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山海鎮總兵趙率教厲兵秣馬預備北上平亂,而方正化帶著東廠人馬趕赴寧遠的時候,寧遠城中的兵變也差不多到了尾聲。
寧遠城四四方方并不大,曾經一度商貿繁盛,人口眾多,可惜經過多年戰亂,特別是薊遼督師府和遼東鎮總兵府先后移駐寧遠之后,經過連年征戰,原來的商民百姓但凡在關內有親有舊的都南下逃難去了。
時至今日,城中居民也不多,除了一些慣常走南闖北的行商世家,剩下的多半都是世代居住在寧遠衛附近的軍戶,平頭百姓充其量也就三五千戶,如今經受了一次兵變的洗禮,城中百姓更是死傷過千,民怨沸騰。
七月二十八日早上,留守督師府的楊國柱,并沒有讓薊遼督師鹿善繼站在寧遠北門城樓上等多久。
鹿善繼在孫鈐和督標中軍親兵的守護下,剛把薊遼督師的帥旗立在寧遠北門的城頭,就看見遠處大隊騎兵風馳電掣般趕來,來的人正是吳襄、祖大弼和楊國柱。
幾個人到了城下,就見如今的遼東錦衣衛千戶孫鈐已經等在臺階下面,于是立刻跟隨上城,拜見鹿善繼。
楊國柱,鐵嶺人,軍戶出身,身材高大魁梧,走路虎虎生風,顧盼之間目光如電,三十多歲正當年,一看就是一員久經沙場的虎將。而這也正是鹿善繼接替王之臣之后,把他留任為中軍游擊的原因。
只不過楊國柱并非出身寧遠,也非出身將門,而且處事不夠圓滑,與遼東鎮許多出身將門世家的將領不大合得來,所以鹿善繼雖然欣賞其將才,卻還是在他上面安排了一個圓滑有手腕、與遼鎮各將領關系都不錯、而且自己也知根知底的吳襄,當了中軍參將。
這倒不是他不信任楊國柱,而是他對楊國柱的將才有不同的認識,若是不信任他,又如何會讓他留守寧遠督師府。
吳襄、祖大弼、楊國柱三人來到鹿善繼面前,單膝跪地,邊行軍禮邊道:“奉命留守督師府中軍游擊楊國柱,拜見督師大人!”
來坐著受禮的鹿善繼,這時候也起身上前,攙扶住楊國柱,同時道:“快快免禮!快快免禮!”
三人起身之后,楊國柱又請鹿善繼回督師府坐鎮,主持平亂大局,這時,鹿善繼對楊國柱道:“回督師府的事情不急,你先如今城中情況!”
楊國柱遂將城中情況一一與鹿善繼等人。
二十五日兵變發生之后不久,就有廣武營亂兵沖擊督師府索餉,先后三波沖擊,都被楊國柱指揮留守督師府的數百名士卒,使用弓箭、火繩槍和虎蹲炮所擊退。
亂兵射進來的火箭、扔進來的火把,燒毀了幾件督師府衛隊居住的房屋,除此之外,整個督師府并未遭受多大損失。
兵變當夜,多數亂兵即回營居住,而次日中午過后,亂兵數回營,而城中出現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也是在這個時候,楊國柱與祖大弼取得聯系,相互通報了情況,然后由祖大弼派出手下田雄趕赴義州報信。
聽完這個情況,鹿善繼道:“部院問你,兵備副使郭廣郭大人如今可有消息,白養粹白郎中、張通判、蘇推官有無下落?振武營參將楊文魁、廣武營參將彭簪古如今何在?”
楊國柱咬牙恨聲道:“廣武營參將彭簪古擁兵作亂,如今兩營合兵一處,駐在振武營中,兩營亂兵就是以他為首。
“至于振武營參將楊文魁,已被標下拿住,如今就綁在督師府中。
“兵亂前夜,楊文魁在振武營中聚眾賭博,次日清晨擅離職守,歸家居住,致使廣武營亂兵無人約束。亂兵鼓噪出營之后,楊文魁心中恐懼,逃來督師府求救,標下將他捉拿,押在督師府牢中!
完這個,楊國柱稍作停頓,接著道:“至于郭副使,現如今仍被亂兵挾持,而張通判、蘇推官已被亂兵暴尸兩日。
“白郎中據已在振武營中上吊自盡,亂兵將他收殮入館,如今停靈在振武營中,但標下并未親見其尸身,是以不敢輕下定論!
