聲道:“臣冒昧,請問皇上,軒……關(guān)……之罪,呃,有什么……呃,實證么?”

    道:“關(guān)凡專擅跋扈,瞎子都看得見,要什么‘實證’?至于‘穢亂宮廷’,我親耳目睹,鐵證如山,絕對錯不了!”

    什么叫“親耳……目睹”?

    皇帝并未意識到自己話中自相矛盾之處,王慶祺呢,既不敢給他指出來,也不敢繼續(xù)追問下去,腦子里一片“嗡嗡”作響:“穢亂宮廷”?難道就是傳言中的……我操!

    他絕望地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卷入了一個狂暴的、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渦之中了。

    我,我……

    唉!當(dāng)初,我為什么要去巴結(jié)這個弘德殿的差使?!

    屋子里的光線并不如何充分,王慶祺又背著光,皇帝并沒有看清,王師傅臉上的神氣,比死了老子娘還要難過,自顧自的了下去:

    “大事若成,王師傅,朕不吝分茅之賞!還有,嗯,朕許你,進(jìn)內(nèi)閣大學(xué)士,領(lǐng)班軍機(jī)!”

    分茅之賞?內(nèi)閣大學(xué)士?軍機(jī)領(lǐng)班?

    這些位子,都……太他媽誘人了。

    不過,前提是,我得有命去坐。

    “朕意師法圣祖!”,“圣祖用一班打布庫的太監(jiān),就拿下了鰲拜;朕的身邊,正正好,也有一班打布庫的太監(jiān)!嗯,先詔關(guān)逆入宮,然后,摔杯為號,一擁而上,一鼓成擒!王師傅,以為此計如何啊?”

    摔杯為號?呃,這,是在唱戲嗎?

    王慶祺深深吸了口氣,離座而起,跪了下來,磕了個頭,抬起身子,道:“臣蒙皇上特達(dá)之知,粉身碎骨,亦不足以為報!因此,芻蕘之見,雖有污圣聽,但不敢不披肝瀝膽,敬陳御前。”

    “王師傅起來話吧。”

    王慶祺答了聲“是”,卻還是跪著。

    “臣以為,皇上方才的這個法子,只怕是……呃。行不大通的。”

    皇帝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行不通?為什么?”

    “回皇上。這其一,圣祖擒鰲拜,用的并不是太監(jiān),而是一班少年親貴侍衛(wèi)。圣祖與這班少年侍衛(wèi),朝夕過從,推心置腹,幾乎算得總角之交,乃得其死力。如今。朝廷制度嚴(yán)密,不比國初制度粗疏,圣祖和少年侍衛(wèi)們的君臣際遇,是再也不能有的了。”

    頓了一頓,道:“另外,我朝鑒于前明宦官之患,對后廷內(nèi)侍之管制,為歷朝歷代之最嚴(yán),兩百年下來,宦者心安分。不敢稍有逾距。而且,呃。這個……關(guān)某積威日久,內(nèi)廷宦侍,多有目之為韋陀、為金剛的,皇上指望他們……咳咳,這個,若他們事先不予機(jī)密,事發(fā)倉促,只怕驚駭莫名,是否奉旨如意,殊屬難言;若他們事先參與機(jī)密,只怕,只怕,呃,會有……膽出首者。”

    話。

    王慶祺跪在地上,低著頭,看不見皇帝的臉色,不過,他也知道,對于自己的這番話,皇上大約是不會怎么高興的。來,“批龍鱗”這種事兒,放在平時,他王慶祺是絕對不會去做的;可是,這一次不同——這一次,真正是性命交關(guān)!皇帝如果不能夠回心轉(zhuǎn)意,自己一條命,很可能就要不明不白的交代了!所以,不管皇帝學(xué)生高不高興,話,該的,得;不該的,咳咳,也得。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還是沒有動靜。

    感覺皇上似乎也沒有生多大的氣,王慶祺的膽子大了起來,清了清喉嚨,繼續(xù)道:“圣祖能夠宸衷獨斷,拿下鰲拜,還因為……鰲拜是鑲黃旗的,他的勢力,主要局限于兩黃旗,而兩黃旗是天子親軍,不是鰲拜的私兵,鰲拜圈禁,黨羽伏法,他的部下,不管服不服氣,沒有人可以稱兵造逆。可是,如今的形勢,呃,是大大不同了!”

    “哪里不同了?”

