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的憤怒是有理由的，但是對于聞訊上到城頭的劉興治等人來卻是無意義的。

    虎大威請求出去一戰，但被劉興治拒絕。

    劉興治雖然以囂張跋扈桀驁不馴出名，但是他可不是傻子。

    眼前這一隊五百騎正黃旗騎兵的背后，不定就藏著什么危險和陷阱。

    在后金國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劉興祚兄弟們對于建虜軍隊作戰的打法還是很熟悉的。

    他們攻堅的時候要么驅趕百姓為先鋒，要么策反對方將領為內應。

    若是攻堅不成，就圍點打援，或者以少量兵力引誘你出城來戰，然后四周布置大軍，打你個埋伏。

    這些個套路，劉興治都懂。

    所以，當有城池可以依靠的時候，他絕不會輕易出戰。

    因此，阿山的怒而興師沖城，除了被城頭的守軍亂箭射退，給自己的麾下再一次造成了一些損失之外，毫無意義。

    阿山也被劉興治、虎大威和侯貴榮等人的麾下一陣亂箭射退到了兩百多步開外，猶自揮動著長長的馬刀，對著城頭怒罵不已。

    阿山的女真話除了劉興治以外沒人能聽懂，但是劉興治這樣的人，早被阿山這樣的女真貴人罵得沒皮沒臉了。

    等到阿山顛來倒去地那幾句漢狗蠻奴懦夫出來跟你爺爺一戰之類的罵人邀戰的話語重復了無數遍，終于告一段落的時候，劉興治大笑著用女真話沖阿山和打馬趕來的瑪詹喊道：

    “你家劉爺爺有個禮物送給你們這些騷韃子！接好了！”

    完了這個話，劉興治、虎大威和劉興治的另外一名三千營中的部將王弼三個人，“嗖”“嗖”“嗖”地將揚古利、達爾岱和圖賴的頭顱，從城頭上遠遠地扔到了城外的地上。

    三顆金錢鼠尾造型的頭顱，沿著榆林堡城門外的斜坡一路滾落到了阿山和瑪詹的馬下。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天色已經黑了，但是眼尖的瑪詹仍然看清了那顆滾落腳下的碩大頭顱。

    “那是揚古利額駙！揚古利額駙死了！”

    瑪詹翻身下馬，將揚古利那顆金錢鼠尾大光頭的頭顱捧在了手中，繼續嚷嚷道：“這怎么可能？！是誰能殺得了揚古利額駙！？”

    阿山聞言也立刻翻身下馬，將另外兩顆頭顱一一撿起來細看，一陣陣驚呼之聲再次傳來：

    “這這怎么可能！？”

    “這這怎么可能！？”

    聽見榆林堡外的驚呼連連，劉興治在城頭上快意地哈哈大笑，令瑪詹和阿山兩人心中憤恨不已。

    但是此時天色已晚，而榆林堡又已經儼然有備，瑪詹和阿山都知道除非大軍前來，要不然，兩人的騎兵拿眼前的榆林堡根毫無辦法。

    當下兩人一合計，都是翻身上馬，帶著揚古利等三個人的頭顱，率領麾下騎兵調轉馬頭，往回疾馳而去。

    十一月十一日的夜里，黃臺吉一宿沒睡。

    阿山和瑪詹沒有抓回明軍俘虜，但是卻帶回來了揚古利、達爾岱和圖賴的頭顱！

    十一月的天氣里，這三個人的頭顱從割下來到現在，沒有腐爛變質，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除了圖賴的面部中彈留下了一個可怕的彈坑和凹陷之外，三個人的頭面只是灰敗了一點，并沒有因為被割下而變得面目非。

    而且揚古利憤怒的雙眼，還是一直睜著。

    自從見到這三顆頭顱之后，黃臺吉就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緒，當著眾多貝勒大臣和漠南蒙古各部領主們的面兒開始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用女真語念叨這幾個人對野豬皮家族隊對大金國的功勞，還時不時地大聲咆哮著要給這幾個死去的心腹干將報仇雪恨。

    直到岳托、達爾漢、范文程等人一勸再勸，黃臺吉才收起了眼淚。

    但是等到所有人離去，黃臺吉仍是傷心不已，根睡不著覺。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剛亮，一宿沒睡的黃臺吉，當即下令進攻懷來城，并且第一次下達了屠城的命令。

