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濡縣在隋開皇十九年置務(wù)川縣,貞觀十六年以都濡河為名,改名為都濡縣,原屬播州。
高審行任黔州刺史時(shí),貞觀皇帝看了時(shí)任西州都督與高審行“父子”關(guān)系的面子,這才將都濡縣劃入黔州,就為將黔州升一格變成中州。
高白的都濡縣令坐得也很穩(wěn)當(dāng),但都濡縣說白了也就是盈隆宮的食邑,全縣人的賦稅不往上繳,直接歸盈隆宮,高白這位縣令其實(shí)還是金徽皇帝一家的大總管只不過頭上頂了縣令之名。
十年時(shí)間經(jīng)營一座縣,只要有心,沒有理由不將都濡縣做的跟鐵桶一般。
盈隆宮不缺錢,縣民們按律該上繳的說服你得一文不少地按時(shí)繳上來,這是每一戶縣民的義務(wù),繳不上來是高白失職。
但錢物收繳上來之后,盈隆宮所留又甚少,大部分又以各種名義用于縣內(nèi)公益:縣民生老兵死、紅白喜事、學(xué)生登科、添人進(jìn)口、對孝子節(jié)婦獎(jiǎng)勵(lì)鄉(xiāng)村鎮(zhèn)子補(bǔ)路修橋縣里出錢!盈隆宮又讓高白將這筆錢花出去了。
為啥不省了說服收繳,直接不要了?
你說呢?
反正盈隆宮的壓寨夫人們,尤其是二夫人說了,都搞明白點(diǎn)這錢可不是盈隆宮要的,而是盈隆宮給的!
都濡縣內(nèi)無乞丐,無失養(yǎng)之孤,無未奉之老,無待藥之病,無低陋之屋,無難涉之溪,無丑陋之婦凡要嫁到都濡縣來的女子,得稱掂量掂量,丑了連媒人都不好意思舉步進(jìn)都濡縣。
當(dāng)然更不敢有豪強(qiáng)惡匪,整座都濡縣只有盈隆嶺一位山大王。
但都濡出大掌柜。
天下各州知名的絲綢、瓷器商號,只要細(xì)細(xì)追究起來,做大掌柜者總得有三四成出自都濡縣,它們打起各種名堂的招牌,但背后的金主都是一個(gè)盈隆宮。那才是盈隆宮正經(jīng)的財(cái)政來源和力量所在。
也難怪十年來,都濡縣從未傳出過與盈隆宮有牽扯的不良傳言,你就是只蒼蠅、掛著燈籠都找不到嗡嗡的地方。
高白做著縣令,表面的上司是黔州刺史,實(shí)際的上司卻是盈隆宮十一夫人葉玉煙,葉玉煙有時(shí)來問問帳目支出,而二夫人謝金蓮一年才親自來兩次。
這次是盈隆宮主人親自到了,只帶著九夫人麗藍(lán)和太監(jiān)徐韌,這種事十年也沒有過幾次。當(dāng)都濡縣的衙役們趕回縣衙、向縣令高白回稟這件事時(shí),高白以為一定出大事了!
還真是大事,高白知道蘇托兒和熱伊汗古麗的名頭,也知道這兩個(gè)人在金徽皇帝心幕中的地位,這可是隨著他一起在乙毗咄6部出生入死的老部下,他們夫妻要來黔州定居,安排住處還不算大事?
說心里話,這些年高白也沒見過幾回盈隆宮主人,衙役們來稟報(bào)時(shí),高縣令拿不定主意是馬上跟過去瞅瞅還是不跟過去瞅瞅?陛下可沒話讓他去硯山鎮(zhèn)呀。
盈隆宮。
獵戶隨著六夫人等人再往嶺上走,第三道門里簡直就是個(gè)戰(zhàn)場。
這里本該是李睿、李捷、李惠三個(gè)負(fù)責(zé),但李睿和李捷早跑到二道門,與年長些的哥哥們?nèi)ネ媪耍挥邪朔蛉颂K殷的兒子老八李惠手里揮著竹刀,帶著幾個(gè)妹妹在玩竹馬。
別處是男孩子們樂于此戲,而盈隆宮是男孩子玩竹刀,女孩子玩竹馬。
盈隆宮的竹馬可不只是一根竹棍兒,而是帶有以竹篾制扎、并裱糊起來的“馬頭”,有鼻子有眼、有耳朵有鬃。
騎馬的孩子脖子上系一根帶子栓住“馬頭”,后面的馬身子才是一根長著紫色竹葉的長竹。
