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沒有話。
關凡是一個微微垂首的姿態,看不見慈安的表情,但是,眼角余光中,慈安整個身子,明顯的顫了一顫。
西暖閣內極其安靜,女人變得急促起來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關凡輕輕嘆了口氣,撩起袍子,跪了下來。
這個動作,“醒”了因為心頭狂潮拍擊而處在某種恍惚狀態中的慈安。
“快起來,快起來……”她的聲音,微微發顫,“這個事兒,不是早就……開了么?”
頓了一頓,“呃,我,我這幾天,還在算日子呢,估摸著也該,也該……”
慈安努力做出“釋然”甚至是“歡然”的神情和語氣,可是,并不成功,聲音中的苦澀,無論如何,掩飾不了。
關凡不但沒有起身,上半身還向下伏了一伏。
“起來話,起來話……這是,這是……呃,好事兒啊……起來,起來……”
母后皇太后有些語無倫次了。
“好事兒”?對有的人來,自然是“好事兒”,可是,對另外的人來……嘿嘿。
關凡微微吸了口氣,道:“千錯萬錯,都是臣錯,總是臣……荒唐,荒唐。”
著,深深的伏下身去,額頭碰到了地面。
“哎,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你這個樣子,不好話了……起來,起來……”
頓了一頓,“我不怪你了……啊,不是,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快起來,快起來!”
“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嘿嘿。
在母后皇太后反復的“起來”的要求下。做足了姿態的軒親王,又輕輕的磕了一個頭:“謝母后皇太后。”
然后,總算“起來”了。
默然半響,慈安輕聲問道:“大人和孩子……都好吧?”
“是,母子平安。”
微微一頓,“謝母后皇太后垂念。”
“母子?……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回母后皇太后,是個男孩兒。”
“啊!……”
這一聲“啊”,聲音不高,卻清清楚楚,夾雜了莫名的失落,甚至是……“失望”。
慈安馬上就發覺自己的語氣不對了,強笑道:“男孩兒好,男孩兒好!她……她的命,真是好!”
這個話。這個語氣,還是怪怪的。
不過,這一次,慈安并沒有發覺有什么不妥,因為,這確實是她的心里話。
“她走了一個孩子,”慈安又笑了一笑,笑容中有一絲凄然。“又……有了一個孩子,總是。老天爺眷顧,不肯叫她……”
話到這兒,不下去了,眼睛紅了,隱現淚光。
關凡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的命,不曉得。能不能算“好”。
“母后皇太后也有自己的孩子,”關凡道,“榮安——”
微微一頓,加重了語氣,“就是母后皇太后的孩子。”
慈安抽出手帕。輕輕拭了拭眼角,勉強笑了一笑,道:“是,不過,總不比她……”
來想“總不比她親生的”,“親生”二字剛要出口,已曉得不妥,生生改成:“呃,榮安總是……女兒。”
話出了口,慈安立時發覺,“女兒”云云,其實,也是不妥當的,可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
“臣以為,”關凡道,“母后皇太后當榮安是女兒,榮安就是女兒;母后皇太后當榮安是兒子,榮安就是兒子。”
這句話蘊義極深,慈安呆了一呆,已然默喻,深深頭,道:“是。嗯,是我想的差了,你得對——當榮安是兒子,榮安就是兒子。”
“母后皇太后圣明!”
頓了一頓,關凡用一種十分鄭重的語調道:“再者了,母后皇太后春秋正盛,也會有自己的親生的孩子的。”
慈安怔了一怔,一時沒有想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終于反應過來了,心兒猛的一跳,蒼白的臉龐立時變得通紅,不過,猶自不敢確定,他到底是不是……“那個意思”?
“你,你……”慈安的聲音,抖得厲害,“什么……意思啊?”
關凡走上一步,臉上似笑非笑的:“臣,敢不自竭駑鈍?”
這個話,聽起來好像有兒古怪,可是,聽多了奏對格局,慈安是明白話中的含義的,腦子里,“嗡”的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迸了開來。
天爺,他真的是“這個意思”!
這,這……
關凡的手,已經伸了過來:“太后……”
慈安的身子,下意識的往后微微一縮,這個動作的幅度太了,自然躲不過關凡的魔爪,柔嫩的肩膊落入男人的掌控了。
如受電掣,慈安渾身一震,整個人立時就軟了。
“不,不……”
母后皇太后的聲音,低得好像是在呻吟。
“不”什么?不曉得。
理藩院后胡同榮安公主府“洗心齋”內,慈安**于關凡,自此,“春秋茂盛”的太后,十年來自我抑制的平靜心境,被徹底的攪亂了。
那不是一泓春水,吹過了一陣風,起了一陣漣漪,風過后,慢慢兒的就復歸不波,而是在水面下的什么地方,開了一處泉眼,涌個不停,怎么使勁兒往下壓,都沒有用。
慈安曾經想過,他是“經此一役”,就此放開手了呢?還是——
如果他就此放開手——她會大大松一口氣,可是,自己也無法欺騙自己的是,隨即而來的感覺,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
如果還有第二次……什么時候?什么地方?