    黃臺吉野心很大，歷史上破關而入之后，能招降的一概招降，輕易不屠城，而喜歡屠城的阿敏，在撤離大明腹地回到沈陽之后，被黃臺吉治罪，奪爵圈禁至死，其中有一條罪名，就是屠殺了歸降的城池民眾。

    黃臺吉這樣做當然是假仁假義。

    但是與他的那些個兄弟們相比，比如后來掌權的多爾袞、多鐸兄弟動輒屠城的做法相比，黃臺吉還是要高明了不少，相當具有欺騙性。

    不過此時收到了揚古利、達爾岱和圖賴三人的首級之后，卻是真正動了怒氣，下達了入關以來的第一道屠城命令。

    揚古利等人的首級令他記恨憤怒，而揚古利等人帶走的那三千正黃旗純女真精銳，更令他心疼不已。

    在他看來，若不下令放手屠城，正黃旗大軍的士氣今后必然要受到沖擊。

    懷來衛不大，懷來衛所在的懷來城更是一個縣城的規模而已，城池不甚高大，而城中守軍也并不多。

    較多的倒是揚古利等人在懷來一帶搶掠過后造成的大批難民。

    揚古利等人率領三千騎兵一沖而過之后，這些從各地逃難的百姓自然不敢再往東走，于是就近都進了懷來城中。

    此時此刻，則成為黃臺吉麾下大軍的刀下冤魂。

    建虜的進攻從早上開始，還沒有到中午，西門外的一段城墻，就被孫得功麾下的烏真超哈營連續兩三個時辰的炮擊給擊垮了一大段。

    阿山領著正黃旗在懷來城外的所有六十個牛錄當先涌入，繼之而入的是瑪詹率領的鑲紅旗四十個牛錄，然后是近萬人的蒙古仆從軍。

    將近四萬如狼似虎的建虜和蒙古兵涌入城中，讓這個曾經見證過土木堡之變的多災多難的懷來城，頓時成為了人間地獄。

    這場報復性的屠殺和搶掠，從上午城破之時開始，一直持續到了當日的深夜，直到城眾男女老殺都殺光殺盡，除了自己的同類再也沒有別的活人，阿山才封刀出城。

    十一月十三日上午，屠了懷來城后心情略微平復了一些的奴酋黃臺吉，率領著大軍屠城之后士氣高漲的大軍，趕到了榆林堡外。

    不過此時的榆林堡，已經人去堡空。

    前天夜里，劉興治出居庸關西行的目的已經達成，雖然虎大威還想著繼續往西，率領麾下與建虜的騎兵打上一仗，但是劉興治卻堅決不同意。

    榆林堡守備侯貴榮得知劉興治要撤軍，知道自己留在這里也是死，于是請求跟隨撤離。

    雖然這個情況根不在他的權限之內，但劉興治也一口同意了。

    劉興治知道虎大威是講武堂畢業，又是御前侍從武官出身，算是當今皇帝陛下的親信，但是作為三千營的副總兵，他卻比虎大威多多少少更了解上層那些大人物的意圖。

    不就是憑關固守，借助居庸關這座險關要隘來打擊建虜嗎？

    之前讓昌平營頂替五軍營上城防守，是示敵以弱。

    現在又是修造京觀，又是送還首級，不就是要激怒敵人嗎？

    目的還是讓建虜來到居庸關下攻堅城嘛！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真要是聽了虎大威的話，在建虜最怒氣沖沖的時候沖過去跟他們拼命，那不是自己找死嗎？

    所以，劉興治根不給虎大威反駁的機會。

    第二天一早，也不管遠方傳來的隆隆炮聲，執意率領三千營騎兵和榆林堡的守軍一共三千余人，帶著傷員和能夠帶走的糧食、裝備，撤離了榆林堡，當天傍晚即撤回到了居庸關中。

    劉興治權擅自同意侯貴榮放棄榆林堡的做法，雖然不合乎明朝這個時代的規矩，但從大局上來卻是對的。

    因為宣府鎮內那些沒有撤軍的城堡，已經差不多都被攻破了。

    堡中的守軍要么投降了建虜，要么部被建虜殺死。

    這樣的結果，可不是如今這位崇禎皇帝想要看到的。

    所以劉興治帶著隸屬于宣府鎮的榆林堡守軍一千多人，一起撤回居庸關中，崇禎皇帝并沒有予以苛責，反而當眾給予了肯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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