    話了,語氣沉悶,又干又澀,好像嘴里含了一塊木炭。

    “回皇上,”王慶祺,“洪楊亂起以來,朝廷經(jīng)制之兵,已皆……呃,大多已不可用,不然,也不必辦團(tuán)練、辦勇營了。”

    頓了一頓,道:“既辦勇營,乃有湘、淮、楚諸軍,以及……呃,軒軍。這些軍隊,為曾某、李某、左某和……關(guān)某等手創(chuàng),就連軍餉,十有**,也是領(lǐng)兵將領(lǐng)自行籌措的,因此,諸軍兵將之黜陟獎懲,固然出于曾、李、左……關(guān)一人之念,旁人無從置喙;提調(diào)、指揮,更是……呃,只領(lǐng)受曾、李、左……關(guān)一人之命,換了人,斷難……如意的。”

    到這兒,王慶祺咽了口唾沫,正想著該如何往下,皇帝開口了:“那,他們還算不算是朝廷的兵?”

    聲音依舊干澀,似乎沒有一點兒感情,但王慶祺眼角余光,卻看到皇帝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發(fā)抖。

    王慶祺心下不安,可還是得硬著頭皮下去:“呃,自然……還算是朝廷的兵的,不過——”

    他微微苦笑了一下,道:“圣明不過皇上,這些軍隊,是某某、某某的私兵,亦無不可。”

    皇帝的兩只手,猛地一緊,捏住了拳頭。

    王慶祺的心,也跟著一緊,不敢再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皇帝的拳頭,又慢慢兒地松開了。

    王慶祺道:“這個情形,先帝,樞府諸公,和……呃,兩宮皇太后,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呃,對相關(guān)人等,一向……優(yōu)容。如今,關(guān)某又入直中樞,這個,呃,內(nèi)外……”

    到這兒,不由一頓,自己亦悚然而驚:這關(guān)某人,既握兵權(quán),又掌政柄,這,不是坐實了的“專固國朝,脅迫內(nèi)外”嗎?

    話還是得往下。

    “軒軍較之湘、淮、楚諸軍,情形尤為特出!軒軍西法練兵,體制大異同儕,就是朝廷‘知兵’的大員,亦難以窺其堂奧。關(guān)某之外,呃,是無人可以掌握的。遽然……入關(guān)某以大逆之罪,呃,若軒軍之中,有人不體上情,甚至……生出二心。呃。這個。一夫倡亂,萬夫響應(yīng),臣不知,朝廷,呃,何以為計?”

    皇帝的拳頭,又捏了起來。

    王慶祺打住了。

    過了片刻,見皇帝的拳頭又微微的松開了。王慶祺道:“所以,臣以為,還是從長計議,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啊……”

    “砰!”

    一聲擊案的爆響,嚇得王慶祺渾身一哆嗦,抬起頭來,只見皇帝臉色鐵青,眼睛發(fā)紅,樣子十分怕人。

    “夠了!你東拉西扯。危言聳聽,不過是膽怕事。不肯盡心竭力罷了!什么‘粉身難報’,都是假的!王慶祺,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急起來,“朕”又變回了“我”。

    王慶祺微微一陣昏眩。

    我口干舌燥,你卻一點兒也沒有聽進(jìn)去?

    唉,我的前程,只怕是“凍過水”了。

    不過,無論如何,同保住性命比起來,前程神馬的,呃,先放一放吧。

    “皇上是誤會臣了,臣,真真的是……赤膽忠心啊!”

    頓了頓,又道:“皇上,就算內(nèi)侍可用,就算……不考慮軒軍的反應(yīng),咱們也……也拿不下關(guān)某啊!”

    “為什么?!”

    “皇上尚未親政,不能獨自召見大臣,咱們怎么能夠,呃,詔關(guān)某入宮……呃,應(yīng)該,這個,詔關(guān)某入……后廷呢?”

    不出話了。

    “臣想著,唯一的機(jī)會,是趁關(guān)某直弘德殿的時候動手——可是,現(xiàn)在,他雖然還掛著‘師傅’、‘弘德殿行走’的頭銜,可……幾已不再入直弘德殿了……”

    皇帝卻是眼睛一亮:“對,弘德殿!這是一個好機(jī)會!”

    他緊張的思索起來:“他確實很少入直弘德殿,可不見得從此就不入直弘德殿了……嗯,我可以……向‘東邊兒’求一求,他再忙,一次半次,總是可以的……”

    皇帝沒有意識到,他的嘴里,母后皇太后變成了“東邊兒”——他還從來沒有在任何“外人”面前,用“東邊兒”來指代嫡母。

    王慶祺也沒有留意到皇帝話語中的異常,他此時懊悔無比,都恨不得抽自己的大嘴巴子了:我他媽的多什么嘴,扯什么弘德殿!

    無論如何,要打消皇帝的這個念頭!

    “呃,皇上,就算咱們將他拿了下來,這個……之后呢?”

    皇帝又是一愕:“之后什么?”

