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年年底，發生在蒲州境內的事情，同樣也發生在晉北的保德州，太原府的忻州、榆次、太谷等地，以及平陽府的其他地區。 Ｘ

    也就是，除了在張家口被東廠抓獲走在前臺的張家口山西商會八大家中的四家之外，這一次被入晉的錦衣衛抓捕的“通虜晉商”，不可避免地被擴大化了。

    除了那四家留在山西的家眷親屬宗族之外，被錦衣衛認定涉嫌參股分紅的蒲州張家、王家、沈家，以及平陽府臨汾的豪商亢家，太原府榆次的豪商常氏，保德州的曹家，一共十四家，被北鎮撫司錦衣衛和錦衣衛山西千戶所的人員逮捕監押。

    這期間有多少人被誤殺，被錯抓，又有多少女眷被錦衣衛的底層人員所凌辱虐待，當然是一言難盡。

    比如世代經營典當業、靠著搞高利貸發家的平陽府亢家，不過是因為向張家口山西商會八大家中的一家提供過借款，就被唯恐抓不大大魚的姜鑲給順藤摸瓜地拿下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雖然許多事情，崇禎皇帝都希望能夠親自去做，親自安排，或者將整個過程置于自己的監控之下，但是對于這些有點“雞毛蒜皮”的事情，他就是想管，也實在是無能為力。

    但是話回來，崇禎皇帝派出錦衣衛執法身，就可以算是對這些通虜或者涉嫌通虜的晉商家族的一種懲罰了。

    當崇禎三年的正月到來的時候，盡管錦衣衛在山西各地的抓捕進程仍在持續進行之中，但是皇帝列舉出來的名單里的人物主犯，都已經抓捕在在案了。

    包括李顯忠從大同右衛一路押解送來的范永斗、王登庫、翟堂、黃云發這四個上了皇帝列出的漢奸名單的人，還有范永斗的長兄范永奎、兒子范三拔和王登庫等人的隨行親眷一共五十七口，也都一個不少地抵達了太原。

    然而，即便如此，崇禎皇帝交給錦衣衛的差事，也只是剛剛完成了一半。

    因為接下來，與抓捕到這些通虜賣國的漢奸商人一樣重要的是，錦衣衛北鎮撫使王國興需要從這些人的嘴中拷問出他們部的家產來。

    于是，在紫禁城中張燈結彩慶祝崇禎三年到來的日子里，同時也在太原城內老百姓們歡歡喜喜過大年的同一個時間，山西錦衣衛千戶所事先備好的地牢里面，則是一片鬼氣森森、鬼哭狼嚎。

    一直嘴硬的范永斗、范永奎、范三拔等人，在這處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見到了早先一步被送到太原并被移交了給王國興的寧完我之后，立刻就崩潰了。

    寧完我的頭面部除了烏漆嘛黑以外，還算保存的比較完整，但是他的身體和手腳四肢卻已經是殘缺不。

    位于太原城內一處偏僻所在的錦衣衛山西千戶所地牢之內，掛滿了血淋淋的半風干的人皮、人頭和殘肢斷臂，充滿了一種不清道不明的濃郁腥臭味道。

    這是錦衣衛山西千戶所千戶吳國安設在太原城中專門用于拷問用刑的場所。

    當初寧完我被送到這里的時候，一見這個場面，當即就認罪了，不管真的、假的、有的、沒的，只要是錦衣衛要的，他都簽字畫押，痛快供認了。

    同樣，到了這個如同地獄一般的場景之中，范永斗等人見到了如同鬼魅一般的寧完我，當時就癱軟在了地上。

    而那些被剝下來風干的血淋淋的人皮和頭顱，則屬于一直幻想著有人告御狀拯救自己，一直拒不認罪的官商豪門張四維的侄孫張轂、王崇古長兄王崇義的曾孫王敦。

    蒲州張家到了張四維的孫子輩的時候，在官場上就已經不怎么行了。

    除了一個張輦在綏德官任知州之外，其他的多是州縣官，沒有在朝中任大臣的了。

    不過蒲州王家，也就是張四維的舅舅家，卻是一直官運亨通。

    王崇古死后，他的兒子輩沒有多么出色的大人物，但是他的孫子輩，王之楨曾任錦衣衛指揮使十多年，而其另外一個孫子王之采，也是高官，而且是在天啟五年的時候，才從三邊總督的任上因病致仕。

    雖然這個王之采致仕之后沒有多久就病死了，但是蒲州王家的勢力卻一直很大。

    也因此，這個王敦在被吳國安帶人抓了之后，氣焰非常囂張。

    他雖然不是王崇古的嫡脈子孫，但卻是蒲州王家的長房王崇義的嫡曾孫，如今掌管著蒲州王家的龐大家業。

    只是如今的形勢早就不同于往日了，而帶著皇帝的旨意前來的王國興等人，心里知道如今這位萬歲爺看中的正是這些晉商豪門的家產，又豈會因為你祖上的勢力或者地位而輕易饒過你？

