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眾人歌功頌德完畢,黃臺吉終于言歸正傳,放下手中的酒杯道:
“如今我大軍已經(jīng)齊聚大同城下,接下來何去何從,爾等有何想法,與朕聽,一起議一議吧!”
黃臺吉完這話,帳中除了黃臺吉之外地位最高的人是莽古爾泰,只聽莽古爾泰接過話頭道:
“我大軍破邊而入以來,一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南人文弱而膽可見一斑!
“入關(guān)以來我也聽聞,大同鎮(zhèn)總兵官卻是來自遼東祖家的祖大壽,此人之前不過錦州一副將,賴其祖宗之功而得此位,用漢人的話,這是典型的紈绔子弟,思之不足慮也!
“如今我大軍云集,將大同城四面包圍,城中人已是插翅難飛,大汗何不投書招降之?若其不肯降,大汗再督大軍攻之,以我大金百戰(zhàn)之雄師自可一戰(zhàn)可破之!”
眾人聽了莽古爾泰的話,有的頻頻點頭,有的默默不語,而一直沒有怎么話的岳托,這個時候突然道:
“大汗!萬萬不可!大同,南朝之北方屏障也!城池高固且不,其上必備有大炮火器!
“奴才率軍強攻得勝堡雖然得手,但損失也是慘重,蘇尼特部蘇賽巴圖魯濟農(nóng),阿巴嘎部都斯嘎爾札薩克圖濟農(nóng)先后戰(zhàn)死,奴才旗固山額真葉臣、奴才之弟旗梅勒額真滿達海,皆負創(chuàng)傷,旗在編之旗丁更是死傷將近三千之眾!
“奴才迄今思之,皆南朝火器之犀利遠勝從前之故也!此處不可不慮!”
岳托的這番話立刻就得到了達爾漢、揚古利、范文程等人的附和。rg X
達爾漢還:“大汗!我大金國立國之根乃是弓馬騎射也!自來精騎擅射之士,非數(shù)年磨礪不足以得之!
“此正是我八旗勁旅,每遇南朝士卒野戰(zhàn),往往以一當十、以十當百之故也!如此野戰(zhàn)勁旅,自不可用之以攻堅城也!”
到這里,達爾漢看了看黃臺吉,見其正捋須點頭,繼續(xù)躬身垂首道:
“似此大同雄城,自古即為兵家必爭之地,我大金得大同,則代北定也,而明國失大同,則門戶開也!以明國君臣之顢頇,必不容大同有失!
“我大軍圍攻大同,明國必然派兵來救,如此我大軍即可設(shè)伏于道,野戰(zhàn)將之擊破殲滅!”
達爾漢這么一,帳中人都是打老了仗的宿將,自然知道這是圍點打援的策略,對于那些不愿意拿著部眾生命不當生命的人來,圍點打援自然比蟻附攻城要好多了。
范文程想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出口。
自從從殺胡口入關(guān)之后,他一直都在勸甚至是催促著黃臺吉抓緊率領(lǐng)大軍直奔居庸關(guān)而去,趁著明朝君臣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前,趕緊破了居庸關(guān)再。
因為到了那個時候,明朝京師被圍,才是真正實施圍點打援的好時候。
可是他這一路上不斷建言黃臺吉快速東進,使得正黃旗大軍,以及從征的腦溫科爾沁等蒙古各部首領(lǐng)們,失去了大肆搶掠的大好機會,許多人對他都有意見,包括隸屬的正黃旗他的那些女真主子們。
短短十來天內(nèi),接連攻下數(shù)座城池,趕了上千里路,即使人人有馬,有的甚至還不止一匹馬,可也同樣累得夠嗆。
因此,那些正黃旗的大臣和固山、梅勒、甲喇們,以及歸附后金的蒙古各部首領(lǐng)們,一聽他范文程又在大汗的身邊建言馬不停蹄快速東進,他們就氣不打一處來。
范文程為什么要拼著得罪那么多人,也要一再建言黃臺吉不要浪費時間趕緊直奔居庸關(guān)?
那是因為他雖然一直主張南下伐明,但是這一次黃臺吉率軍西征察哈爾之后,他卻始終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始終隱隱地擔心著遼東那頭的安。
毛文龍可沒死啊!
而且不僅毛文龍沒死,明國的軍機大臣孫承宗還帶著一干人馬守在薊鎮(zhèn)邊外大金**隊的歸路之上呢!
此行若是不能速戰(zhàn)速決,盡快趕到明國京師城下,誰知道將來會出現(xiàn)什么的不利變化呢?