楊國柱完,定睛看著鹿善繼。
鹿善繼沉吟片刻,對著楊國柱道:“去帶楊文魁過來話。”
對鹿善繼來,不管這個兵亂最后怎么處置,首先要做的是與亂兵的首領取得聯系,看看他們有什么要求,先把他們穩住再。
至于已經死了的官員,那沒辦法,人死不能復生,而沒死的,比如兵備副使郭廣,該營救出來還是要營救出來,畢竟兵備副使大不大,不,也是遼東一員重要的管軍文官。
歷史上這個郭廣被亂兵抓住之后,因為當時遼東府庫確實沒有銀子,所以亂兵們沒有搶到想要的餉銀,亂兵首領無法收場,只好讓郭廣出面,向寧遠城中的商戶募集了五萬兩銀子,算是暫時安撫了軍心。
郭廣一出來,由于了解亂兵的情況,很快就配合袁崇煥平息了兵亂。
但是這一回,郭廣并沒有像歷史上那樣被放出來,一個原因是兩個營的亂兵搶到了銀子,第二個原因是,亂兵的手中并沒有重量級的文官作為要挾朝廷的籌碼。
歷史上,與郭廣一同被抓的還有遼東巡撫畢自肅,與畢自肅相比,郭廣只能是一條魚了。
但是現在遼東兵備副使卻是亂兵們抓到的最大一條魚,自然不敢輕易放出來。
鹿善繼正想著應對的措施,楊國柱帶著五花大綁的楊文魁來到了寧遠北門的城樓之上。
楊文魁遠遠看見了鹿善繼,就趕緊跪地,膝行了一段距離,來到鹿善繼近前,帶著哭腔道:“督師大人,振武營鬧餉嘩變與卑職無關,卑職冤枉,卑職冤枉!”
鹿善繼冷冷地看著楊文魁,盯得楊文魁的心里直發毛,哭喊聲來,漸漸停了下來。
這時,鹿善繼沖他道:“楊文魁,你身為振武營參將,如今振武營帶頭嘩變,你卻與你無關?!”
到這里,鹿善繼突然大聲道:“孫鈐何在?將楊文魁帶下城去,就地斬首!”
孫鈐應聲而出,上前摁住楊文魁。
楊文魁一聽這話,差點嚇尿,高聲喊道:“督師大人,督師大人,卑職有罪,卑職有罪,請督師大人給卑職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鹿善繼聞聲沖孫鈐擺了擺手,又對楊文魁道:“振武營兵變的來龍去脈,你跟部院實話實,若再有半句虛言,立斬不赦!”
接下來,楊文魁老老實實地把他在振武營設賭,張正朝、張思順等人賭輸借貸、無錢償還,然后在營中鼓噪,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被人舉報,然后寧遠通判張世榮、推官蘇涵派人前來擒拿等事情,一五一十地了出來。
楊文魁最后道:“亂兵裹挾振武營將佐出營,卑職看實在鬧得不像話,更擔心被士卒推舉為首,于是未敢歸營,以致犯下大錯。但是亂兵如今雖以廣武營參將彭簪古為首,但實際上卻仍是振武營把總張正朝、張思順等人在做主,卑職在振武營中十余年,與張氏二人特別是營中游擊吳國麒、左良玉向來頗有私交,卑職愿意只身前往營中為督師招撫亂兵,立功贖罪。請督師大人明察啊!”
鹿善繼捋著胡須不話,靜靜沉思。
楊文魁見狀,連忙又道:“督師大人若是不放心卑職前往,卑職可以讓振武營中軍游擊楊聲遠代替卑職前去。楊聲遠是卑職的侄子,未曾參與兵亂,且與彭簪古、吳國麒、左良玉等輩相交莫逆,也可為督師傳話!
鹿善繼聞言點頭,道:“振武營游擊楊聲遠現下何在?”
楊文魁趕緊出了楊聲遠藏匿的地址,熟悉寧遠城中一草一木的祖大弼,這次請纓前往抓捕楊聲遠。
過了沒多久,楊聲遠也是五花大綁地捆著,被祖大弼帶上城頭,扔在了鹿善繼的跟前。
膽戰心驚的楊聲遠一看自己的叔叔也在,心里頓時松了口氣,也是帶著哭腔道:“卑職振武營中軍游擊楊聲遠,見過督師大人,請督師大人恕罪!”
鹿善繼看著楊文魁、楊聲遠叔侄道:“楊聲遠,部院欲讓你前往振武營中探視兵備副使郭廣,并與彭簪古、張正朝等人見面,你可愿往?”
楊聲遠聽完這話,連忙看向叔叔楊文魁,楊文魁沖他點點頭。于是楊聲遠道:“卑職愿往。”
完這話,稍作停頓,楊聲遠又吞吞吐吐地道:“只是不知卑職去了以后,該跟彭簪古、張正朝些什么?還請督師大人示下!
鹿善繼盯著楊聲遠道:“部院既然肯派你前去,就已經明了督師府的立場。去了之后先探視郭副使狀況,若郭副使已死,那就沒什么可的了。
“若郭副使安然無恙,你就對彭簪古、張正朝等人,寧遠軍中欠餉三月,部院有錯在先。振武營、廣武營亂兵在城中搶掠之物,督師府不予追究,城中商民之損失,由督師府按價賠償。
“但有一條,軍中士卒嘩變,不管有何理由,終歸是不赦之罪,亂兵之中必須有人擔下兵亂之責。讓他們自行斟酌掂量,若是有了想法,派人來北門城樓,與部院相見,到時候部院自有決斷。”
鹿善繼完這話,就讓人給楊聲遠松了綁。
祖大弼帶著楊聲遠下了城樓,給了他一匹馬,又帶了一隊人,一行百十騎,往城西南角上的振武營駐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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