    所以是態度強硬，牛逼哄哄不服軟，不想乖乖地獻出家產的死硬派人物，就是第一時間受到針鋒相對的強硬對待。

    到最后，自以為了不起，自以為即使是錦衣衛也要禮讓自己幾分的蒲州張氏、王氏的當家主事之人，就被拿來做了殺雞駭猴的雞。

    這兩人不僅當著之前被抓進來的那些晉商家族大東主們的面兒被拉出來砍了頭，而且當著那些人的面，被扒了皮。

    兩人死不瞑目的頭顱血淋淋的人皮，就懸掛在錦衣衛山西千戶所地牢里的刑室之中。

    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后，連山西巡撫張曉都震驚了，從此再也不過問錦衣衛北鎮撫司和錦衣衛山西千戶所的抓捕審訊事務了。

    同樣，這個消息傳出之后，前首輔韓也從閉門謝客，同時也派人追回了那些拿著自己的名帖和信件前往京師等地送信的下人們。

    而那些被抓緊錦衣衛太原獄中的山西商人們，也都很快認了罪，在各種認罪的口供之上簽字畫押。

    因為王國興、吳國安和姜鑲等人針對蒲州張家和王家這樣的世家豪門采取了這樣的手段，那就明，當今這位萬歲爺是真的下了狠心了。

    連萬歷朝首輔的張四維和萬歷朝宣大總督、閣老王崇古這種世家大族的子弟，都被拿進錦衣衛的獄中，不由分地砍了頭，扒了皮，其他人的又算的了什么？

    那種真正的販夫走卒出身的行商坐賈，比如那些辛辛苦苦走在前臺的山西商人們，在面對錦衣衛的拷問之時，誰能救得了他們，他們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帶到了太原城中的錦衣衛地牢之中以后，見到寧完我，見到眼前的恐怖場面，范永斗萬念俱灰。

    崇禎三年正月十五元宵節的當日，山西介休張原堡內一片肅殺，按照往年的傳統，在這個日子之前，早就有張原堡內單獨占了一條街號稱范家街的范家大院，出面張羅著扎燈籠、猜燈謎、過燈節的事情了。

    不過今年這個元宵節，整個張原堡內都是冷冷清清，毫無一點節日的氣氛。

    張原堡內但凡與范家扯上了一點親戚關系的，如今都被帶走了。

    剩下的多是原定居在張原堡中的老住戶，與幾十年前靠著邊貿發了大財之后才搬來的老范家，沒有什么關系。

    就在這個往年闔家團圓最為熱鬧的日子里，范永斗、范永奎被錦衣衛北鎮撫使王國興親自著人帶著，回到了久違的范家大院。

    張原堡內那些在這一次錦衣衛的大搜捕行動中幸免于難的百姓們，家家都是關門閉戶，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唯恐惹怒了那些再次涌入范家街的錦衣衛將校士卒們。

    鮮衣怒馬走在隊伍前面的錦衣衛頭目，正是逃出殺胡口以后突然時來運轉進入了皇帝視野之內的姜鑲。

    “鎮撫使大人！前頭那處大宅，就是介休張原的范家大院！卑職手下的弟兄們之前找了三天，硬是沒有找到他范家藏印的地窖！今日有了鎮撫使大人親自出馬，一定是馬到功成！”

    一來到范家街上，姜鑲就連忙向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老大王國興一邊報告情況，一邊拍起了馬屁。

    將近一個月前，姜鑲曾經奉命，帶著一隊錦衣衛的人馬，來過介休張原堡一次，并在那一次行程之中拘押了范永斗老父范明范瓊標，以及留守在這處范家大院里的范家第四代所有男丁。

    除了范家真正發家致富的第一代范明（字瓊標）之外，還有范家長房長孫，也就是范永奎的孫子范毓棟，其他的都是范永斗自己的孫子輩，范毓馥，范毓賓，范毓奇，范毓覃。

    范永斗自己的長孫范毓馨，一直陪著范永奎的兒子范三振，在張家口主持范家商號的生意，前不久也被東廠人員在張家口抓獲。

    此外，范永奎的二弟，也就是范永斗的二哥，少年時代即夭折。

    所以，到了此時，范永斗上到上一輩碩果僅存的老父，下到自己的兒子、孫子輩，滿門嫡庶男丁，部落入了錦衣衛和東廠之手。

    這一回，再回到那一座曾經讓自己名聞鄉里、引以為傲，耗費了大筆銀子建造的介休張原范家大院之后，不由得老淚縱橫，嚎啕痛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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