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玉輦的這番話出來之后，更是令中極殿中一陣騷動。 Ｘ
包括崇禎皇帝在內(nèi)，都沒有想到這個莫氏的老臣莫玉輦會出這樣一番話來。
看來安南北朝莫氏的形勢，的確是到了生死存亡系于一線的時候了，要不然絕對不會有這樣“狗急跳墻”的表現(xiàn)。
到了這個時候，崇禎皇帝的心中其實已經(jīng)有了抉擇。
只是安南這個國，常常出爾反爾，話不作數(shù)，莫玉輦的這番話，安知不是一時之計、一時之言。
于是，崇禎皇帝靜靜地看著神情激動的莫玉輦，以及滿臉期待之色的莫敬完，片刻之后，道：
“莫玉輦，你不過是安南北朝莫氏的一個顧命老臣而已。你所的這番話，若是將來莫氏不認，今后卻又如何做得了數(shù)？”
這個時候，還沒等莫玉輦話，那個年輕的莫敬完立刻叩首道：“大明皇帝陛下！莫宣撫是莫氏三朝老臣，此次陪同臣北上覲見，曾受臣之父權(quán)之命，一言一行皆為安南莫氏之諾。今日莫宣撫所言，異日我莫氏及子孫若不認，是莫氏族斷祀絕種之兆也！臣請陛下明斷！”
按照當(dāng)年嘉靖皇帝給安南都統(tǒng)使司定下的官制，都統(tǒng)使司之下是宣撫司，給安南一共定下了十三路宣撫司，宣撫是各路宣撫司的最高長官，在安南也是僅次于都統(tǒng)使的高位。
這個莫玉輦?cè)缃裾沁@樣的職務(wù)。
只不過，現(xiàn)在的安南莫氏朝廷治下，十三路宣撫司差不多已經(jīng)丟掉了十二路，僅剩高平及其以北地區(qū)了。
而這個地區(qū)，現(xiàn)在又進入了兩支來自廣西的狼兵。
莫氏朝廷連南朝黎氏的軍隊都打不過，又哪里有能力打得過剛剛經(jīng)歷了平定奢安之亂的這兩支廣西狼兵。
這也是莫氏朝廷火急火燎地要北上大明京師，求見大明皇帝，并且一口氣就把安南賣給了大明朝廷的根原因。
因為他們?nèi)羰堑貌坏酱竺骰实壑谎云Z的支持，那么加入了廣西狼兵因素之后的安南北朝，形勢就會立刻惡化，而莫氏朝廷也很快就將面臨徹底覆滅的危機。
這其中的道理，崇禎皇帝根不需要別人的提醒，略一思索，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節(jié)。
如今的大明朝，雖然仍是千瘡百孔，百廢待興，但是對于安南莫氏這樣處在風(fēng)雨飄搖的末代，卻仍然是一個難以望其項背的龐然大物。
包括對于整個安南來，都是如此。
若是大明朝的君臣想要對安南動武，如今不需要出動什么大軍，只需要動用兩廣總督府的力量就足夠了。
想到這里，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那幾位分頭前往祭祀天地、社稷和太廟的重臣勛戚，也快要返回了，崇禎皇帝遂開口道：
“既然如此，朕就勉為其難，先助爾莫氏返回升龍府吧！”
崇禎皇帝這話一出，跪在地上的莫敬完、莫玉輦兩人頓時激動不已，連連叩首，道：
“大明對安南莫氏再造之恩，莫氏族將永世不忘！”
兩人這話完，崇禎皇帝對著兩人擺了擺手，道：“朕不需要爾等永世不忘這份再造之恩，朕只需要爾等永世不忘今日莫氏對大明作出的承諾！爾等需要牢牢記住，大明可以再造爾等莫氏北朝，也可以讓爾等莫氏北朝轉(zhuǎn)眼煙消云散！”
完了這話，崇禎皇帝看著莫敬完道：“如今安南兵兇戰(zhàn)危，為莫氏存續(xù)計，莫敬完，朕欲讓你暫留大明京師，以待莫氏將來返回升龍，你可愿意？”
莫敬完聽了這話，只是一愣，然后迅速與輔佐他前來大明京師的莫玉輦對視了一眼，見莫玉輦沖他微微點頭，當(dāng)即朗聲道：
“臣遵旨！謝大皇帝陛下隆恩！”
見狀，崇禎皇帝抬頭對理藩院院使恭順侯吳惟英和副使姜曰廣兩人道：
“朝鮮國綾原大君李和安南莫氏子莫敬完居留京師期間，皆由汝等理藩院妥善安置起居，協(xié)調(diào)禮部，年后即令二人入讀國子監(jiān)上舍。”
吳惟英和姜曰廣兩人連忙躬身領(lǐng)旨。
皇帝這樣的做法，有點出乎他們的意料，但是想想皇帝對蒙古歸附藩部的安排，也馬上就明白了皇帝的苦心。
對如今這位崇禎皇帝來，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這世上也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想從荷蘭人的東印度公司購買一艘即將退役的夾板船，都要做出如此多的讓利，附加了許多的政治條件，那么大明朝幫助你安南莫氏恢復(fù)對于安南北朝地區(qū)的統(tǒng)治，難道不應(yīng)該索要一些報酬和補償嗎？
