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年八月初二上午辰時,乾清宮東閣御書房之中,崇禎皇帝聽罷了幾個朝中重臣的恭賀之語,低頭看了看朱燮元著人送來的捷報和奏疏,再抬頭看看幾個朝中重臣,然后斟酌著道:
“奢安之亂為禍西南,迄今已近十年,云貴川湖廣之地因之而動蕩不安也已將近十年。rg
“奢氏、安氏雖偏居西南,其亂不足以威脅京師,但其亂事曠日持久,牽扯西南數省之兵力物力,其害未嘗于西北流賊。
“朕粗略計算,自天啟以來,直至今日,朝廷興師耗餉損兵折將,靡費以至于千萬計,若以此兵力財力,用之于遼東,即便是建虜,也早已平定!”
到這里,崇禎皇帝看了看幾位重臣,接著道:
“朕如此,卿等想來已知朕的心意。
“自古以來,賞有功而罰有罪即是治國之大道。朱燮元平奢安穩西南,功勛之著,與當年之新建侯相比,朕以為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外,秦良玉之手刃奢崇明,侯良柱所部陣斬安邦彥,更非一般斬將之功可比擬!
“朱燮元為此二人請封世爵,朕以為可也,卿等以為如何?”
崇禎皇帝完了這些話,先給今天的御前會議定了個基的調子,那就是要重賞有功之臣。
完了這些,崇禎皇帝不等這幾人有什么反應,立刻接著道:“如今,安氏嫡脈已絕,而水西之地亦盡入版圖。朱燮元請循遼東、東江之先例,以水西宜耕之地封賞作戰有功之將士,從而改土歸流,設府置衛,設流官、修屯堡、拓驛道,永定西南,朕以為可也,卿等以為如何?”
又是這么一句“朕以為可也,卿等以為如何?”
你這個當皇帝的都可以了,還讓這幾位閣臣和軍機大臣怎么?
李國鐠與徐光啟相互看了看,兩人又都去看英國公張惟賢。
畢竟張惟賢是現在在京的唯一一個軍機大臣,又是如今兩京勛貴圈里最是德高望重的國公,還是掌管著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軍務上的事情也好,封賞世爵的事情也好,他都是比較有發言權的。
見兩位閣臣看向自己,張惟賢也知道他們的意思。
在他的心里,他是這么看的,若是單純地附和皇帝,那么朝廷要他們這些大臣究竟干什么,這么做跟廟里擺的泥塑木偶還有什么區別?
可是,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帝都已經這么了,若是不同意不附和,他還能怎么做怎么?
對于他這個有著英國公爵位的人來,勛貴階層勛貴圈子的每一次壯大,都是對他們這種老的勛貴世家權力地位的一次分割,都不是他所樂見的。
只是如今的形勢就擺在眼前,崇禎皇帝在南北兩京找了許多借口剝奪了幾十個公侯伯的爵位,除掉了幾十個公侯伯的世家,騰出了這么多的位置,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拿來回報為大明皇家出了死力立下了大功的有功之臣嗎?
毛文龍在朝鮮的那場所謂大捷,到最后不過是斬獲了一個建虜的十二貝勒而已,尚且一戰過后就得封安東侯,順帶著反正歸來的劉興祚,還得了一個平壤伯。
如今這位崇禎皇帝銳意重武的意圖已然十分明顯,這些在朝中宦海浮沉多年的老人精,哪里還看不出皇帝的心思?
所以,張惟賢心里雖然不甚甘心,但還是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跟年輕的崇禎皇帝較這個勁。
“陛下圣明!賞功罰過,正是古來治國之大道,朝廷名爵也正是為有功之臣而存設!
“兼且陛下即位之初,朝廷即定下軍功封賞之條例,此前又有東江鎮和遼鎮左路之先例可循,臣以為朱燮元所請皆可行,只是要在輕重緩急上如何把握分寸而已矣!”
