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陣陣,悠揚悅耳如同小橋流水又似清風(fēng)拂過,猶如天籟之音。令人心神舒暢如沐春風(fēng)。只不過對徐樂而言,這等靡靡之音遠不如金鼓戰(zhàn)歌來得順耳。在他看來,這等琴聲就不該出現(xiàn)于亂世,即便有也和自己這等武人沒什么關(guān)系。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日
也會乖乖坐好身形,如同南方那些高門紈绔一般聽琴賞曲。他此刻所在的地方,乃是與楊廣初見時的迷樓。在他對面彈琴的,則是那位足以稱為紅顏禍水的楊廣次女,大隋朝那位尚無封號的公主。在他一旁,則是一身盛裝的小狼
女步離。除了這三人以外,房間內(nèi)再無旁人。這三人不管身份地位還是性情,都不該湊在一起。如今不但同居一室相安無事,更是彈琴聽曲為樂,若是為李世民所知,只怕也要目瞪口呆甚至懷疑徐樂是不是中了什么
妖術(shù)被人迷了心智,否則又怎會如此?房間里的情景,說來也透著幾分詭異。之前那些屏風(fēng)已經(jīng)撤去大半,取而代之的則是十幾只青銅香爐。爐中香煙裊裊,讓整個書房變得如同百姓傳說中的仙境,更是充斥
著某種古怪的香氣。這種香氣徐樂并不陌生,在李淵住所以及大興宮宮殿內(nèi)都曾聞到過,想來是這些貴人權(quán)宦身份相若,鐘愛之物也有相似之處不足為怪。這種香料的氣味于徐樂而言過于甜
膩并不為自己所喜,反倒是沙場上那種混合著血腥、焦臭以及泥土芬芳的味道更對他脾性。然則今日他必須承認,這等琴樂配上這甜膩香料,竟然有非凡功效。不但香料氣味不像往日那般刺鼻,給自己的感覺也大為不同。饒是自己不諳音律,也覺得周身舒泰心清氣爽,心中殺伐之意大為削減。甚至在某些時候,徐樂會產(chǎn)生某種
幻覺。自己并非置身于江都城內(nèi)迷樓之中,而是回到了少年時的徐家閭。彼時阿爺并未去世,身體猶自健壯,一邊經(jīng)營著小小村落一邊教導(dǎo)著自己本領(lǐng)。春末夏初時節(jié),便是苦寒邊地也會變得溫暖,習(xí)武以畢的祖孫二人坐在圍墻上,一邊沐浴著溫暖宜人的微風(fēng),一邊看著天邊落日如火彤云,于這一時三刻之間,世間紛亂人間愁苦乃至風(fēng)刀霜劍于自己并無妨害。對于亂世中掙扎乞活的祖孫兩人來說,這已是莫
大的享受。
自從走出神武之后,這等日子便再沒有過,徐樂也只在夢境中才能重溫這溫馨情景。沒想到在琴聲與香氣的配合下,自己居然又找到當(dāng)日那等感覺。不過很快徐樂就意識到這種周身暖洋洋心中一片溫馨的感覺并不對勁,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阿爺庇護下的無知少年,此地也并非家鄉(xiāng)。人在險地容不得半點疏忽,以眼下這副模樣,又如何與人廝殺?十?dāng)?shù)年的勤學(xué)苦練絕非無用,幾個呼吸間,徐樂的精神便從方才的恍惚中恢復(fù),神清氣爽靈臺空靈。若是有人此時動手偷襲,一準(zhǔn)要吃個大苦頭
。但是他也得承認,饒是如此,自己在面對這位楊家二娘時,以及難以生出殺心。再看看一旁步離閉著眼睛臉上微微帶笑的模樣,就知道小狼女的情形和自己沒什么差別。
她想必也沉浸于在梁亥特部落羅敦阿爺身邊時的記憶之中。這楊家公主,果然不是尋常人物,手段著實了得。她雖然不通武藝不知殺伐,但卻有著足以禍亂人間的本領(lǐng)。不但模樣堪稱絕色,其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受過行家指點名師傳授,于不經(jīng)意間展現(xiàn)出的風(fēng)采,足以令天下間大多數(shù)男子傾倒。偏生她自己還不知曉自己學(xué)會了什么本事,這些手段施展得十分自然全無矯揉造作痕跡,這便更加難
得。縱然這種手段對徐樂不起作用,可是她所學(xué)的其他本事,也足以讓徐樂佩服。這琴聲想必是出于頂尖人物栽培,能讓人心情平復(fù),不至于心浮氣躁冒失行事。再加上含有
鎮(zhèn)定安神功用的線香,功效就更加顯著。這些手段未必是要用在自己身上,更多還是為了服務(wù)于天子。楊廣性情暴虐喜怒無常,近幾年就更是行事乖張行為狂悖。在徐樂看來,這不光是脾性問題,其心智多半已
然受損,做出決斷時未必清醒,更可能因為狂怒或是沖動而做出錯誤決斷。楊二娘的琴聲顯然對這位天子非常重要,以琴音加上熏香,固然不能讓楊廣恢復(fù)清醒,至少可以讓他不至于過于暴躁,更不至于因怒氣而殺戮重臣以至無可挽回。楊廣多半也很清楚這點,他把二女兒留在身邊不急著讓她嫁人,未嘗沒有倚重次女手段的考量。畢竟這等事關(guān)系重大,楊廣性情又多疑,外人縱然音律手段勝過二娘他也不敢任
