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臺吉斟酌著用語,面無表情地說出了這話,在場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代善的身上。
眾人聽大汗這意思,大概只要代善支持碩托或者薩哈廉中的任何一人,那么那個人就可能魚躍龍門,從此登上后金國一般宗室的權(quán)力巔峰了。
聽了黃臺吉的問話,又見黃臺吉與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代善在心底嘆了口氣,拋開那些自認(rèn)為不切實(shí)際的想法,最后站了起來,躬身說道:
“大汗!碩托,薩哈廉,都是臣的兒子,也是先汗在世之時親封的多羅貝勒,兩人誰當(dāng)這個旗主,算起來都有資格!
“只是——,只是先汗在世之時,臣之一門,把臣算在內(nèi),已是一旗主四貝勒,算得上是榮寵已極了。
“大汗繼位以來,對臣家子弟更是信重恩寵尤過于先汗!近幾日,臣屈指算來,臣之一門,于今更是四貝勒兩旗主兩固山!
“若再出一旗主,不論是臣二子碩托,或者三子薩哈廉,以至一門三旗主,臣思之未免太過矣!
“臣嘗聞,否極泰來,又聞過猶不及!今時今日,即令大汗降旨任其一人為旗主,臣亦拼死不能受!”
說到這里,代善在篤恭殿中緩緩跪了下來,對著黃臺吉說道:“方才豪格貝勒所言不錯!十五弟之慘死,赫圖阿拉之被毀,臣與多爾袞皆有其責(zé)也!
“只可惜,十五弟尚年幼無嗣,若非如此,尚有何可議!然則即便如此,十五弟留下之鑲白旗,也不該由臣與多爾袞等有過之人議論!臣請大汗親定!”
若是代善真能在碩托與薩哈廉之間做出一個選擇,那么代善當(dāng)然傾向于薩哈廉。
但是即此時他有此心,他也不能支持薩哈廉,而且這兩個兒子里面,他一個也不能支持。
大貝勒一門三旗主,別說黃臺吉不可能同意,就是這一次黃臺吉扭著鼻子同意了,那么接下來,他們父子三人立刻就會取代莽古爾泰這樣的莽夫,成為黃臺吉這個大汗的眼中釘肉中刺。
上一個一母同胞三旗主的人物,就是多爾袞三兄弟,當(dāng)時代善等四大貝勒正是忌憚這一點(diǎn),所以才在老奴死后聯(lián)合起來,逼死了多爾袞三兄弟的母親,讓其為老奴殉葬。
如今再看多爾袞一母同胞三兄弟,除了多爾袞之外,阿濟(jì)格與多鐸何在?!
代善年近五十,妻妾成群,子孫滿堂,而且各個位高權(quán)重,這個時候,他最渴望的就是安享現(xiàn)有的一切,根本沒有什么非分之想。
因此,此時他最擔(dān)心的,就是眼前這個當(dāng)了大汗的弟弟猜忌自己。
也正因此,他才在深思熟慮之后,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代善此言說完,不等黃臺吉再說什么,早已看透的岳托,在一邊當(dāng)即說道:
“大汗對臣弟碩托、薩哈廉如此看重,臣也替兩位弟弟感到高興!不過,臣阿瑪所言,正是臣心中所想!
“大汗乃天子,如今八旗之中天子尚且領(lǐng)兩旗,臣父子一門若領(lǐng)三旗,臣父子拼死不能受也!即碩托、薩哈廉亦必不能受!
“十五叔英年早逝、將星隕落,誠可哀也!然則,為我大金國之將來計,臣請大汗親定鑲白旗旗主之位!”
說到這里,岳托也在代善的身后跪了下來。
緊接著豪格、濟(jì)爾哈朗也跟在兩人的身后跪了下來,一同說道:“請大汗親定人選!”
直到這時,黃臺吉的心中才暗自松了一口氣,眼前的局面,正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當(dāng)初在鐵嶺的時候要問罪莽古爾泰,為的就是回了沈陽之后,在鑲白旗旗主問題以及漢軍旗設(shè)置等一系列問題上,給自己減少一些阻力。
沒想到當(dāng)時治罪莽古爾泰的目的雖然沒有達(dá)到,但卻令莽古爾泰自己避居到了撫順。
若是此時莽古爾泰在場,與多爾袞一起制約自己,那么這兩個刺頭還真不好處理。
好在此時其他的幾位旗主都表了態(tài)了,就只剩下多爾袞,即便他反對自己的人選,也改變不了結(jié)局。
黃臺吉心中輕松,臉色頓時也放松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多爾袞,問道:“老十四,你怎么說?”
