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鵝項嶺上又是蠻煙雨的天氣。X
直到朱燮元率領后隊大部人馬從桃紅壩部趕來,細雨濃霧也依然未曾稍散。
朱燮元領著幾位信誓旦旦要在三日之內滅掉安邦彥的總兵大將,站在白桿兵與天策衛扎下的簡易營盤之中,看著雨霧彌漫的鵝項嶺,愁眉不展。
“部院大人,侯某既然第一個立下了軍令狀,向大人保證三日之內滅掉安邦彥,那么率軍攻上鵝項嶺,就是侯某該挑的擔子!只要大人一聲令下,侯某人自是義不容辭,當仁不讓!”
“部院大人,末將亦曾立下軍令狀,請大人準許貴州兵為大軍先鋒,攻上鵝項嶺!”
“部院大人,滇兵亦愿為先鋒,若不拿下鵝項嶺,愿意軍法從事!”
三位總兵見朱燮元愁眉不展,似乎是在為攻上鵝項嶺而犯難,因此一個個搶先發言,希望能夠得到首攻的命令。
能夠混上總兵之位的,自然都不是傻子。
桃紅壩之戰,官軍斬首過萬,而這一次的密林山道之戰,安邦彥的麾下又一次損失了一千多人,算算安邦彥麾下的兵力,如今充其量不過三千人罷了。
以此狼狽逃竄窮途末路的三千人,又豈是如今兩三萬愈戰愈勇的官軍之對手?!
覆滅是遲早的事情,就看滅在誰的手上!
而如今跟在朱燮元身邊的三位總兵官,任何一個人的麾下斬獲了安邦彥,他都很可能會因此而得封世爵。
這樣的誘惑,是如今這三位總兵官誰也無法抵擋的,此時紛紛以立過軍令狀為由頭,請求率軍對鵝項嶺發起進攻。
不過對朱燮元來,他愁的不是攻不上鵝項嶺,而是如何在雨霧彌漫的鵝項嶺上找到安邦彥。
敵人太多了固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現在看來,敵人太少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安邦彥麾下滿打滿算也就剩下三千人,若是他化整為零,在雨霧彌漫的群山之中隱匿不出,那么官軍要在水西找他找到什么時候?!
此時聽了這三位總兵官的輪番建言,朱燮元想來想去終于道:“諸將聽令!”
簇擁在朱燮元身旁的三位總兵官和其他幾位將領,聽了這話,頓時衣甲聲響,人人肅立。
朱燮元見此遂接著道:“秦拱明、劉肇基,汝二人各率所部,以昨日之陣型,沿驛道盤旋而過,若遇賊軍即行追擊殲滅,若未遇賊軍則翻嶺而過,沿河駐扎,不得使安邦彥麾下一兵一卒北渡赤水!”
秦拱明、劉肇基抱拳應諾,領命而去。
接下來,朱燮元挨個從許成名、侯良柱、林兆鼎的臉上看過去,然后道:“汝三人各率所部兵分三路,或走路,或抄近道進山入林,自行尋敵決戰!切記不可因爭功而冒進,友軍但有所呼,各家必有所應,若是見危不救,勿忘法不容情!”
身材高大如巨人一般的朱燮元完了這話,肅容看著麾下的三位總兵官,而三位總兵官也當即抱拳道:“謹遵部院大人帥令!”
當日上午辰時左右,秦拱明、劉肇基各率所部,共計三千余人,再一次沿著半山腰上的驛道,進入了蠻煙雨的密林之中,心謹慎地往前行進。
秦拱明、劉肇基率軍出發之后不久,侯良柱、許成名、林兆鼎三位總兵官,也都以所部土司兵打頭陣,各自領命率軍出發。
且侯良柱這一路,雖然當先進兵,卻沒有選擇易于攀援而上的緩坡或者隱約可見的鳥道。
相反,侯良柱選擇了一條與鵝項嶺的山脊直線距離最短,同時也是最為陡峭險峻的陡坡上山。
微風細雨濃霧彌漫之中,可見不及十步外,侯良柱身先士卒,在眾親兵左右護衛之下,一手持圓盾護住身前,一手去抓竹木藤蔓,手腳并用往上爬。
出身川東永寧衛軍戶世家的侯良柱,自幼生活山林險地之中,翻山過嶺,穿叢林,對他來,與出身西南土司轄地的那些彝苗土兵一樣,都是家常便飯。
即使如今已經貴為四川總兵官,到了該出手的時候,他也一樣吃得了這份苦,受得了這份罪,同樣也爬得了這樣的山,走得了這樣的路。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攀爬,在眾親兵的掩護之下,侯良柱終于第一個登上了鵝項嶺上相對開闊的鵝背地帶。
在他看來,安邦彥若是真的將麾下彝兵化整為零,從此隱匿在群山之中,那么要想在這方圓百余里的云霧群山之中找到他,真的就如同大海撈針一般難了。
不過,若是安邦彥沒有這么做,那么鵝項嶺上能夠駐兵三千之眾的地方可不多,而鵝項嶺東段的鵝背頂,就是其中的最佳去處了。
不過登上了鵝背頂的侯良柱,此時往前看,除了一片片一層層隨著山頂的大風卷動來去的細密雨霧之外,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耳邊也只有山風呼嘯的聲音。
等到身邊的親兵和身后的隊伍,陸陸續續來多地登上了鵝背頂,侯良柱在親兵的護衛之下,心謹慎地持盾往前挺進。
只是片刻之后,行走了幾十步遠,侯良柱的視線之中就突然出現了一隊人影,正當他抽出了戚刀準備摸過去的時候,突然聽見對面那隊正與他面對面走來的人影之中,有人用彝語哇哩哇啦地大聲叫喊起來。
對面那隊人叫喊的是什么,侯良柱及其麾下親兵也聽不清楚,但是生長在川東永寧衛,自就與彝人打過不少交道的侯良柱,立刻就辨別出這是彝語,對方是彝人。
“這是安邦彥的人馬?!安邦彥在這里!?”