用。這琴聲能夠撫慰楊廣,自然也對別人有效。小狼女對她的好感,可能也和這琴音脫不了關(guān)系。除去這方面手段,楊二娘其他手段也并不容小覷。不管歌舞還是丹青水墨上的造詣都極為高明,楊廣曾經(jīng)把她做的畫拿給徐樂看過。即便徐樂不懂書畫,也能看出其手段絕不輸給當(dāng)今第一流的畫師國手。換句話說,除了不懂技擊這一條以外,楊
二娘身上再無其他瑕疵短板。自從城郊一會,楊廣便不再提議親之事,可是又總是邀請徐樂前來迷樓,每次來楊二娘也會出現(xiàn)。或是彈琴或是歌舞,總之每次都有手段。楊廣素來奸狡,在他不發(fā)癲的時候,心機手段樣樣不缺,論及謀略詐術(shù)實非徐樂所能及。為了讓徐樂愿意前來迷樓,又不至于當(dāng)場發(fā)作,楊廣不光是以沈光的名義相邀,更是特意讓徐樂帶上步離作陪
。按照楊廣說法,便是自己這個女兒難得遇到個投契的人,小狼女常來常往,可以讓她排遣寂寞。實際上便是以步離為約束,讓徐樂沒法翻臉,又是暗中提醒徐樂,別忘了
楊二娘對步離的恩情。如果不是楊二娘及時出手施救以及把步離安撫住并加以救治,徐樂就算有鬼神之勇,也絕不可能救回一個活的小狼女。徐樂也得承認,步離對楊二娘的看法竟是出奇的好。乃至每次進迷樓,都愿意一反常態(tài)穿上素來厭惡的宮裝。能夠讓她如此委屈的,除了這位大隋公主還沒有第二個。是
以自己就算有再多的不滿,為了步離也只能忍下來,強行讓自己坐在這里敷衍。何況除了這份交情,亦有公務(wù)上的考量。楊廣遵守了約定,雖然不曾和自己簽訂什么契約,也沒把自己當(dāng)作使節(jié),可是驍果軍于東南已經(jīng)開始采取行動。來護兒前者帶兵出征得勝而歸,本以為會在江都駐扎幾日
休兵。不想人剛回城,便又領(lǐng)了圣旨,不但自己帶兵繼續(xù)出戰(zhàn),就連來整也隨父同行,帶領(lǐng)江淮弩手討伐江淮付近亂軍。驍果軍討伐亂軍本來算不上奇聞,不過自楊廣南狩以來,東南之地盜賊蜂起剿不勝剿。楊廣往日以驍果軍自保,于討伐賊寇并不用心。除非公開豎起反旗又或者兵馬建制稱孤的盜匪,楊廣才會以驍果軍征討,其他盜匪要么聽之任之,要么便是交給當(dāng)?shù)毓俑孕刑幹谩H缃褚詷s國公典兵,江淮驍果精銳征討,便意味著徐樂之前的建議為楊
廣聽取,驍果軍將用武于南,大軍北歸無日,李淵可以安心征討北地以固根基。如此即便沒有任何文書為憑,徐樂此番出使也算是大獲全勝。此舉不光是讓徐樂對李淵有所交代,更能盡量保全東南百姓,讓蒼生少受幾分刀兵之苦。若是能借機讓一部分東南名門世家遭殃,就更合徐樂心思。正因為此,對于楊廣
的安排,徐樂暫時也只能接受。至少在局勢徹底明朗之前,不便離開江都,免得讓之前的種種辛苦功虧一簣。見徐樂從恍惚中醒來,這位楊家公主也有些驚訝,顯然在徐樂之前,還沒人能這么快就恢復(fù)神智。她心頭一慌琴音略有些雜亂,隨著一聲輕響,佳人被迫提前終止了演奏
。
步離也隨著這聲響睜開了眼睛,有些迷惑地看著對面女子問道:“這么快?”
那少女面色微微一紅,低聲道:“正所謂:曲有誤,周郎顧。奴學(xué)藝不精,讓樂郎君見笑了。”步離好奇地看向徐樂,不知徐樂幾時學(xué)過音律,更不知這好聽的琴聲到底哪里錯了。徐樂板著面孔道:“過獎。徐某一介武夫,又哪里懂得什么音律?只不過慣聽?wèi)?zhàn)鼓懶聞
絲竹,這曲聲再好,也與我無緣。今日時辰不早,太上皇又遲遲不至,徐某先告辭了。”
女子臉上流露出一絲遺憾神色,又有幾分不舍。眼見徐樂不為所動,只好又說道:“父皇今日有要事要見樂郎君,還望撥冗稍坐,也免得父皇動怒。”徐樂也知,今日的召見有些不尋常。先是急急忙忙把自己招來,隨后楊廣又不見人。縱然此人素來荒唐,但也很少如此,想來背后多半有些蹊蹺。再看楊二娘神色不似作
偽,也只好強耐著性子在此等候。楊二娘因為之前彈琴無功,便也不再彈奏,改為給二人奉茶點湯。明明迷樓中女子無數(shù),可是楊二娘誰也不肯招呼,萬事親歷親為,讓人說不出原因。與關(guān)中的茶湯相比
,江南的茶更為精致,茶餅中也沒有那么多的鹽或是蔥姜蒜。
茶餅品質(zhì)固然勝過關(guān)中,點湯之人的手段更是高明。楊二娘不獨國色天香,點茶之時的身姿舉動更是曼妙嫵媚到了極致,只看她的動作不必飲湯,都是一種極大享受。只是對徐樂而言,這些都還遠遠不夠。他對于這空耗民力的迷樓并無好感,對于這等絕色,也只想敬而遠之。可就在他尋思著該如何再次告辭時,一陣腳步聲自樓梯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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