此刻,麗容的女兒水仙,徐惠的女兒女貞,葉玉煙的女兒桂芝,長兒娟的女兒長兒迭香一人一匹竹馬,正在八少爺李惠的指揮下馬鞭高揚(yáng),胯下之馬搖著紫色竹尾,隨著騎者腳步狂奔,后邊征塵滾滾。
場邊還扔著一匹竹馬,那是樊梨花的,可她早跑到頭一道門去了。
旁邊的石鎖、壓杠全都比山下的小上一號,墻內(nèi)豎著三面箭靶子,上邊插著箭,有幾張弓丟在地下。
再旁邊是幾間雅致的學(xué)舍,窗明幾凈。
學(xué)舍的前邊是一架紅木秋千靜靜地垂著不動(dòng),露天擺有幾張石桌石凳,上邊放著白瓷茶壺、茶盞,一局殘棋,棋子竟是由蜚紅的瑪瑙石磨刻而成。
再旁邊又是個(gè)小院子,有個(gè)年至六旬的老者從院子里走出來,卻是隨著李襲譽(yù)一同從武涼來的老漢孟凡塵,他頭胡子全白了,但腰桿子還直,氣色也不錯(cuò),拍著手喊道,“孩子們,該來了。”
麗水仙稍大,圓臉明目如她母親麗容,她頭上扎著雙髻,一邊“策馬”飛跑一邊回道,“先生,再等等吧,這場十面埋伏的戰(zhàn)事還未結(jié)束。”
恰巧麗容和長兒娟等人上山來,兩人嗔怪道,“你們父王才剛下山,便敢不聽孟先生的話了!看看你們哪有點(diǎn)女孩子的模樣,總共五個(gè)人,就敢說十面埋伏。”
眾人與孟老漢打了招呼,老漢呵呵的笑著道,“七夫人切莫如此說,其實(shí)他們書學(xué)得都不錯(cuò),反倒是將老漢我撇在這里無事可做呢。”
他指著石桌上的殘棋,對幾人說道,“徐韌二爺陪著陛下和九夫人出行,我們這盤棋才下到一半,老漢專等徐二爺回來分個(gè)勝負(fù)呢。”
聽說了獵戶來意,老漢恍然道,“原來是趙國公到了黔州,我卻在這里磨叼起沒完。”
辭了孟凡塵再往上行了半里,是盈隆宮的最后一道門,規(guī)格同前幾道門是一般無二,但這里卻沒有孩子,門后空場上建著一排馬廄,里面正該是盈隆宮男女主人及公子們的馬匹,正有兩個(gè)馬夫在鍘料、刷洗馬匹。
獵戶暗道,“盈隆宮主人真不愧是總牧監(jiān)出身,誰能想的到,他日常將所有的公子、公主都打到兩道門以外習(xí)文弄武,卻將馬匹們寶貝似在放在眼皮子底下。”
長兒絹像是看透了獵戶所思,笑著解釋道,“大王說,育子嘛便如育馬駒子,太禁冷怕熱可不行,因而我們也不便深管,這是我家大王親抓的大事。”
四道門過了,巍峨挺拔的盈隆宮已在眼前,墻高兩丈多,宮門開著半扇,上邊也有兩層的箭樓,翹瓦飛檐。
獵戶從半開的宮門往里面看,已見青石漫地,小圃魚池,別致殿宇數(shù)重。
正看間,聽箭樓之上有女子笑道,“我和樊妹老早便見你們?nèi)ザ鴱?fù)回,難道是飛著去的?桑葉可采到了?”
有兩位絕色女子在垛口上露著半截身子往下看著這些人,年長的是盈隆宮大夫人柳玉如,年少的正是三夫人樊鶯。
樊鶯看了看獵戶,笑道,“思晴和葉玉煙昨天睡的晚,此時(shí)懶覺,蘇姐姐和徐惠正等她們起來湊手摸牌,謝金蓮總是算不完的帳,崔嫣去山下靜心庵陪母親,我和柳姐姐在這里遠(yuǎn)遠(yuǎn)看著孩子們,卻看到了你們。”
婉清一邊往里走,一邊匆匆道,“柳姐姐,長孫潤送信過來,說舅父從長安流放到黔州來了。”
盈隆宮的正殿名叫“騰霄殿”,每日清晨,嶺下萬戶尚在微明中的時(shí)候,此殿的殿頂已經(jīng)沐浴了金燦燦的霞光,這是盈隆宮中最正式的場所,亦是盈隆宮最高闊的建筑。
旁邊一座殿名叫“騰韻殿”,殿內(nèi),有婢女上來給主客們上了茶,柳玉如對獵戶道,“我們和峻早已聽說舅父在長安獲罪的消息,但他一家人因何伯勞飛燕,只有他一人到黔州來,我們倒是人人蹊蹺,問峻他也不講你來時(shí)已見過他么?不知舅父氣色如何?”