張惟賢字斟句酌地完了這話,略微停頓了一下,看了看皇帝的臉色,見皇帝面色如常,然后接著道:
“只是國家名器,雖不可固吝,卻也不可濫予。稍有濫予,不僅不能激勵人才奮進,反而實足以敗壞風俗,以為朝廷爵賞可輕也!唯有慎重出之,而后軍心思奮,方可與圖后效而速成功也!
“這是老臣的一點淺見,請陛下明察!”
張惟賢了這么多,其實意思只有一個。
那就是,朱燮元等人平定西南的確很有功勞,封爵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物以稀為貴,要封也不能封的太高了,而且封爵的人也不能太多了,因為不管是封高了,還是封多了,朝廷的名器爵賞也就不值錢了。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沒有錯,如今這位崇禎皇帝也認可。
張惟賢完這話,算是給李國鐠和徐光啟兩人發言開了一個口子。
李國鐠看了看皇帝,見皇帝聽完了張惟賢的話不自覺地點了頭,因此道:“朝廷為有功將士分土授田以為世業,乃是國朝之祖制也!何者?
“有功將士,酬以金銀則國帑方匱,酬以世爵則名器將輕,唯有賜以新得之田土,于國無損而于私有益也!”
到這里,李國鐠看了看皇帝,接著道:“因此,臣以為朱燮元所上水西善后之奏疏,力主以軍功授田土,軍耕抵餉、民耕輸糧,以屯促耕,以耕聚人之策,正是定水西穩西南之上上策也!”
完了這些話,李國鐠終于道:“至于陛下所言之封賞世爵,臣以為,既然朱燮元單為侯良柱、秦良玉二人請封,陛下不如準其所請,封此二人可也!”
李國鐠和張惟賢都完了話,表明了態度,崇禎皇帝不置可否,把目光轉向了徐光啟這個文華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
徐光啟這個人還是十分耿直的,既不像一般的文人士大夫那樣文人相輕,也不像一般的文人士大夫那樣鄙視武夫,所以對于朱燮元領著一群西南一帶總兵悍將,將作亂多年的奢崇明、安邦彥一舉平定,對他的這份功勞還是十分欽佩的,自知自己沒有這個事。
所以,在這一次對于西南將帥賞功罰過的事情上沒有什么可的,相反,對于如何保證云貴之地長治久安,他卻有著一些自己的看法。
只聽徐光啟道:“臣有三策,陛下明鑒!
“其一,黔地乃至滇緬,不患無田,實患無人爾!奢安之亂持續多年,其因無他,漢民少也!
“今奢安已死,云貴大定,此正是百廢待興、百業待舉之時也!且臣聞黔西、川東以至于滇北之地,前后戰事綿延凡九年,百姓生靈涂炭,戶口十不存一,是白骨露于野,百里無雞鳴,似亦不為過,今日朝廷欲長安此地,上策莫過于移民!
“故而,臣請陛下明旨頒令天下,移江浙、湖廣之地百姓無地無業者,西填云貴!
完這番話,徐光啟看了看皇帝,見皇帝點頭,因此接著道:
“其二,西南之境,皆荒服而少教化。先有楊氏反于播州,后有奢氏反于藺州,再有安氏反于水西。何也?其勢大也!
“臣聞西南有一定番,州耳,為長官司者僅十有七,數百年來,未有反者,何也?其勢羸弱!
“地大者,跋扈之資,勢弱者,保存之策。絕非他苗好叛逆,而獨定番性忠順也!
“今時今日,奢安死而西南粗定,陛下欲云貴苗蠻之地長治久安,除以江浙湖廣之移民填之而外,臣請陛下以偏遠苗蠻之地,辟地厚賞從征有功之土司官佐,并令推恩其父兄子弟,分其大為,化其整為零,使之大相維,輕重相制,如此久之,無事則易以安,有事則易以制。
“其三,今以臣之淺見,云貴彝苗叛附不定,皆因客兵聚散無常,有事則來,無事則去,未能久駐!
“如今陛下欲永安西南,莫若仿照祖制,盡舉黔西之屯田以授有功之漢人,因功之大,為官之高下,自指揮至總旗,皆以軍功授田為世業,再禁其私相買賣,如此,不待招徠而戶口自實。不出三年,西南可大定而永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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