多爾袞見問,知道黃臺吉心中必定是有了人選,而且必定不是自己想要的人選,但是看著跪在殿中的其他幾個旗主,他左思右想,最終還是一拱手說道:
“奈何多鐸早死而無嗣!真是天妒英才!此時大汗垂問,臣弟卻是無話可說!只不知大汗究竟屬意何人?!”
多爾袞與多鐸兩人年齡相差不大,自幼感情很深。
尤其其生母被幾個年紀(jì)大的兄長們逼迫殉葬之后,年紀(jì)稍長的阿濟(jì)格為了避嫌,刻意疏遠(yuǎn)他倆,從此兩兄弟相依為命,心智快速成熟。
當(dāng)時得知多鐸兵敗身死,多爾袞痛徹心扉,此時又想到多鐸死而無嗣,鑲白旗落入他人之手,心里更是百味雜陳。
然而多爾袞的這個心境,此時卻是沒有人在意,別說黃臺吉根本想不到,即便是他能想到,他也根本不在乎。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你越是萬分珍重的東西,在別人眼里往往越是不值一文。
多爾袞對阿濟(jì)格和多鐸的死一直耿耿于懷,但是這兩個人的死,對黃臺吉父子來說,卻是喜聞樂見。
此時,黃臺吉看著多爾袞有點(diǎn)心灰意冷卻又依舊不肯死心的樣子,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轉(zhuǎn)臉對著篤恭殿中的眾人,緩緩說道:
“既然眾旗主貝勒請朕決定,那么朕思來想去,此時心中確實(shí)已有合適人選。”
說到這里,黃臺吉突然提高聲調(diào),大聲說道:“朕以為,廣略貝勒長子安平貝勒杜度,可重掌鑲白旗!
“安平貝勒杜度,乃鑲白旗首任旗主!且其貝勒之位,更是先汗于天命九年所親授!其間雖有波折,如今仍有貝勒之爵!
“多羅貝勒碩托也好,多羅貝勒薩哈廉也罷,乃至于饒余貝勒阿巴泰在內(nèi),若論其資歷,皆不如安平貝勒杜度能服人心!”
黃臺吉這話一出,殿中人皆是一驚。
這一次多爾袞之所以要選碩托,除了碩托與自己比較親善之外,他也實(shí)在是沒有人可以選擇了。
鑲藍(lán)旗是當(dāng)年老奴弟弟舒爾哈齊的,舒爾哈齊死后傳給阿敏,是老奴自己定下的。
之后阿敏獲罪,鑲藍(lán)旗傳給濟(jì)爾哈朗,誰也說不出什么反對的理由來。
但是其他各旗,卻在奴兒哈赤生前就已經(jīng)有了旗主,而且清一色全都是奴兒哈赤的嫡子。
庶出的那些兒子們,不管年紀(jì)多大,功勞多大,都沒有能夠當(dāng)上旗主,多數(shù)連個貝勒的爵位都沒有。
這也相當(dāng)于給了黃臺吉等這一批嫡出的兒子們,立下了一個規(guī)矩,那就是,八旗旗主之位,只能從老奴的嫡子嫡孫之中挑選繼承。
多爾袞與黃臺吉,以及黃臺吉與阿敏、莽古爾泰、阿巴泰等人,之間雖然不對付,相互提防,但是在這個立嫡立庶的問題上,卻不約而同地表現(xiàn)出了出奇的一致。
多爾袞此時雖然年滿十八了,但是又代善等人多子多孫相比,他卻子嗣艱難,還沒有生出兒子來。
而多鐸在原本的歷史上固然有好幾個兒子,但是這一世年僅十五歲的他,還沒有來得及考慮給你自己的旗主之位傳宗接代的事情。
于是,多爾袞只能從代善的諸多兒子們里面選擇。
除此之外,就剩下德格類了。
但是德格類是莽古爾泰的一母同胞,就是黃臺吉同意,多爾袞也不會推薦。
因?yàn)楫?dāng)初,在逼迫多爾袞生母阿巴亥殉葬的事情上,莽古爾泰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給當(dāng)時年紀(jì)還小的多爾袞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所以德格類即使再優(yōu)秀,多爾袞也不會同意讓他執(zhí)掌鑲白旗。
但是黃臺吉讓杜度出任鑲白旗主,卻完全出乎了多爾袞的預(yù)料,同時又讓多爾袞無話可說。
在場眾人之中,比多爾袞更加驚訝的人,是代善。
聽了黃臺吉的話,代善心中一驚,立刻抬頭看著黃臺吉,想從黃臺吉的臉上看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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