    “皇上尚未親政,不能明發(fā)詔書,就算‘有旨意’,軍機(jī)處、內(nèi)閣,也不會‘承旨’,旨意,呃,是怎么也發(fā)不出去的。還有,呃,只怕,咱們前腳將他拿了下來,后腳,母后皇太后就帶著侍衛(wèi)過來了……”

    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以一種絕望的語調(diào)道:“這么,我就是一個……傀儡了。”

    王慶祺趕忙道:“話可不能這么!皇上只是尚未親政!待親政了,大柄在握,自然……”

    道:“只怕等不到親政,我就變成后漢的質(zhì)帝了。”

    后漢……質(zhì)帝?

    王慶祺對于史實,自然是清楚的,他渾身一震,道:“絕無是理!關(guān)某雖然專擅跋扈,但以臣之見,尚無二心……”

    “無二心?!無二心?!你,也他‘跋扈’了!”

    王慶祺暗罵自己:好好兒的,我干嘛要去扯這兩個字?

    “呃,臣以為,跋扈和跋扈,是不一樣的,這個‘跋扈’和‘跋扈將軍’,呃,也是不一樣的。鰲拜也跋扈,肅順也跋扈,其罪……都是應(yīng)得的,但若他們已有了悖逆謀弒的心,臣以為,多少還是過了,這關(guān)某,臣以為,呃,亦……”

    “你不必再了!”

    王慶祺只好閉嘴。

    “不管他有沒有悖逆謀弒之心,但穢亂宮廷,辱我太甚,我就不能不殺他!親政還要多久?我等不了!再等多一年半載,我非瘋掉了不可!”

    穢亂宮廷?到底他媽的怎么回事嘛!

    “王慶祺,”道,“忠心不忠心,不是單靠一張嘴的!兩面三刀、口不對心,就是欺君!你也了,我總是要親政的,待我親了政,哼,這種墻頭草般的人,會有什么下場,你自己想去!”

    王慶祺呆住了。

    皇帝站了起來:“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皇上……”

    “李,咱們走!”

    皇帝拂袖而去,王慶祺只好“跪送”。

    之后,他站在在院子里,發(fā)了半天的呆,回到屋里,坐了下來,又發(fā)了半天的呆。

    怎么辦?怎么辦?

    他固然熱愛榮華富貴,但并沒有什么政治野心;他亦不算一個膽的人,但做這種失敗了便身死族滅的“大事”的膽子,卻是沒有的。

    皇帝學(xué)生的脾性,他也是了解的,一念既起,便無法消卻,對關(guān)凡,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有沒有自己的幫忙,他都會“動手”的,遲一點、早一點的事兒罷了。

    這個事兒,即便自己始終敷衍,不出什么實質(zhì)性的氣力,但無論如何,已入其局,將來事敗,便難逃瓜蔓。

    在他看來,“除此神奸巨蠹”,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將來事敗”,是不可避免的,則自己“難逃瓜蔓”的下場,也就不可避免。

    王慶祺熟讀史書,這類政爭失敗者的下場,他是很清楚的,,他這種在下邊兒“襄贊”的,幾乎都逃不脫菜市口上的一刀。

    后脖梗涼嗖嗖的。

    還有,王慶祺曉得,以皇帝的脾性,那段話,也不算玩兒虛的:“忠心不忠心,不是單靠一張嘴!兩面三刀、口不對心,就是欺君!你也了,我總是要親政的,待我親了政,哼,這種墻頭草般的人,會有什么下場,你自己想去!”

    就是,即便皇帝能夠忍住,在親政之前,不對關(guān)凡動手;親了政,也不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鬧不好,自己的倒霉,還在關(guān)凡前頭呢。

    我左右是做不成人了。

    怎么辦?怎么辦?

    這個事兒,是沒有人可以商量的。

    呃……

    如果有,那么,只有一個人:父親大人。

    父子情殷,怎么著,老父都不至于把自己給賣了。

    可是,王慶祺也是知道自己這個老爸的,性格庸懦,謹(jǐn)慎微,掉下片樹葉,也怕砸著頭,不然,也不能混得這么慘:道光二十年就點了庶吉士——曾國藩亦不過道光十八年會試中式——目下已是同治五年了,距他“散館”,整整二十四年了,連兒子都點了翰林,他卻連一任“考差”都沒有放過。

    天大的麻煩,給他聽,會不會,嚇壞了他?

    他又能給自己出什么主意呢?

    唉!

    思前想后,猶豫再三,到了晚上,到底還是把這個事兒,同父親了。

    王祖培默然不語。

    王慶祺也不話。

    過了差不多半刻鐘,王祖培終于開口了:

    “社稷,太祖、太宗之社稷,圣祖、高宗之社稷,非……今上一人之社稷。”

    頓了一頓,“軒王,社稷柱石也。”

    王慶祺心頭大震。

    他曉得父親的意思了。

    他也曉得,自己該怎么辦了。

    “今日事,今日畢。”

    “……是,兒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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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xù)。)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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