一想到這個問題,年輕的太后就面紅、心跳、渾身發熱。
到時候,自己該怎么辦?
“許”他?不“許”他?
慈安開始失眠,勉強入睡之后。也會墜入多年未現的綺夢之中,然后,在最關鍵的時候,一驚而醒。
靜夜無人之際,偶爾,她也會做賊似的。偷偷的自我摩挲一番。
這種行為,放在以前,是絕對不可想象的。
“太后……”
慈安的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跳聲,關凡的聲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可是,與他的聲音不同的是。她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他的面孔,正愈來愈近。
天爺,真的要有“第二次”了嗎?
可是……
這是什么時候?
這兒,又是什么地方?!
這兒,可是養心殿啊……
天爺!
然而,慈安發現,自己之前想的“許”還是不“許”的。根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意義,因為。此時此刻,自己的手腳,都是軟的,似乎已經失去了行動的力量——哪怕抬起一只手,都費勁兒。
呃,怎么呢?這個感覺。其實不是有沒有勁兒的問題,而是——嗯,這么吧:哪怕抬起一只手,都要下很大的決心。
她就是下不了這個“決心”。
腦子中一片混亂。
親生的孩子,自己的孩子……
天爺啊……
“眼見太后哀毀逾甚。”關凡的聲音,清楚了一些,“臣心痛逾甚!不能叫自己的女人展露歡顏,實在是……”
“自己的女人”?
慈安的腦子,“嗡”的一聲,關凡后面的話,就沒有怎么聽清楚。
他——
我是……他的女人?
我是……他的女人。
我是……他的女人!
內心深處,最后的一防御,也碎掉了。
“不能在這兒,”慈安的聲音,猶如夢囈,“不能在這兒……”
“不能在這兒”,意思是,“可以做”,但是,“不能在這兒做”,因為……這兒是養心殿,是國家政務的中樞。
“太后放心,”關凡柔聲道,“南窗外,有木圍墻擋著,院子里,也沒有人……”
“不,不,”慈安顫聲道,“這兒是寶座,不好,不好……”
微微一頓,“隔壁……去隔壁……”
關凡一怔,原來,“不能在這兒”的“這兒”,不是指養心殿,僅僅是指這間屋子呀!
不同東暖閣,西暖閣隔成了數間較的屋子,這一間算是西暖閣的“正屋”,專門用以接見臣工,因此只設一張寶座,而隔壁——
嘿嘿,隔壁是“三希堂”,雖然不過一丈見方,但一大半的面積,都被靠南窗的一張大炕占了,做某些事情,自然要比這間屋子方便的多。
關凡一陣狂喜,抬頭看了一眼寶座上方懸掛的那面“勤政親賢”的匾額,低聲道:“是,臣謹遵懿旨!”
罷,俯下身子,一只手抄到慈安的腿彎之下,將她從寶座上打橫抱了起來。
慈安一聲呻吟,渾身綿軟,猶如化開了一般,兩條胳膊,卻不由自主的勾住了關凡的脖子。
的一間“三希堂”,又用楠木隔扇隔成了南、北二室,南室為主室;同“勤政親賢”之間的過門,則開在北室。
一進“三希堂”,關凡便一眼看見,北室的北墻上,有一面大大的玻璃鏡,不由得心中一動。
進了南室,便見到大炕上鋪著毯子,大炕中間,擺著一張充作書臺的炕幾;貼著東墻,則是一張極綿軟、極厚實、極寬大的“靠座”——有坐墊,有靠背,還有兩個充作扶手的引枕。
嘿嘿,這其實也算是一張“寶座”嘛,不過,拿來行魚水之歡,可比“勤政親賢”的那張正經“寶座”,合適的太多了。
關凡將慈安輕輕的放到了“靠座”上,接著,除靴上炕,將大炕中央的那個沉重的炕幾,推到了西墻根兒上。
然后,輕聲道:“臣替太后寬衣。”
著,先替慈安除下了“花盆底”的鞋子,俯下身,將其放到了炕腳。
跟著,手就摸上了慈安的衣帶。
“門,”慈安有氣無力的,“還沒有關……”
她指的,是分隔南、北室的隔扇門。
“天時還熱著,門都關上了,太后會氣悶的,就不要關了……”
關凡沒有任何下炕的意思,繼續動作,慈安孝袍上的帶子,被解開了。
慈安還想堅持一下,微微一轉頭,突然看見了北室北墻上的那面大鏡子,鏡子里,自己和他,清清楚楚。
慈安的腦子,微微的“嗡”了一聲。
她突然想了起來,宮里邊兒曾有過關于他的一個傳——那是從安德海一案中流出來的——是,他藏嬌呂氏的外宅里,有一間屋子,墻上和天花,都裝上了許多大大的玻璃鏡,這樣,他同呂氏魚水合歡之時,就“四面八方,皆為色相”了。
安德海被杖死,但從他嘴里流出來的這個消息,到底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宮里的人,太監也好,宮女也罷,都喜歡稀奇古怪的新聞,自然是寧肯信其真的。
慈安明白了,關凡為什么不肯關上隔扇門了。
她不再堅持“關門”了。
“我真正是瘋魔了……我們,都真正是瘋魔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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