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砍柴的地方正是山里，也沒有什么人跡，這四人就是想人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了她。rg

    女子拼了命地掙扎，大聲呼救。

    一來這個女子在宮中是干粗活的，成年累月地劈柴，有把子力氣，臨急不知再從哪里憑添出來了幾分。

    再加上那四名男子在氣力上也真有些不堪，又有個沒想到，摁腿的那人被她一腳就蹬翻了，一直翻到了山坡底下。

    抓胳膊的一人又被她拼命抖開了，隨手抄起斧頭亂砍，又砍傷了兩個，而遠處就有人聽到動靜趕過來。

    四人沒有得懲，倉皇逃走。

    “但她怎么知道是宮里來的人要害她呢？”

    “謝夫人，我夫人事后回憶，那四人沒有胡須，話尖聲，而且她在掙扎時，還曾抓到一人的褲襠里了。”

    謝金蓮煞有介事地點著頭，“哦，原來是這樣，是這樣，”但臉就紅了。

    桌上幾位夫人先后站起來，不勝酒力，要回后宅去休息。柳玉如、謝金蓮、樊鶯、崔嫣、李婉清、蘇殷都離座了。

    思晴，“峻，這可太危險了，我能不能給夏州崔大人或丞相去個話，讓他這一家搬到夏州城中去？總會好一點。”

    高峻點頭后，思晴也去了后宅。

    麗藍和麗容沒走，高峻發現這姐妹兩個的臉色有點發白。他問伙子，“不知你夫人叫什么名字？或許有機會我能替她打聽一下。”

    ，“高大人，人的夫人叫武婿娘，是從翠微宮遣出去的。”

    尚書令留意到，麗容忽然面無血色，手中的筷子也掐不穩了，一下子掉在桌面上。

    而麗藍也魂不守舍，目光不定。

    他輕聲，“武婿娘……我怎么沒有印象呢？”

    那人不好意思地回答，“三千個人，高大人如何都記得住呢，再我夫人一點都不出眾。”

    尚書令笑著，“哪里，四個男人都摁不住，已經夠出眾了。不過，萬事心為上，我會讓夏州崔刺史將你們遷到城中去，以后不可讓她一個人上山砍柴了！”

    酒宴到未時方罷，夏州五人辭別高大人離京，而龍興牧場五人去了驛館。等高峻送走了人再回來，看到麗容和麗藍仍在桌邊坐著，不敢看他。

    也許尚書令對其他的人不會留意，但唯一一位放出宮的五品才人的名字，他在審閱那些宮人名冊時不會不記住。

    而且高峻也特意問過內侍省，內侍省此人出宮，正是中書令褚大人傳的皇帝的話。

    武媚娘武婿娘。

    那些出放宮人的名字他一個個看過，如果忽然冒出一個與才人名字如此相近有人來，以高峻的仔細，不會沒有印象。

    而一個才人，絕不會是粗手粗腳的劈柴宮人。

    他大聲吩咐道，“高白，安排個謹慎些的廝，去史館一趟，將出放三千宮人的部案底給我拿到府上來。”

    高白，“大人，我自己跑一趟。”

    “不，你不要去，太招眼了。”

    他想了想補充道，“史館人要問，你就讓他，夏州刺史思晴，想看一看她們抵達夏州后的生計，要從中選幾個人去詢問一下。”