獵戶未曾說話,先畢恭畢敬起身一揖,“皇后娘娘”
柳玉如笑著制止道,“兄弟你不要這樣稱呼,不是早就說過嗎,叫聲柳夫人便可,這里沒有皇后,只有一個(gè)山大王,十二個(gè)壓寨夫人。”
長兒娟連忙請他回座,“馮兄弟不要客氣,還是說話要緊。”
獵戶接著回道,“長孫都督接到盈隆宮陛下的傳信,與我們一同去迎的國公,恰在信寧的江邊趕上了。小人看國公氣色尚好,衣履整潔,也未蒙什么風(fēng)塵,聲朗而目明,在急流中還能挺立船頭助櫓,靠岸后舉止自若不卑不亢。而長安來的幾位解差待國公猶為客氣,大出小人意料。到了澎水縣外,都督令小人來盈隆宮送信,而都督等人自去了縣衙中,后邊的事小人不知。”
柳玉如凝神聽著,扭頭望著樊鶯、婉清等人,自語道,“我聽的有些糊涂了,誰也不是沒流放過,但舅父這個(gè)出奇!你們說呢?”
另外的幾位大小夫人看起來也是同樣的想法,面面相覷的樣子。這就是傳說中的流放?怎么聽起來像是夾公帶私的游歷?
獵戶急切說道,“小人確是親眼見的,哪敢與皇后娘娘胡說?”
柳夫人輕輕噓了口氣,臉上浮出笑意來,說道,“我管它為何呢!反正總比舅父凄凄慘慘的強(qiáng)。峻不在,我們誰也出不了都濡縣,即便想問個(gè)究竟也得等他回來再說。”
說完也不留客,吩咐長兒娟,“你去,把上次潮州絲稠總號馬掌柜捎回來的鮫革臥墊拿過來我記得還有一只玳瑁小捏盤,把它也拿來。”
長兒娟立刻去取。
潮州有大唐聞名的水路商道碼頭,國內(nèi)的絲稠、瓷器6路走安西,水路則從這里裝船運(yùn)往海外,域外各地形形色色的商品也由這里登6,而潮州絲稠總號在當(dāng)?shù)匾?guī)模最大,金主正是盈隆宮。
獵戶暗道,柳皇后說的這兩樣?xùn)|西,聽起來便富有海氣,不用猜也是稀罕物了。正想著,十二夫人長兒娟已帶東西回來。
柳玉如對獵戶道,“我們一時(shí)去不得都濡縣,但舅父年紀(jì)大了,澎水這個(gè)季節(jié)尚有些潮呢,馮兄弟你將這件鮫革單人臥墊帶給他,早晚可防潮氣。”
獵戶接過,卷作一卷兒的鮫革墊柔韌溫滑,觸之如膚,看來是防潮上品。革面由鮫魚腹側(cè)之皮拼就,背面是麻料織的,邊緣綴著螢白、勻稱的珍珠。
柳玉如又將那只一掌可握的精美玳瑁盤子交給他,說道,“麻煩馮兄弟跑這趟,又帶了不錯(cuò)的消息來,那么這只小捏盤便給你帶上占占手,它也不值什么錢。”
獵戶想不到盤子是盈隆宮送給自己的,此物在盈隆宮也許不算什么,對自己來說太貴重了。獵戶誠惶誠恐道,“可小人只是奉都督之命傳了句口信罷了娘娘賞的太重了!”
柳玉如道,“今日我高興,才想到這兩件寓意都不錯(cuò)革墊可使舅父安臥,自如翻身這只小盤子又名涅槃,興許舅父在黔州悲中得喜呢?”
送客時(shí),這些人又一起將獵戶送到宮門外,柳玉如說,“馮兄弟回去捎話給長孫潤,我們已知道舅父安好,但后邊如何,只能等峻回宮后再定。”
望著獵戶出了頭一道石門,婉清才笑著說道,“柳姐姐你又大方了,你不識貨?只看了盤子大小么?謝二當(dāng)家知道了又要數(shù)落你了。”
柳玉如不理會(huì),而是笑道,“反正我已有點(diǎn)掰扯不清了,去把賴床的思晴葉玉煙兩位智多星拽起來,還有早起邀賭的蘇、徐兩位文曲星,當(dāng)然更少不了謝當(dāng)家,都請過來幫我們猜猜局面。”
昨夜同盈隆宮主人共寢的正是兩位“智多星”,為了補(bǔ)覺,牌可以晚一些打,但都濡縣的事是大事,兩人很快也到了騰韻殿。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猜測不出個(gè)所以然來。
趙國公的案子又不是一日定案,來自長安的飛信一直不住地飛入盈隆宮,那么他因罪流放絕不是誤傳。
可是說流放又不像流放,誰聽說哪個(gè)犯事的流徒還能談笑風(fēng)聲、精神抖擻自已搖櫓的?
正說著話,有個(gè)美人沉著臉一步跨了進(jìn)來,正是老五崔嫣。柳玉如有些討好地問道,“呀,妹妹,是哪個(gè)人把你惹了?難道是郭待聘?”
崔嫣說,“明知故問,惹我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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