一念及此,侯良柱心中的疑問立刻變成了驚嘆,于是大聲傳令道:“安邦彥就在這里!左右跟著鎮,殺敵立功啊!”
這個時候的鵝背頂上,大風、細雨、密霧交織在一起,視野受限,看不了多遠,即使貴為總兵,也無法依靠身后的千軍萬馬。
幸好,官軍這邊當先上來的人馬,是四川總兵侯良柱,以及他的親兵家丁。
而對方聞聲涌來的,則是往西巡哨的水西彝兵。
兩相沖撞之下,這一隊往西巡哨而來的水西彝兵根不是侯良柱及其親兵家丁的對手,只是一個照面,就被侯良柱及其親兵家丁們迅速砍翻在地,并且隨即就被踹下了山崖。
鵝項嶺上突然傳來的呼喊之聲,以及不久之后就慘叫著滾落下來的水西彝兵,立刻就引起了正在攀爬登山的滇兵和貴州兵的注意。
滇兵和貴州兵,很快就在自家總兵官的命令之下,朝著鵝項嶺上滾下尸體的鵝背頂方向努力進發了。
等到許成名追尋著呼喝喊殺之聲第二個率軍爬上鵝背頂的時候,只見鵝背頂上一片相對開闊的地帶之上,影影綽綽地擁擠著一片人群,在山風、細雨和迷霧之中兀自捉對廝殺。
此時此刻,官軍大紅色的罩衣,成了雙方辨別敵我的唯一標識。
“安邦彥狗賊在哪里?!可敢獻身與你家許爺爺一戰!”
許成名登上鵝背頂之后,就這么大喝一聲,雙手持刀接連砍翻了幾個黑衣彝兵,沖入了戰團之中。
跟著他一同加入的,還有許成名身后來多登頂的貴州兵。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來想要摸上鵝項嶺東段最高點鵝頭峰的林兆鼎及其麾下滇兵,也聞聲改變了方向,領著麾下的兩千多人,爬上了鵝背頂,迅速加入了戰團。
就這樣,鵝背頂上的這場混戰,又持續了半個時辰才告停歇。
而此時已是中午時分,鵝項嶺上的山風更大,濕漉漉的雨霧也終于開始變得稀薄。
雖然尚未完消散,但是鵝背頂的貌還是顯露了出來。
侯良柱、許成名、林兆鼎三位總兵官,在鵝背頂上終于碰了面,不過個個面色鐵青。
因為鵝背頂上雖然遍地都是身著黑色衣褲的水西彝兵尸體,但卻遍尋不見安邦彥這個羅甸大王的蹤影。
找不到安邦彥,鵝項嶺上的這次大捷,可就黯然失色了!
就在幾個總兵官各懷心思想著如何收場的時候,林兆鼎麾下的土官沙定洲突然高聲喊道:“總鎮大人,快往西看!”
三位總兵官同時轉頭西看,只見鵝背頂往西,有一條狹窄險峻的山脊在雨霧之中時隱時現。
三人臉上頓時露出喜色,而靠近這條山脊石道的許成名不發一言當先轉身奔去,第一個搶入了這條位于鵝項嶺山脊之上的嶙峋石道。
鵝項嶺之所以叫作鵝項嶺,不是因為半山腰那條曲折蜿蜒的驛道,也不是因為整座山嶺酷似一支匍匐的大鵝,而是因為,站在鵝項嶺的頂峰鵝頭峰上往東看,整條橫亙東西長達十數里的山嶺的西段,有一道凸起的石頭山脊。
這條山脊狹而長,就像是鵝的脖子一樣。
而被沙定洲發現的,許成名從鵝背頂上當先搶入的,正是這條山脊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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