    如果尚書令要看，大可不必拿到家中來看，不然就顯得過于的急切了。而思晴則不然，她在長安沒有官衙，只能拿到家里來。

    而且，高峻認為這件事太過的蹊蹺。一個抄寫吏不會偏偏在這個名字上犯錯誤，三千人中唯一一個才人，誰都會仔細看上一眼她是誰。

    中書令親自傳達的、皇帝陛下指定的才人，誰又有這個膽量有意去寫錯！

    尚書令府上的四夫人要看的東西，史館中絕對沒有人敢拖延，很快，去的人從修真坊史館拿來了出放宮人的部案底，有內侍省報上來的原件，也有后來謄寫的冊子。

    果然，十六歲吏抄寫的上面只有個“武婿娘”，身份只寫的“翠微宮宮人”，可“武媚娘”和“才人”之辭不見了。

    而原件上唯一的才人，前邊寫的卻是“武婿娘”！

    那么這個砍柴遇襲的武婿娘，便是頂替了武媚娘的人了，而抄寫時“才人”到“宮人”的轉換，大可理解為掩人耳目。

    在高峻的心中，已排除了筆誤的可能。當時他在看內侍省報上來的名冊時，已留意過這位才人，絕不是眼前的這個名字。

    筆誤，怎么可能改原件呢？

    筆誤，怎么可能換下了武媚娘，再遣人追蹤到夏州去殺武婿娘滅口呢？

    但一字之差，便化靈動為平庸了。

    能有膽量改名冊目錄、同時能差得動四名宮中內侍、跑到近千里之外的夏州去滅口，就不是一個謄寫吏能做到的了。

    而對皇帝陛下指定放出的人，能夠并敢于行掉包之計的，連內侍監盧崇道都不敢，這是掉頭之罪。

    高峻看了一眼舉指失常的麗藍，揮退了管家、下人，沖她喝道，“去叫思晴過來！！”

    麗容忽然將面前的飯碗不心拂到了地上，“啪”地一聲摔碎了。

    不一會，麗藍在前、思晴在后，柳玉如、謝金蓮等所有人都從后宅過來了。

    她們正在后邊聊天，麗藍神色慌張地過來叫人，她們都來了。

    麗容暗想，“娘啊，這可怎么是好！從來沒見他發這么大的脾氣，一會兒我坦白還是不坦白呢？若推到謄寫吏的身上，也不知成不成。”

    高峻拿起簽有他名字的原審件，遞給柳玉如，指著那個“婿”字對她道，“夫人，你拿到太陽底下照一照，改得再以假亂真，但墨色不會一樣。”

    柳玉如依言出去，將那頁紙到陽光下照。

    麗容心中驚道，“我的娘，怎么有這個方法！可害苦我了！”

    高峻對思晴，“那晚你與哪幾個人到書房來的？”

    思晴，“是我、婉清和麗容。但婉清只看了一頁即回內宅了，后來我也有些勞乏，就……”著，她便去看麗容，麗容把頭垂下了。

    柳玉如進來，“峻，我看了，這個‘婿’字原是在‘媚’字上添改的，因為墨跡比原來的淺了！”

    “麗容，你再去照照看。”高峻道。

    麗容怏怏地站起來，接了冊子到外面照。冬日，午后的陽光曬在身上有些溫熱，但她從里到外一片刺骨的冰冷。

    “如何？”等她再進來，高峻問道。

    “墨色是……是不一樣的。”麗容答道。

    “哼！我原來還懷疑內侍省的盧大人，但名冊拿進府來之前，我明明看過了不是這個字，從府中拿出后就沒再經過盧大人的手！那你們，我該懷疑誰呢？”

    除了麗藍，人們都將目光投到了麗容的身上。

    “如果是筆誤，謄寫吏不敢連原件都改了，那么……麗容，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是你改的，你就是在告訴我，這是太子改的！”

    麗容身子一顫，眼里盈了眼淚。

    就算自己矢口否認、太子也不會承擔下來的，因為太子在這件事情上連面都未露過。

    柳玉如吃驚地道，“麗容，你怎么敢做這種事！連才人都敢換，這是要掉腦袋的！！”

    其他人不可置信了看著麗容，像是看一個陌生人，麗容抽泣起來，用手抹眼睛，肩膀一聳一聳的。什么都清楚了。

    “柳姐姐救我！”

    她哭道，“是在子午行苑的外邊，武媚娘跑來求我的，那時老九也在場，才人她不想出宮，求我想辦法，我一時糊涂……”

    高峻看了一眼麗藍，此時連她也嚇傻了，眼睛直著、眼珠一動也不動。而拿回名冊那晚，這個老九還從飯桌上開始，就對自己拋著媚眼，那她便是同謀了。

    高峻咧嘴沖麗容一笑，“想不到，你竟有這樣的心機和膽量！那么思晴那晚提出要看名冊，也是你的主意了？”

    思晴去看麗藍，麗藍恍然未覺。

    “先時你偷填婚書，過了一把西州戶曹參軍的癮，我未追究你，反以為這是你情意決然。這次，你是不是也想過過尚書令的癮？幸虧我不是什么親王、柱國，不然你是不是還敢任命個縣令、牧監什么的？？”

    麗容面無人色，渾身發抖，一句話也不出來，只是在那里哭。

    “峻，我錯了……求你放過這一回。”

    高峻嘆了一口氣，“陛下指明了要放出宮的才人，卻仍在宮里！那么萬一皇帝在宮里再看到此人，你，誰會放過我們這一大家子？！”

