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日上午，石門關內，淅淅瀝瀝的雨依然下個不停，原屬于劉國能的中軍大帳，此時自然已經成了李邦華的起居辦公之所。rg

    張立位忐忑不安地完了神南峪一帶的地形，以及他前天離開神南峪之前王嘉胤、王二等人的情況。

    見當面端坐在上的官軍主帥沉默不語，心中害怕之下，他又連忙叩頭道：“大老爺，的雖是那賊頭王嘉胤的舅子，但是的可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啊！

    “的之所以投奔我這殺千刀的姐夫，實在是在老家活不下去了啊！

    “這殺千刀的造了反，害得我們老張家也不安生，官府到處抓人，的是實在沒有活路，才不得已投奔他的啊！”

    張立位不過是個地痞無賴而已，來見了當官的就腿軟，之前又在兩軍陣前親眼看見，眼前這個官軍主帥動動嘴皮子，就讓劉國能主動砍下了五百個頭顱，那個震撼場面，讓他每每想起來就后怕不已。

    這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讀書人，殺起人來，比他見過最狠最黑的流賊土匪山大王都還要心狠手辣得多啊！

    完了這些話，張立位看著端坐于前、沉默不語的那個大老爺，見他依舊面無表情地打量著自己，那神色分明就是在看著一個死人一樣，心里害怕異常，接著哆哆嗦嗦地道：“大老爺，的也愿投降，的懂規矩，也愿獻上投名狀！”

    張立位投奔王嘉胤時間不短，自然對于草莽綠林之中的那一套很熟悉，新入伙的想上山，要想取得已經入伙者的信任，交個投名狀表達一下落草上山的誠意，是最起碼的條件了。

    此時，張立位擔心被斬首示眾，恐懼慌亂之下連這個道上的規矩都出來了。

    張立位一這話，站在一邊的盧元定剛要上前呵斥他，卻被李邦華揮手阻止。

    “噢，看，你一個俘虜，有什么投名狀可以獻給朝廷？”

    李邦華聽了張立位的話，倒是微微一笑，問起了他。

    張立位一看有門兒，當下叩頭道：“大老爺，的不光是那賊頭王嘉胤的舅子，的還是他的帳前指揮，王嘉胤的衣食起居親兵衛隊，都是的在負責，對的最是信任。

    “此前因為賊丞相王二咳血，王嘉胤左右實在派不出得力人手前來石門關督戰，所以就讓的勉為其難了。

    “若是大人信得過的，便讓的回去，將那賊首的人頭，拿來獻給大老爺，也不是什么難事！”

    “你什么！？”

    張立位哆哆嗦嗦地完了自己的那番話，卻在整個大帳之中掀起了一陣波濤。

    李邦華、盧象升等人同聲喝道：“張立位，你所可是屬實？！”

    張立位出那番話，來是想借此證明自己對官軍還有用，別殺他，此時見當面的大官們都是這個反應，心中頓時就有點后悔，連忙道：“大老爺，的方才昏了頭，只是信口胡，那賊首雖然是人姐夫，但生性謹慎，向來多疑，尤其那賊丞相王二，早就看的不順眼，百般挑剔，的此番降了官，回去以后不定就被當場殺了！的方才其實是想，愿為官軍帶路，請大老爺饒的一命！”

    方才張立位的話，李邦華聽得是清清楚楚，此時又聽這么，與盧象升對視一眼，示意盧象升話。

    盧象升久在李邦華帳下，當下立刻就明白了李邦華的意思，于上山前將猶自求饒不停的張立位一腳踹翻在地，呵斥道：“你這個賊子！先前一套，現下又一套，左右，將他給我拖出去砍了！”

    盧象升完這話，站在他邊上的陳坦大步上前，提起張立位的脖領子就往外拖拽，不管張立位如何哭求饒命，一直將他到拖到了大帳門口。

    張立位這下害怕了，當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道：“大老爺饒命，大老爺饒命，的愿意想方設法要了王嘉胤的命，大老爺給的一個機會去試試吧！”

    張立位帶著哭腔，出了這番話，雙手緊抱著大帳門口的立柱，抽抽搭搭地痛哭不已。

    這時，李邦華見火候差不多了，擺了擺手，示意陳坦松手，放了張立位。

    陳坦一松手，張立位立刻跪著膝行數步，回到大帳正中，道：“大老爺只要信得過的的，的就是豁出命去也愿將功贖罪，只是的一個人單槍匹馬，回去了怕也難成大事，除非，除非大老爺給的幾個官帽，讓的收買幾個幫手！”

    李邦華當然擔心這個張立位信口開河，巧言令色將他一頓蒙騙，等到真正回去之后，啥也不干，繼續當他的橫天王帳前指揮，畢竟這個張立位也沒有什么別的把柄在官軍手上，回去了啥也不干，李邦華也確實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就要看一個人的判斷和魄力。

    李邦華看著張立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沖著陳坦揮了揮手，陳坦立刻上前，將張立位一把抓住，拖出了大帳。

    張立位一路哭嚎，反復著：“我不是謊言欺騙朝廷啊，大老爺，不要殺我！我是是誠心實意的啊！”

    等到張立位被拖出大帳，李邦華對著盧象升道：“建斗，這個張立位所的話有幾分可信？”

    盧象升想了想，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敢問閣部大人，如果我們留下這個張立位，不殺他，那么他還有何用？”

    留下他，還不殺他，他又有何用！

    這個張立位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才，也沒有什么人馬，留下他卻是毫無用處。

    所以，盧象升話背后的意思，就是殺了他沒有意義，留下他也沒有意義，倒不如讓他回去試試，他愿意也好，不愿干也好，朝廷方面并沒有什么損失，終歸不過是一個廢物點心。

    盧象升完這話，李邦華當然也知道了他的意思，于是轉向一直旁觀的劉國能，道：“劉國能，你以為如何？該不該聽信張立位的話，放他回去試上一試？”

    劉國能見李邦華問自己的意見，當下受寵若驚地回道：“草民見識粗鄙，的話怕是有辱閣部大人耳朵。草民以為，這個張立位之前所，倒也沒有謊言欺騙。他確是王嘉胤帳前指揮，也確是王嘉胤的舅子，雖然沒什么事，可是王嘉胤顧念舊情，對他十分信任。若是這個張立位真心為閣部大人辦事，要謀王嘉胤的性命，倒也并非不可能。怕只怕，這子回去之后反悔，到時候，我等反被這子戲弄恥笑！”

    李邦華也擔心這個啊！雖留他也是無用，但若放他回去，他卻反悔了，到頭來恥笑自己迂腐，那可真是丟了大臉了！

    不過，李邦華最后還是決定賭一次！

    因為盧象升在聽了劉國能的話之后，緊接著就道：“閣部大人擔心朝廷被人所欺騙，擔心我等輩人所恥笑，自然有道理。

    “不過，我輩剿滅山中賊，憑的是麾下將士之悍勇，憑的是我軍裝備之犀利，什么時候會把剿滅流賊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兩個張立位的身上？

    “若張立位言而有信，那么我軍則有一個意外之喜，而他張立位將來也不失一個朝廷命官之位。若其出爾反爾，甚至于恥笑我等，那么數日之內我大軍攻上神南峪，就是他碎尸萬段的時候。閣部大人又何必在意這幾日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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