唯有盡快趕至明國京師附近,才能調(diào)動得孫承宗薊鎮(zhèn)邊外的大軍回援,如此一來,野戰(zhàn)得勝的把握更大,而退路也同樣有了保障!
不過這一次,他想來想去沒有出來。
因為黃臺吉正在興高采烈的興頭上,而且如今形勢一片大好,把這些顧慮出來,未免會令黃臺吉等貴人掃興。
而且在范文程想來,以明朝君臣之昧于邊事,大概可能或許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當天傍晚,黃臺吉領(lǐng)著身邊的貝勒大臣們和歸附的蒙古各部首領(lǐng)們定下了接下來的策略。
一個,大軍繼續(xù)從西、南、北三面包圍大同,給大同城的守軍以出逃或者求援的機會和希望。
第二,派人向城中投書勸降,給他們幾天的時間考慮。
黃臺吉麾下的大軍趁著這個時間進行休整,同時也讓城中的守軍有時間出現(xiàn)分化或者派人求援。
最后,休整期結(jié)束之后,若是城中守軍突圍,或者山西、宣府、京師有明軍來援,黃臺吉的大軍就都有計劃在大同城外野戰(zhàn)得勝。
若是城中守軍就是堅守不出,而山西、宣府或者京師方向的軍隊也不來救援,那么黃臺吉就率休整好了的大軍去攻宣府和居庸關(guān)。
就這樣,當天晚上,身在大同城中的范復(fù)粹、祖大壽拿到了奴酋黃臺吉讓人射進城中的勸降書。
黃臺吉在勸降書中道:“今朕統(tǒng)率大軍至此,非為滅爾明國也!察哈爾之林丹汗西竄,漠南各部皆已歸我大金!朕詢問得知爾國歲給察哈爾金銀財帛百余萬之多!與其費此巨款于無用之人無用之地,何若與我大金修好?!
“若爾君臣愿意如此,我大金自當尊爾為大國,爾等亦當視我居于察哈爾之上。如此,爾與我并列為當世大國,彼此開邊互市,約為兄弟,于兩國臣民豈不一舉而兩利哉?!
“今我大金鐵騎十余萬兵臨大同城下,爾等降于我,則封疆富貴依舊,且爾城中百姓得保性命,控弦持戟之士亦可得無損傷。
“若爾等執(zhí)迷不悟,則我大軍十數(shù)萬破爾城池易如反掌!屆時城中之人有敢守城者執(zhí)而屠之,此皆爾等之罪過也!
“三日之內(nèi),若無答復(fù),即視爾城中之民皆欲抵抗也!如此城破之日,即當格殺勿論!”
這樣的勸降書,黃臺吉著人射入城中十多份,好在部都落在城墻之上,或者落在城墻之內(nèi)的甕城之中,沒有落到城中百姓商民的手中,要不然,恐怕就得亂上一陣子了。
當天夜里,范復(fù)粹、祖大壽、馬士英、孫應(yīng)元等人拿到了這些收攏來的勸降信,一個個傳看著,都是默默無語。
過了一會,孫應(yīng)元看著幾個上官都是沉默無語、默默思考著什么,于是神情激動地率先道:
“撫院大人,此必是建虜用以亂我軍心之陰謀詭計耳!
“如今建虜已破殺胡口而入,不管其原有無通款議和之心,此時此刻即已絕無通款講和之可能!
“且我堂堂炎黃子孫、華夏貴胄,豈可屈膝而事建州丑虜哉?!”
祖大壽看了看孫應(yīng)元,再看了看范復(fù)粹,也道:“建虜所恃者唯弓馬騎射爾,素來畏于攻堅而長于野戰(zhàn)!今我有大同堅城可憑借,自無開城降敵之道理!
“況且大同背后即宣府,宣府背后即京師也!陛下既授祖某征西將軍之印,委以大同總兵官之重任,祖某亦絕無屈膝事敵之可能!”
完了這話,祖大壽看著范復(fù)粹,抱拳道:“大同存,祖某存!大同破,祖某死!撫院大人若以城中百姓生民為念,則中奴酋亂我軍心民心之計矣!”
祖大成與祖可法的死訊,已經(jīng)傳入大同,祖大壽在悲傷憤怒之余,更堅定了與建虜死戰(zhàn)一場的決心。
這時馬士英也起身離座,對著范復(fù)粹長揖道:“今日大同雖為一座孤城,然而卻是吾皇陛下日后恢復(fù)代北的一步活棋!
“且我輩守土之文臣,自束發(fā)讀書以來,孜孜以求者,不正為此際可以為朝廷挽狂瀾于既倒,為天子扶大廈之將傾乎?!
“下官雖是一書生,亦愿為天子死守此孤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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