    柳玉如一下子哭了，哽咽著道，“麗容！你怎么會干這種事！你不是一向挺聰明的么？！”

    麗容坐在那里抽抽噎噎，看了柳玉如，看樊鶯，再看崔嫣、思晴，希望她們給句話，但這些人個個不看她。

    高峻對柳玉如道，“夫人，讓她回西州吧，你替我寫個休書。不要寫她擅改名冊的事，那她連命也保不住了！只她斗狗、圈地，不服你管教。”

    麗容哭著，“峻……我不想走，我不回西州！”

    “去吧，馬上去收拾，明早就走。”

    高峻，“念在以往情份上，我就枉法一次！不拉你去面圣了。將來，興許陛下看在休你的份上，不會再追究你一個村婦的欺妄之罪。”

    麗容哭著起身往后宅去，柳玉如拿著淚眼看謝金蓮、樊鶯、崔嫣，讓她們跟過去幫忙。

    這件突發事件給柳玉如帶來的震驚、以及往事不堪回道的記憶，讓她止不住地渾身顫抖，長安不是牧場村，麗容根就不知道，她這樣的身份做的都是什么。

    待人走后，蘇殷，“峻，可她也曾在焉耆、為了守住一座城門而忘死的搏斗，也去黔州與崔夫人共同開過荒……”

    “可太子中庶子劉洎，也曾在嶺南立下過奇功。馬洇，也曾在黔州開過荒抗過旱，這便可成為他們妄行的理由？”蘇殷不話了。

    李婉清央告道，“麗容是有不對，她若知道錯誤之大，也就不會擅自更改名冊了，就讓她回西州吧，連帶照顧一下她和麗藍姐的父母、還有蠶事房，而休書就……”

    她正著，謝金蓮、樊鶯、崔嫣已返回來了。

    在麗容的床底下，她們看到了六大錠金子、以及一包精致的金玉飾物，一看就是宮中之物。

    麗容再被叫過來，把什么都了。這些東西有的來自于武媚娘的族兄武惟良，他眼下是幽州官屯的丞，有的來自于武媚娘人。

    “婉清，你還有的么？”高峻問。

    李婉清搖了搖頭。

    尚書令對柳玉如，“夫人，你們都記著，從今往后任何人不許與這個武媚娘打交道！麗容你不必哭了，走吧，興許你因此便少了一場無妄之災。”

    柳玉如，“峻，要不我就陪麗容回一趟西州。”

    高峻搖了搖頭不同意，起身去了書房。

    ……

    第二天一大早，永寧坊尚書令府上的大門開了。

    管家高白、菊兒兩人，帶著府上的護衛十人，一架馬車，送麗容出府。

    她的貼身丫環就不必跟著去了，麗容隨身帶了一只包裹，那些金子、金飾留在府上總有不妥，退又不便退，高峻都讓她帶著。

    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也就是一轉眼、夏州伙子在酒席上一句話，這件隱秘的事便暴露出來。

    而所有的人到直到一夜之后，也沒有轉過神兒來。

    柳玉如想同姐妹們一起送一送，高峻也不同意，麗藍連提都沒敢提一句。

    麗容坐在馬車里，一邊走一邊哭，柳玉如不得不寫的休書，此時就在她的包裹里，與那些金子、首飾在一塊。

    路上所經的每一處驛站，在她們進京時都充滿過歡樂的記憶，而此時在麗容的眼里，簡直處處凄涼。

    雖然高白和菊兒一路上對她照顧入微，入住驛館時就不再“七夫人”，而是改作了“麗容夫人”，她知道這里面的含義。

    半月后，他們抵達了西州牧場村。

    崔夫人得知消息之后，萬分驚訝地迎出來，她認為麗容不該一個人回來。

    而麗容一見她，便撲到崔夫人的懷里痛哭不止，大姐甜甜仍親熱地稱她作“七姨娘”，她也不能答應。

    待詔夫人柳氏已經生產了一個男嬰，聞知麗容的事后唏噓不已，她做的太大了，柳氏對麗容雖有同情，但連客套的、對尚書令的一句埋怨也不出口，只是建議麗容搬過來與崔夫人同住。

    但麗容去了她父母在牧場西村的宅子，與他們住在了一處。

    只過了一宿，麗容便來找崔夫人告辭，“母親，我要回田地城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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