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經縣在刺史大人一行乘著天黑離開后，由縣令以下就亂作了一團。捕頭在門房里“哎呀”之聲不停，動一動骨頭架子都疼。他的那些手下在刺史大人眼皮子底下誰都不敢放水，板子抽下來是實打實的，捕頭身后邊都沒有一塊好皮了。金縣令并不管他，只顧了與縣丞、縣尉在一起對坐發愁。

    來刺史大人來公干，按著常例，榮經縣要留刺史大人住下的。那么晚上少不了一頓酒宴，這正是與刺史大人多多親近的機會。但是這一次然不對路子了，雅州三個人一走，也就帶走了榮經縣一年兩千五百九十四兩八錢的公事銀。

    非但如此，那些裁撤下去的人員、民壯，哪一個人不是與縣中多少有些權勢的人有點關聯？至少這些人在短時間內就不會好受。而門房中叫苦連天的捕頭在那里擺著，雅州不會就這么放過榮經縣的，要如何追究榮經縣弄虛作假的責任？

    弄不好，金縣令頭上的官帽能不能再戴得穩都要另著了！他看著另兩個人，哭喪著臉道，“兩位大人，你們快想個主意，看看接下來有什么好對策！”那兩人有些發蒙，大眼瞪眼、哪里得出一句話來。

    縣丞大人試著道，“金大人，怎么這次是李夫人跟著來？她可然沒有汪夫人那樣寬厚仁義，恨不得把我們的銀子過一遍篩子才罷休！”

    縣尉大人也建議道，“不如我們連夜去找雅州司馬汪大人探探風頭，知已知彼，也好有個預備。”又，“是了！汪大人這一次也沒有跟來，不知我們好不好去打擾他……”

    金縣令道，“二位大人，你們了這么多，卻忘了一個人了，”

    另二人就問，“難道是那位西州來的高別駕？”

    金縣令咬著牙道，“不是他還會有哪個？你們別看他在后邊不大言語，依官看，李夫人的主意有一半都出自他！”另二人恍然大悟道，“可不是嗎，他不在西州做事，卻跑到榮經縣里來攪和，真是多管閑事！”

    金縣令無奈地道，“兩位大人，我們先不要怨天怨地，先想想我們自己的事情吧……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就按你們所，抓時間去雅州一趟，問明司馬大人的意思，然后才好做決斷。”

    于是，他們商定，縣尉去與司馬汪大人溝通，縣丞先穩一穩被裁下來的那些人，不好叫他們鬧將起來，至少不要給他們前景不明的局面雪上加霜。于是，三人分頭散開。

    一進雅州城，李道玨便笑哈哈地，“舅子，官竟然一直讓他們蒙在鼓里，以為他們的日子有多難過！原來最難過的并非他們，而是官！”

    高峻笑道，“李大人此舉，一是裁撤了冗員，減輕了雅州公事銀方面的壓力；二是增加了榮經縣里的納糧人數，至少有三百吧？這就減輕了普通縣民的壓力；三是可以穩坐釣魚臺，抗住劍南道的壓力了！”

    李玨鈴道，“夫君，如此你便是一舉三得，而且還一定會得到縣民們的支持。”李道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舅子，其他四縣，我一定從快地、都照著此法辦理，讓他們看看，我李道玨也是能做些正經事的！”

    他問，“舅子，依著我的脾氣，當時就想宣布摘掉金縣令的帽子！”

    李玨鈴也這么想。但是高峻道，“刺史大人不可，你擼了金大人倒是應該，但是匆忙之間到哪里去找替換的官員？如果不管不顧，那時他若是放起亂來，會阻礙了你的大計！”

    李道玨道，“那就放他兩天，以觀后效！”

    高峻道，“正是此理，不過我猜測這些人已經吃不下飯了。刺史大人何妨憋上他們兩天，然后你再來個寬洪大量，今后何去何從，讓他們看著辦也就是了。”

    依著李道玨的意思，第二天就攜夫人直奔嚴道縣。高提醒道，另外四縣也不宜過急，要讓他們看到你對金縣令的寬大，那些縣的縣令才不致于一門心思與你相抗。三人著，在護衛的簇擁下進了雅州城。

    自打李道玨一出去，汪夫人的心就沒有放下。她不是擔心李道玨的安危、而是不放心李玨鈴的一同出行。讓她和李道玨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在以往是絕對不允許的。

    她在府中坐臥不寧，沖下人們無由地撒瘋耍氣，嚇得那些人既不敢離她太近、又不敢離她太遠，有些無所適從。

    眼看著天色漸晚，汪夫人的心中就更為焦躁不安，萬一他們住在外邊可如何是好！她連忙去找大哥汪衡，讓他去找找看。

    汪衡正和李彌在一起，他們在李道玨一出刺史府的大門時，就知道他們是去榮經縣了。一開始汪衡并未覺得事情有多嚴重，還在那里勸解著自家的妹子，“你放心好了，李紳都跑到郎州去了，她還有什么事能讓你這樣不放心？再，我估計著刺史大人只是帶著別駕去榮經縣游玩一番，那么高大人的義妹哪能不隨行呢？”

    汪夫人卻不這樣想，她深知大意失荊州的典故。也許一個不注意，李家妹子的肚子就大起來，那就再沒她的位置了。再有些事情可不是她大哥汪衡想的這么簡單。

    于是她就問李彌的意思。李彌也不好，只能靜觀其變，李彌，“刺史大人出去前吃得都是咸菜，回來時正是想著吃頓好的，妹子快去準備。”

    汪夫人聞言馬上去底下，親自安排廚房，將最好的美味珍饈統統做上，要等丈夫回來。等都弄得差不多了，聽到外頭人喊馬叫，刺史回府了。

    李彌、汪衡、汪夫人一起迎接出去，見刺史大人滿面春風，李彌便問，“李大人玩得可還開心？”

    李道玨笑著回答，“開心、開心，只怕有些人就不那么開心了！”他指的是榮經縣里的那些人，但是汪夫人聽了，就好像是她。

    汪衡聽了連忙示意妹子，不讓她急躁。卻見他妹子滿面笑意地道，“夫君，我和兩位兄長知道你出去辛苦，特意讓廚房里做些好的給你！”

    李道玨連忙好，邀請三位舅子入座。

    他一看桌上琳瑯滿目、連往日里不常見的都擺上來，忽然想起了二夫人在榮經縣眾面前、夸他吃咸菜熬魚的那些話，便微微蹙了一下眉頭。

    “夫人……兩位新認的舅子在，按理我們吃些好的也無不可……但榮經那些縣民們，為了五個大錢就跑好遠的路，在縣衙前站上半晌……是有些鋪張了……下不為例。”

    他來還想一劍南道以及雅州的大形勢，但是猛然感覺李玨鈴正偷偷地在邊上捏他胳膊，才意識到大夫人的臉上已滿是尷尬，便不往下了。

    高峻暗笑，不是笑李道玨，而是笑自己新認下的這位妹子。往常上桌時，李玨鈴都不敢挨了丈夫過近，而是將最貼近的位子留給汪夫人。

    但是這一次他發現，她與刺史坐得最近，而汪夫人匆忙間卻坐在了李道玨的對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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