更何況，不管是安南還是朝鮮，這可是兩個出了名的白眼狼啊！
不趁著這個時候留下人質(zhì)，將來一旦翻了臉，那可就又要吃一個啞巴虧，當(dāng)一次冤大頭了！
按理這樣的事情，理藩院應(yīng)該在事前就把條件談清楚，把好處要個夠，到了皇帝這里，只要個你好我好大家好就行了。
只是如今的大明，朝堂之上多是些只談禮儀不講利益的書生，搞得崇禎皇帝沒有辦法，只好赤膊上陣，親自出面談條件了。
安排完了這個事情，崇禎皇帝一邊思考一邊接著道：“王承恩！記著在今日大朝之后，去內(nèi)閣傳朕旨意，著內(nèi)閣并吏部，盡快行文兩廣總督府，命廣西巡撫衙門、總兵衙門，從桂林府移駐南寧府，節(jié)制麾下莫氏韋氏狼兵，就近支援安南北朝之主莫敬寬！”
完了這些話，王承恩正要出列領(lǐng)旨，只聽崇禎皇帝接著道：
“此外，前番廣東參政洪云蒸平定粵北陳萬之亂，朝廷尚未論功行賞，朕意待年后再，不過此時卻是等不得了！
“著內(nèi)閣與吏部一并行文兩廣總督府，在廣東另設(shè)海南巡撫一員，由廣東參政洪云蒸該員升任，督辦瓊州府、雷州府、廉州府三地軍務(wù)兼理糧餉，駐地設(shè)于瓊州，仍歸兩廣總督府節(jié)制。
“海南巡撫衙門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整頓所屬三府兵備，策應(yīng)廣西恢復(fù)安南都統(tǒng)使司屬地事務(wù)，朕意可在瓊州設(shè)瓊州副總兵職位，人選由洪云蒸推薦，報送兵部任命。
“另著該員接旨之后即刻上任，無須到京陛辭。”
崇禎皇帝一口氣完了這些話，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而王承恩也連忙出來領(lǐng)旨。
殿中的內(nèi)閣中書舍人們，也是刷刷刷地奮筆疾書，趕忙記下皇帝這些事關(guān)重大的口諭。
最激動的，還是莫過于一直跪在地上認真聆聽著崇禎皇帝所每個字的莫敬完與莫玉輦兩人。
崇禎皇帝話音剛落，兩個人即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卦谥袠O殿的金磚地面上連連叩頭，等到王承恩領(lǐng)了旨意之后，莫敬完與莫玉輦兩人異口同聲地道：“大明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個時候，他們激動之下無話可，也只能出這個來了。
因為直到崇禎皇帝的這一番安排作出之后，才算真的是將答應(yīng)莫敬完與莫玉輦的事情給兌現(xiàn)了，落實了。
否則的話，之前所的一切，就都只是空中樓閣、空口白話而已。
崇禎皇帝的這番安排，讓吳惟英與姜曰廣面面相覷，內(nèi)心之中更是咂舌不已。
崇禎皇帝支走了所有重臣，讓內(nèi)閣首輔、閣臣與軍機大臣等人，分頭去天壇、地壇、社稷壇，以及太廟等處，進行宣讀祭文、焚燒帛書、履行祭禮等活動，而皇帝自己卻在中極殿里，在來應(yīng)該是例行公事的接見藩屬外邦使節(jié)的場合之中，快刀斬亂麻地定下了這么多大事。
這是不合規(guī)矩的啊！
若是擱在過去姜曰廣一定會站出來反對這么做，因為這樣的事情若是不經(jīng)過內(nèi)閣輔臣們的議論，甚至不經(jīng)過建極殿朝會上的商議，是不能就這么讓皇帝三言兩語之間就敲定的。
只是姜曰廣此時的心中只有感慨，卻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
明朝文官集團與皇帝之間的沖突，其實是大明朝從建立之初開始就存在的一種體制性的矛盾，或者是一種體制性的安排。
但是這個并不是，所有的文官一定是皇權(quán)的敵人。
有許多文官，在內(nèi)心深處是渴望遇到一位英明果決的皇帝的。
這樣的皇帝，不需要滿朝文武大臣的反復(fù)勸諫和開導(dǎo)，就能夠作出正確的判斷和決定。
如果遇上這樣的君主，為什么一定要為了反對而反對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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