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各項政策推行，高昌逐步走上正規。原衛朔以為總算能喘口氣，誰知又一件始料未及的麻煩找上了他。
或者，這個麻煩一直都在，只是一開始就被衛朔有意無意地給忽略了。
而今走到今天這一步，已到了不得不解決。
衛朔執掌高昌以來，先是取消了官府對佛教支持，然后又明里暗里限制民眾出家，并對已出家的僧眾采取嚴密監視，并重點打擊僧尼犯罪。
這些措施都削弱了佛教在高昌的影響力，讓原城內一度多達數千的僧眾，一下子下降到只有千人左右。
而今隨著高昌大力推行均田制，寺院擁有的龐大土地就成為官府的眼中釘。結果，在官府強力打擊下，寺院失去了大量土地。沒了土地，寺院也就少了重要的經濟來源，生活愈發艱難起來。
不得已，眾高僧只好出面找官府協調，最終這攤爛事還是落到衛朔頭上。
得知佛教高僧找上門，衛朔不禁感到頭疼。據他所知，西域大有三十六國，號稱萬里佛國。
這里佛教勢力之大，遠超外界想象。就拿眼前高昌而言，整座城內軍民加在一起不過數萬。
以前光是僧眾就有數千之多，廟宇更是多達數十座。即便經過他再三削弱，城內佛教勢力依舊十分龐大。
西域佛教之興盛，始于公元前6年，阿育王派遣摩訶勒棄多、末闡提到西域傳教。
其后佛教于西域迅速流布，至公元四世紀時，西域諸國皆奉佛教為國教，此時正值西域佛教之鼎盛期。
而佛教在的西域盛行的現狀，要一直持續到隋唐之際。
彼時穆罕默德創穆*斯*林*于大食，以武力行教，馬蹄所至，佛教盡為所滅。
……
“貧僧拜見都尉大人。”道行高僧講得一口流利的漢語。
“不知大師此來所為何事啊？”衛朔明知故問道。
雖高昌在明里暗里限制佛教發展，但面對有德高僧，衛朔表現得仍然客客氣氣，先是讓座又是上茶，一點兒沒讓道行看出他對佛教有何惡感，不知為何會突然限佛。
“貧僧原是方外之人，不宜理會世間俗事。然而高昌近來動作頻頻，攪擾到了貧僧與門下弟子修行，這才不得不前來叨擾都尉大人。若有冒犯、得罪之處，還請大人海涵。”
“哈哈哈，大師客氣了，有什么話，不妨直言，在下洗耳恭聽。”
道行眼中精光一閃，突然開口問：“敢問大人是不是厭惡我佛？”
“額？！大師何出此言？”衛朔愕然道。
“若非大人厭惡我佛，高昌為何致力于限制佛教發展？”
“大師高昌限制佛教發展，我不否認，因為這是事實。可要是因此而指責朔厭惡佛教那真是千古奇冤，我雖不信佛，但也不厭佛。我始終認為佛教作為一種信仰，他既然存在自然有存在的道理。”
“那大人限佛之舉又該作何解釋？”道行滿臉疑惑地問。
“大師，朔之所以在高昌限佛，是因為佛教已成為阻礙高昌發展壯大的桎梏。為了強大高昌，不要佛教，無論任何人、任何勢力，只要敢阻礙高昌發展，那都是朔的敵人，都會被消滅。”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是貧僧誤會都尉了。”
聽了衛朔解釋，道行高僧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他就怕衛朔打心眼兒里厭惡佛教，那對佛教而言不啻于一場滅頂之災。
“敢問都尉大人，高昌限佛將到何時結束？或者做到哪一步才會停止？”
“嗯，這個嘛……”
衛朔沉思了一會兒，語氣肯定道：“至少要將佛教僧眾限制在一百左右，最多不得超過三百人，而城內寺廟只能存在一座。”
聞言道行高僧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衛朔此舉硬生生將高昌佛教縮減至原來的十分之一，怎能不讓他心疼。
可是道行高昌知道這是衛朔最后底線，如果佛教不答應的話，很有可能面臨滅頂之災。
“如此貧僧告辭了，待回去與眾人商議一下，再做打算。”
“嗯，官就靜候大師佳音了。”
……
看著高僧遠去的背影，剛剛走進來的宋繇道：“主公，也不知佛教會不會接受，萬一佛教拒絕了，您不會真的在高昌滅佛吧？”
“滅佛？我當然想這么做，可是不敢呀！”衛朔頗為遺憾地搖搖頭。
“嗯，主公有此想法，臣便放心了。滅佛太過激進，限佛方是上策。”
“而今佛教勢力發展極為迅速，不西域，單中原各地。在石勒、石虎、苻堅等胡虜君主大力支持下，佛教已成為北方第一大教。”
“誰不是呢？”衛朔也不得不感嘆佛教發展太過迅速。
“但是佛教徒不事生產，又廣占良田，極大地阻礙了經濟復蘇，民生發展。你只需看看西域諸國，就能看出佛教強盛了對國家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佛教徒就是寄生在國家身上的蛀蟲，不但與國家搶占各種資源，還會消磨國家民眾的上進心，從而讓國家在麻木中自甘墮落。”
“因此，朔是不會讓佛教在高昌做大的，若非考慮到佛教勢大，我早讓人滅佛了。”
“關于滅佛，主公想想便罷，千萬不要宣于口上，以免落人口實，帶來不必要麻煩。”
“其實臣認為主公提出的限佛措施極好，只要認真推行，不管是控制佛教徒規模，還是將寺院田產納入到征稅范圍，都能很好的抑制佛教發展。”
“目前來只能通過這些手段來限制佛教了，我主要還是擔心佛教在呂光面前告狀。”
“主公的是鳩摩羅什大師？”
“沒錯，鳩摩羅什祖籍天竺，出生于西域龜茲國，家世顯赫，其祖上世代為相，倜儻不群，馳名遐邇。據其自幼天資超凡，半歲會話，三歲能認字，五歲開始博覽群書，七歲跟隨母親一同出家，曾游學天竺諸國，遍訪名師大德，深究妙義。”
“前秦苻堅攻打西域有一半原因是為了這位高僧，后來呂光成功攻占龜茲，隨后將鳩摩羅什擄掠歸國。如今鳩摩羅什居住在姑臧，深得呂光信任。若高昌限佛舉動被其獲知，難保不會在呂光面前壞事。”
“這就要看道行高僧愿不愿接受主公開出的條件啦，若其能接受，眼下高昌與佛教還有和平相處的可能，否則真要面臨一場狂風暴雨。”
最終衛朔、宋繇的擔心并未變成現實，這不禁讓二人長出一口氣。
佛教相對來還是很平和的，沒有選擇與高昌魚死破、兩敗俱傷。
其實，真正的原因在于涼州初定，道行清楚即便通過鳩摩羅什在呢呂光面前告狀，也無法左右衛朔決定，弄不好還會進一步惡化雙方關系。
既如此道行認為還不如選擇接受高昌，雖以后將大大影響佛教傳播，但高昌終歸沒有將佛教一棒子打死，還留了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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